比起终于和孩子们团聚的【织田作之助】, 武侦宰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织田作之助】脚下漆黑的影子上。
影子,黑雾,以及藤蔓形状的触手。
武侦宰的视线又挪到了少年太宰治的脚下。
影子, 黑雾, 树枝形状的触手。
加之少年太宰治对怪物的态度以及认知。
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
武侦宰眯起了眼。
少年太宰治坐在墓碑上, 低着头,暗影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地面的阴影上。
从影子里扭动的蛇形物体来看, 他好像是在戳自己的触手玩。
触手不安分地小幅度拍打着地面,在不断响起的“啪啪”声中, 避开了快速落下的暗影剑。
如果和【织田作之助】一样,触手于少年太宰治来说也是身体器官的一部分的话......
这是在玩快刀戳手指吗?
看着很童心的样子, 稍微有点符合外表年纪了。
武侦宰想。
就是这力道真的怕他一不小心能把整块墓碑都戳穿。
如果国木田独步听到武侦宰的说法,一定会高声制止少年太宰治的危险动作。
先不说那是快刀戳指缝不是快刀戳手指,这种游戏一不小心把自己伤成二级残疾都不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为了防止挚友的墓碑被破坏, 武侦宰用手肘指了指【织田作之助】,祸水东引地问道:“这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彻底想明白后, 他连“织田作”都不喊了。
少年太宰治手上动作不停, 抬头道:“不知道。”
就算他不看着手上的剑, 剑锋也没有一次落在不该落下的地方。
“不知道?”武侦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新奇地看着少年:“你不是很有一套歪理的吗?”
少年太宰治纠正:“那不是歪理,是判断的方针。”
“那你的方针是怎么告诉你的呢?”武侦宰好奇道。
“......”少年太宰治没有回答他。
怪物的身上携带着疯狂光环, 所以于人类来说,怪物是天敌。
但“永夜”也有一些异变成了怪物后仍然保留着人性的生者, 那些生者或是被普通人类排斥, 亦或者被曾经的伙伴接纳。
按照少年太宰治的逻辑, 那些生者不该就这么被规划成怪物, 但不仅仅是因为旁人的接纳, 更重要的是因为......
“那就这么处理吧。”少年太宰治下了定论。
武侦宰撇了撇嘴,就像少年太宰治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一样,他也是一个照面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你这不是对怪物与人类的界限分的很清楚吗?”
少年太宰治却说:“我一直都分的很清楚。”
一定要说的话,他没有什么非黑即白的规则去分辨怪物和人类之间的界限,更比常人多了一份随心,表面上的态度看起来是因为自己无法区分所以就交给别人去区分,实际上还是跟着自己的想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个任性的小鬼。
武侦宰摊手,表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他,估计会因为厌恶占用了挚友容颜的怪物而鼓动少年太宰治向清除普通怪物一样,把不该存在于世的错误湮灭。
亦或者是袖手旁观,观察这样的怪物会对世间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是现在的话,武侦宰认为,自己不该插手异世界同位体的判断过程。
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他们也是拥有完全不同经历的和人格的两个个体 。
少年人说干就干,跳下坟墓,拖着暗影剑就哒哒哒跑到了红发男人面前。
尖啸化身的鬼影没有固定的形状,伸着畸形的手脚,亲昵地贴着男人的裤腿衣袖,时不时还要像条蛇一样爬上到他的身上,被【织田作之助】动作轻柔的解了下来。
“等会儿要是打结的话就麻烦了。”【织田作之助】把扭动的尖啸放回地面,尖啸原地转了一个圈,盘踞成了肢体纠缠的肉球,就像是在用行动告诉【织田作之助】它不会打结一样。
察觉少年太宰治的靠近后,【孩子们】又融化成了黑色液体渗入【织田作之助】的影子中。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归宿被两个太宰治的三言两语决定了的红发男人眉眼间放松极了,嘴角微微勾起,他和善地向少年太宰治道谢:“还要多谢太宰的帮助,不然的话找回孩子们的过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听这话,【织田作之助】又把少年太宰治当做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太宰了。
少年太宰治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武侦宰,青年太宰回以他一个微笑。
他心生一计。
“妈妈说。”少年太宰治用下巴示意红发男人去看武侦宰,“织田先生归我管了。”
【织田作之助】很高,少年太宰治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太宰的......母亲?
茫然的红发男人顺着少年太宰治的动作看去,当下那个沙色风衣的青年就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卷发女子。
确实,太宰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当然也有家人。
【织田作之助想】想。
“那我们走吧。”少年太宰治满意了。
“走?”【织田作之助】面露疑惑:“去哪儿?”
“一个你该去的地方。”少年太宰治说。
红发男人更是不解:“该去的地方?你是说老板的店吗?”
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后,他才想起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突然之间,【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下去。
感受到【织田作之助】的心情,隐藏在他影子里的尖啸躁动了起来。
“我......”他想自嘲地说我一个死人还有哪里可以去呢?又想起死人的归宿自然是死亡。
认识到孩子们早已经死去后,【织田作之助】被冻结的记忆又再一次地流动了起来。
流动的记忆没有为他带来多少改变,只有当回忆起老板与孩子们的死亡,停滞的情绪才终于有了波动。
可是除此以外的记忆全都是那样的索然无味。
就好像......在观看一场他人演绎的电影一样。
这是不正常的。
就连【织田作之助】自己都能发现自己的矛盾处。
难道这就是人死后会产生的变化吗?
可如果死者放下死前的记忆才能安眠的话,为什么要将痛苦的情绪保留下来呢?
如果保留着痛苦的目的是为了复仇,又是想让死者去仇视谁,向谁复仇呢?
如果假设是为了复仇而苏醒的死者,那又为什么要将和复仇无关的孩子们送到他的身边?
对自己是什么东西一无所知,只当自己是个鬼的【织田作之助】长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那就拜托太宰了。”他认真地说。
是重归死亡还是将停滞的错误延续下去,做出选择的总是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