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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给你看看吧？”
你微微举起双手, 一只袋子叮当作响，另一只悄无声息。
“和泉桑想先看哪一个？”
魔法少女可以治愈伤口，但受伤留下的血腥气不会轻易消失。防灾馆里各种魔力波动和血腥混在一起, 就算闻到也只会觉得是谁受伤了。
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和泉，极近的距离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
“要看吗？”
“……”
和泉十七夜默不作声地放开了你，你微笑起来：“真遗憾。”
“那就等等再见了，和泉桑。”
晓美焰在注视的那个孩子, 有显眼的小麦色皮肤，长相也是和周围人不同的深邃五官。
她是非裔，但从小在东京一所奇怪的女子教会学校读书。性格开朗，单纯到了好骗的地步。
说实话, 在横滨呆久了再见到她真的很开心。
你抢在晓美焰之前过去和她打了招呼。在正式聊起来前，你余光看到晓美焰收回了看向这边的视线。
看来晓美焰想说的，是需要单独谈论的私密话题。
你和那个孩子也没多聊几句。
她是跟着和泉十七夜来的, 而和泉作为东京魔法少女联盟的代表, 参加会议不光迟到，还出现了这种插曲。
你估计是和泉一露面就有人宣布内部会议结束,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魔法少女面色不虞地大量涌出来。
和泉十七夜毫无被排挤的自觉，神色自若地走在你身侧, 还有空给你心灵念话, 让你赶快找个合适的栽赃对象把包交出去。
她在你周围三米内都会让你产生被看光的错觉，但在人堆里又拉不开距离, 只能认真敷衍了她一路。
所幸在进入会议室前，晓美焰把她叫走了。
晓美焰重点关注的事情只有一件：鹿目询子什么时候能到？
距离和泉十七夜到达这里已经过去了相当的时间，但她承诺的另一队人迟迟不见踪影。
大概是因为鹿目圆在场, 晓美焰并没用心灵念话, 而是压低声音交谈：“鹿目询子女士,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抱歉，可能路上有事情耽搁了。我现在给七海打电话。”
七海？
说的是七海八千代吗，罕见的大学生魔法少女，直到去年都没有丝毫魔力衰退的迹象。
说资质的话，她大概也属于顶尖的那批人。
可是七海八千代的电话没打通。
晓美焰立刻问：“出事了？”
“暂时不能确定，”和泉皱起眉头：“我现在过去看看。”
你插话：“她们是去找那个生态公园的谣了？”
和泉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但那个地方，和出现横滨圣女谣的地点非常近。说实话，我们不确定两个地方是不是重叠的。”
你：“你怀疑，她同时去讨伐那两个谣？”
你觉得七海八千代倒不至于在没把握的情况下硬杠两个，但和泉说：“之前我们和横滨圣女谣交过一次手，七海的朋友在那时候失踪了。”
和泉的目光在鹿目圆身上停了一下：“那孩子好像对七海很重要，所以我并不确定七海到底怎么想的——不过七海并非独自前往，就算有情况应该也会优先将民众安全护送回来。”
就是说，和泉十七夜同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即便如此，在通电话的时候说还得那么信誓旦旦，大概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就谈判技巧来说很有用，副作用也很明显——
晓美焰几乎立刻丧失了对她的信任，就那么看了和泉一眼。
冰冷异常的目光，宛如扎进心里的长钉，冷得你一哆嗦，但和泉十七夜完全不为所动。
她们两个身上有着典型的魔法少女冷漠。就是那种，长期强迫自己对珍视名单以外的东西视若无睹而形成的漠然。
晓美焰决定自己去看一眼，把小圆托付给了唯一有同盟关系的你。倒也不是对你多放心，只是因为你们现在是「绑定」状态。
这些交涉通通用心灵念话完成，实际对话的时候晓美焰只捡着能让小圆安心的话说，看得你叹为观止。
只有在这种时候社交满分。
呵。
等她表演完，你对鹿目圆露出笑容：“鹿目同学，还记得我吗？我和沙耶香同学一样成为魔法少女了哦，我会努力保护你的，我们好好相处吧？”
“天草同学，”鹿目圆下意识点头，脸上担忧的神情却没有消失：“小焰要一个人去对付刚才的那些东西吗？”
晓美焰捋了下长发：“只是去看看情况，然后把人带回来而已。我的魔法很强，所以没问题。”
【附和我。】
你：……她竟然还无师自通了找托。
你说：“是的，小焰的固有魔法很强，鹿目同学完全不用担心，”
鹿目圆低着头没说话。
和泉：【提醒你一下，这位鹿目同学现在正在回想晓美焰战败的画面。晓美焰已经迎战过魔女之夜了吗？】
你：【反正你离我远点。】
“鹿目同学，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警告完和泉，你微笑着腾出手去牵鹿目圆：“小焰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饮料？这里有电冰箱哦？”
鹿目圆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你的手。
“这样不行。”
你愣了一下。
在你印象中，鹿目圆一直是个内向害羞的人，没想到她这一次却坚决地拒绝了你。
她想要签订契约。
无论晓美焰怎么嘴上逞强安慰她，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不安与焦虑。
有些人同情怜悯的对象仅限于比自己弱小的人，但鹿目圆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对象，也依然抱有一种温柔的悲悯。
无论自己强弱与否，她总是想要拯救，即便这需要牺牲她的一切。
更何况，她觉得找回母亲是自己的责任。
那是连虔诚亲吻都担心会弄碎的神明般的温柔。
你睁大了眼睛。
在感受到温暖的同时，心开始失速下坠。
这样不行。
光保护这种温柔就会筋疲力尽了，其他事情根本成功不了。
“……”
下一秒，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你的额头上，晓美焰的声音充满戒备：
“你想做什么？”
她挡在你和鹿目圆的中间，没拿枪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你悬在空中的手腕。
你回望她，半晌问：“……这样不行？”
“不行。”
你想要打晕鹿目圆，这样能大幅降低任务难度。
明知没可能获得晓美焰的同意，你也还是这么做了。
“天草君，”和泉从背后拍拍你的肩：“我会跟她们一起过去，你留在这里冷静一下吧。”
“许多问题，都冷静地重新考虑一下。”
“……我明白了，”你垂下眼帘，对晓美焰说：“就按你的做法来。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努力成功。”
在和泉的支持下，鹿目圆得以一起跟到现场去。而你被转交了东京魔法少女联盟的代表资格，和泉说她们的方针只有一个：反对一切提案。
你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会开一半就被人打死，
结果大差不差，你反对了几次后就被有礼貌地请出去了。
大概因为你的交友风格，会议室里有一半多的魔法少女好像都认识你。本来想起来打人，一看见你的脸就坐回去翻白眼。
这个结局倒没让你很恼火，因为会场实在太吵了。
许多人不光用嘴吵，心灵念话也响得乱作一团。
那个正太脸侦探戴着眼镜，时刻关注着每个人的神情变化。起来发言的时候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实际和心灵念话频道里的讨论完全能接上。让不少魔法少女悚然而惊。
他完全适应了这种表层话语逻辑断裂的对话方式，简直像会读心一样，和泉十七夜都没他会读。
太宰治情况差不多，你被请出去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对你意味不明地点点头，然后又紧张地投入到了这场会谈里。
他们俩都比你像魔法少女。
你百无聊赖地蹲在走廊上，过了没几分钟，又有人从里面出来在你旁边蹲下了。
你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帅哥，西装革履，前挂着异能特务科的准入证，温柔地对你笑。
“……”
单看长相性格，这人正中你的好球带。但是技术根本不行。
找不到搞桃色陷阱的专业人士，起码岗前培训一下吧？像这样屡次被拒绝还锲而不舍，谁都会察觉到不对劲吧。
“我说，”你打断他：“如果和我交往的话，你能拿到多少钱？”
他蹩脚的笑容僵了一下：“天草小姐……”
“我认真的，”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果你答应和我平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交往。”
“……”他看了看四周，犹豫地问你：“真的吗？”
你微笑：“当然。”
「——是骗你的了蠢货。谁要和你平分，等钱到手就把你杀掉。」
……
意识到究竟什么念头冒出来之后，已经从指尖冒头的铁线猛然缩回，震得手指一阵发麻。
你的思考模式的确出问题了。
失手杀掉泽边爱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老实讲，光是从二楼下来走到这里，短短的时间内你就起了数次杀心。
以往的你激进到了这地步吗？
难以察觉的易变让你感到惶恐，顾不得还有人在场，抓出悲叹之种就往灵魂宝石上贴。那个人不知所以地想凑上来帮忙，你没能控制住力道，直接把人反手按在了墙上。
你一边觉得不对劲，一边又觉得：说不定杀掉这个人你就能恢复正常。
毕竟比起痛苦地拷问自己的内心，以你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去压迫别人要轻松许多不是吗？
“救、救命！放了我，求求你，我把他们的计划都告诉你！”
被按住的人拼命挣扎，但他的话你根本听不进去。
带着杀意按住他的瞬间，你陷入了巨大的茫然。
好弱，弱到你在制住他时的感觉就像踢开一颗小石子，轻得好像根本不存在。
那种你想象中，对他人进行欺凌时会遭受的挣扎内疚，没能感觉到多少。
你无可挽回地意识到，原来从高处向低处施压是这么自然的事，自然到站在高处的人都不会意识到这点。
所以，过去是被骗了吗？
「随便对你发脾气，大人应该也会觉得愧疚，所以不要伤心。」
不是的。
在你因为疼痛饥饿无法入睡的夜晚，他们其实是睡得很香甜吧？其实是生活得很畅快吧？
你找到的那些片刻温柔，并不是本质流露。只是海市蜃楼般的一瞬幻影罢了。
过去你是小石子，所以痛苦；现在你能成为踢石头的人，却仍然被不存在的东西弄得痛苦万分。
「不存在的东西。」
你单手按着男人，茫然地四下张望。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灯火通明，会议室内隐约传来争论声。你凝望着刺眼的灯光，重叠光影照得人眼花缭乱。神思恍惚中，有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从你身体里消失了。
好轻啊，现在走到外面的话，会像没人要的传单一样飘起来吧。
“我突然明白了，”你问那个男人：“在你们眼里，我也是个用不值钱的鱼饵就能钓上来的蠢货、对吧？”
他呆了一下，脖颈处的皮肤感觉到刀锋寒冷的锐气，起了层鸡皮疙瘩。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再次剧烈挣扎起来。
“别这样，”你死死按住他，安慰道：“多亏了你，我感觉自己好像变聪明点了。”
“这也算行善积德是不是？所以放心，我会祈祷你能升入天堂的——”
会议厅内，魔法少女集体停顿了一下，就像动画卡了一帧一样。
太宰治眯起眼睛。
【那个，有没有人出去跟天草说一下，魔女化身用多了就变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
【这种魔力波动比较像精神崩溃，不是主动使用化身的，这样副作用好像会更强。】
【啊？那我去看看彩加。】
在女孩起身的时候，外面同时传来一声闷响。太宰治看到她脸色猛然一变，立刻推开椅子冲了出去。
*
“武器、装备还有食物一概不需，只要在保鲜期内就绝不崩溃的不死军团…、会比您当年在常暗岛弄出的半吊子联队要像样的多呀。”
把人都要融化的黑暗里，不知道是失能剂作用还是感官失衡，心凛香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获得有能力下属的忠心，要付出的代价不是非常昂贵吗？”
天生具有才能的人，他们对自我价值的认定会随着年龄而不断增长，有时还会出现自视甚高的情况。
要赢得自信之人的忠心，非得付出同等、乃至更高的代价才行。
但魔法少女不同。她们心中的自我价值，和突然获得的实力严重不匹配。
“您大概无法体会，身为孩子的我们，身为女性的我们，一直以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
“——所以，很便宜。”
“只要三言两语稍微糊弄一下，光靠谎言和虚假的爱就能笼络到昂贵的战力。您……好像是已经在某人身上试验过了的样子。”
“有着强劲的战力，却对随便谁都抱有强烈劣等感的她，投入产出比很划得来吧？是不是很好用？没让您亏本吧？”
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着自己同类价值的心凛香，仿佛剥开了一层皮肤般，市侩和冷漠扑面而来，强烈到让人无法呼吸。
「不，我会觉得难以忍受，只是因为这种态度出现在她的身上而已。」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森鸥外仍然试图把自己剥离出来，从棋盘上方俯视全局。
他想，这种语气他很熟悉。那些走私人口和器官的贩子就是用这种轻飘飘的态度，来向雇主推销「商品」的。
但正因如此，心凛香才绝不该有这种态度。
“您是在想「唯独我不应该这样」，对吗？”
女孩好像笑了一下。森鸥外不作回应，安静地在黑暗中召唤出爱丽丝。他的身体承受大概到了极限，已经觉得呼吸不畅。
虽然还顾忌心凛香的能力，但也到了不得不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不过我自己也做过不少蠢事，多少能够明白，”心凛香仿佛对一切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倾诉：“所说的「爱」不是有亲情、友情和爱情之分吗？”
“父母之爱如果出生时没能得到，那此后一生大概也无法获得。友情又太娇贵，需要共同语言、时间和互相体贴来慢慢培育。拿不出这些东西的她，会那么痴迷于男女之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您不觉得爱情很奇妙吗？互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只要有了「爱情」，彼此就变得独一无二起来，时间足够的话，甚至能成为家人……这简直是最不可思议的魔法了。”
但。
因为神奇得不讲道理，所以也最容易伪造。
“她应该觉得很痛苦吧。爱这种东西明明是无法具像化的，但那种缺失的空虚感却怎么都填补不了。所以被人骗骗就迫不及待地上钩。”
“这些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心凛香停顿的时候，森鸥外不得不接上话头，好掩盖爱丽丝切割锁链的声音。
“当然是因为和您有关啊。”心凛香果然继续开口：“您知道吗，其实那个男人并不是我杀的。”
即使被当作活体器官储备库度过了痛苦的时光，心凛香在离开前任男友时也没有杀掉对方。
甚至于在他死前不久，两个人还见过面。
他恐惧地向心凛香谢罪时，心凛香微笑着原谅了他。
“没什么好道歉的呀，X君。”
“我现在，好像多少能明白你那时的心情了。”
「明白身为拥有力量的一方、想随心所欲折磨摆弄弱者的那种心情。」
受到宽恕的男人并没就此松口气。相反，他痛哭流涕地向心凛香下跪，最后就那么晕过去了。
人是凭妄想就能自己吓死自己的生物。
世上最知晓一个人内心丑恶之处的，也正是人自己。
这样看来，能在几个月后迅速死亡，反而是那人的幸运也说不定。
只是通过转述，森鸥外就嗅到了其中险恶的味道。
他修正了对心凛香的人物画像。
这孩子绝不是单纯的受害者，她的身心大概都在那段时间内扭曲了。
“很抱歉听到这件事，”敷衍的客套后，森鸥外以一种冷酷的理性发问：“这件事和我的关联在哪里呢？”
他绝不认为这是临终前可怜的心声吐露。
森鸥外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偶尔会咳嗽几声。但所幸，爱丽丝已经快将锁链斩断了。
“关联在于您和X君的事业有相同之处吧。”
“其实早上我就想问了，您会议室内铺设的地毯，单价是多少呢？”
港口黑手党总部的五栋大楼，每栋楼的不同楼层都按需进行了不同装潢。根据层数不同，走廊地毯和室内地毯的单价也有极大出入。
常见的普通地毯是三千日元每平方米，稍微上档次的单价则在五万至八万之间。至于高层铺设的长毛吸音地毯，因为本身具有战略装备属性，打理和定期更换综合下来的价格快要逼近二十万。
“每次他拿走一颗肾脏，他会拿到40万，我能拿到10万；心脏的话，我能拿到25万。不过这是南边的价格，听说横滨因为您在维持交易秩序，售价会高一点。”
“所以我想问您，您一层楼内铺设的地毯，大概是卖掉了多少器官钱才足够呢？让您见笑，今早我进去时都有些不敢落脚——”
「好疼。」
「每踩一下都疼得受不了，恨得受不了。」
根本没有听完的必要。
森鸥外发动了突然袭击。
即便他的感官因为失能剂而不再灵敏，但只要下达「攻击另一个人」的命令，没受到影响的异能力也能做到听声辩位。
礼貌修辞和温柔伪装的下面，是浓厚到让人窒息的怨恨与愤怒。
她所怨恨的对象不是森鸥外也不是黑手党，而是一旦袒露真心就会被人当作傻子耍的世界。
生物学上不是有适者生存的说法吗。说白了，这孩子不适合这个世界。
死亡变成了一种幸运。
为了用速度封住心凛香的喉咙，在爱丽丝飞攻出去的同时，手术刀连同枪口一起瞄准了少女的各处要害。
即便杀不死，这个程度也多少能控制住吧。
但心凛香压根没雨躲闪的意思。她靠着石壁，听着子弹与刀刃破空而来的风声。
“捏造虚假的爱，用他人最珍视的东西来进行欺诈很便利吧？”
“这就是诀窍所在，能用得上就好了，”
“——在您的来生。”
是不是感觉呼吸不畅呀？
很快就会好了。
金属制的手术刀以迅疾之势钉住了心凛香的喉咙，保险用的第二把刀同样以惊人的准度接踵而至，撞上了前一把刀尾端。
擦出了一点点的火花。
心凛香攻击魔法的组成元素，是派不上用场的可燃颗粒。
当颗粒物在空气中与氧气混合达到爆炸极限，只要那么一点点的火源，就会引起爆炸。
粉尘爆炸。
「将怀有恨意的人与她的憎恶对象关在一起，运气好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吧。」
“下次，给我打麻醉药好吗？”
在最后的寂静中，听到的是心凛香梦呓般嘶哑的声音。
火光冲天而起。
轰——！！
*
眼前的景物突兀变天花板照明灯的瞬间，你的脑子一片空白。
耳边嗡鸣，无法思考。
不过头部受撞击后听觉传导径路神经受损，导致暂时性耳鸣是正常的事，不必惊慌。
你安慰自己，但紧接着就因为这件事所透露的事实而愣住了。
你，为什么会受到撞击？
或者说，处于绝对上风的你……现在为什么是被人按在地上的状态？
在你要下杀手的瞬间，有人用快得无法反应的速度把你掀翻，重重按倒在了地上。
因为毫无防备，用魔法卸力晚了几秒，结果硬受下了最初的强烈冲撞，身下的地板微微凹陷，四周蔓延出蛛丝般的裂纹。
“唔……”
你脑袋晕乎乎的，像个摔倒了的不倒翁娃娃似的，彻底被撞懵了。
你尝试着站起来，结果别说使出鲤鱼打挺、直身倒地之类漂亮的武术手法，连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有人问：“还好吗？”
“好、……好重、”
不复清明的大脑放松了防线，你把想法坦诚地脱口而出。
简直像压了座山，连一根手指都弯曲不了。
那个人低声笑了笑，用亲昵的语气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和我说说？”
他居高临下的身影遮住了光，撒下来的影子把你笼得严严实实。你费劲地花了几秒钟时间聚焦，终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中……原君……？”
中原中也没见过你这幅样子，像是被撞翻在地的眨眼洋娃娃，眼珠乱翻，好像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一样迷糊，是从来没见过的可怜表情。
「真可爱。」
上次被毫无防备地掀翻都不记得是多久前了，你用了几秒钟缓过来，又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中原中也对你使用了异能力。
他的异能可以通过触碰操纵物体的重力方向及大小。
你不知道对人能不能用，总之你的身体被归进了可操纵的「物品」里。
就是说，如果不想办法摆脱掉他，你就只能随他摆弄。他不愿意的话，你连根手指都弯不了。
……对，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知道中原中也在想什么。在你恢复的时候，他很耐心地等着，现在你保持沉默，他也没有催促你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种从容有余的态度让你感到陌生，
……不是考虑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了，你迫切需要夺回主动权。
但是这里没有他公司的大楼和人员可供你攻击来分散注意力，何况就算总部，那些武器也要以你的身体为原点进行生成。
嫩芽般的一点铁线，刚冒出你的指尖就立刻感受到了同等的沉重，被强迫弯曲了轨迹刺进了地下，差点把手指一起折断。
这次是过于全神贯注的缘故，结果一点痛觉都没能屏蔽掉，你不得不咬紧牙关才忍住了痛呼。
远处地上还有一把刃，是你用来杀掉那个人的，现在倒是还能远程操纵。只是机会只有一次，要攻哪个地方才能让你转败为胜？
“……”
沉默思考的时候，他单手捏住了你的脸颊两侧。
很用力，以至于你被迫放松了紧咬着的牙。
这个动作上所附加的侵略性让你感受到强烈刺激，头脑发昏——不，也许是本能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唯一不受重力束缚的武器，直追着那个逃走的异能特务科员而去。
虽然速度飞快，但并不是不可阻挡。
只要中原中也拿出刚才掀翻你的气势来，想必能毫无疑问地救下那个人吧。
但别说动摇了，那双紧盯着你眼珠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就这样注视着你，任凭你把人钉在了走廊尽头的墙上。
“为、什么……？”
“彩加你、真的，有时别人不拿出强硬点的态度，说出的话你就完全不听啊。”
中原中也的语气好像是大人拿小孩子没办法似的，温柔亲昵。但不知怎么回事，这种语气让你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实说，我之前就在想一件事。「他」跟你是校园恋爱吧？”
首因效应，交往双方形成的第一次印象会对今后的关系产生影响。
因为是在学校里遇到的，是在学校里交往的，所以不管后续生活场景更换为社会也好、里世界也好，初见的印象仍然在持续发挥作用。
在暴力混乱的背景下，好像昏了头似的一个劲儿地进行青春校园恋爱。
“操纵第一印象把人引入到你期望的关系模式，你真的很擅长这个，对吧彩加？”
想占据主导位，就以拯救者的身份危难中登场；想要安宁平淡的恋情，就在便利店朝夕相处那么一两天。
职场上的恋情如何展开，校园里的恋情如何展开，那种套路人都是多少有感觉的，只要引到合适的位置，他们就会不自觉地按照路线来行动。
什么时候该露出破绽，怎样的举动可以吸引目标的视线，如何最大程度赢得好感……就算刻意遗忘，这些曾练习过千万次的技巧也早就与你融为一体。
上次虽然不是你有意引导的结果，但也确实是抱着「校园恋爱或许不错」的念头投入进去的。
“所以，这次就按照我的模式来吧。”他取出两份档案，厚厚的两沓一左一右分别放在了你的两侧。
“这是你的犯罪记录。”他拍拍较薄的那一堆，然后曲起的指节敲了敲你脸颊右侧的文件山：“而这边的是我的。”
他露出肆意的笑容：
“首先，我们互相重新认识一下吧？”
——包括彼此最糟最恶的阴暗面在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