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这个词本身就具有相当的感情色彩。
如果不带任何情绪来看, 人生中是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生命重要的。所以付出生命也要实现的愿望,上面必定附着了强烈的感情色彩。
会成为魔法少女的人都至少有一瞬间是抛却了全部理性,环抱着燃烧的情绪坠入这个世界的。
这种行为「理性来看」很傻, 「现实来讲」更傻。
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 但同为魔法少女的话多少能够理解这种感情吧?
就算不想去理解, 别高高在上地说「您光是谈些没有意义的恋爱」这种话也能做到吧。
你难道不知道那些短暂的交往是没有意义的吗?但是就算没有真货,虚假的你也需要啊。
心凛香露出了被戳中痛处的神情, 闭口不言。
“这种话题一般和别人没法儿开口吧?所以别谈我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恋爱」了。”
说你小心眼也好,你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故意绕到她的正前方:“正好我也做过那种事,我们一起聊聊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 你根本就不再关心是否有第三人在场了。反正能顺顺利利把森鸥外弄到这个地方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只要把这两个人关在一起,接下来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心凛香绝对拼死也不会让森鸥外被救出去的。
在你谈到心凛香事情的时候,你听见在场第三人的心跳声加快了。
以他成年人的阅历和聪明的脑子,大概很快就能猜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吧。
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大概是一二十年前,你曾经卖过自己的器官。
你当时还不知道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被人骗到黑诊所里被取出来一个之后,才难以相信地出声询问。
手术中的黑医和护士被你吓得半死, 慌乱的反应验证了你荒谬的猜想。之后你洗劫了那个诊所, 再后面的事情就不太记得了。
虽然只有一次的经历, 但是也给你造成了恶感。
身体可以买卖, 头发可以买卖, 血液可以买卖, 灵魂也可以买卖,现在连天生的脏器也可以买卖。
这不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还有什么是你自己的?
因为这次的经历,当森鸥外说出心凛香前任男友的职业时,她的反应让你立刻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魔法少女的身体是可以再生的。
横滨的势力鱼龙混杂,焦点大都集中于异能力者斗争、地盘利益的划分。同时因为外国势力的存在,各方制衡下的民众生活虽然仍旧不稳定,但也比福冈强了不少。
就像作为里世界龙头的港口黑手党禁止贩du,人口走私和器官买卖的业务也涉及得较少,有一套不算那么黑的流程。
但南方县发展的大都是传统黑.道,暴利和可以无本入场的生意异常猖獗。
「更值钱」又普遍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少女,就像在绞肉机传送带上出生的鸡仔一样,生下来就面临被杀死的危险。
南方县许多魔法少女组织的一项重要日常,就是把那些在「不太好的地方」签订契约的魔法少女救出来。
暴力、金钱、憎恨和急速变质的畸形爱情,在那种残酷现实主义大行其道的地方。
愿意为了情绪而把最昂贵的生命交换出去的魔法少女,颠倒了事物价值的你们,能拿到手的也只有刹那间的满足而已。
“不说话?”假笑消失后,你露出了憎恶的冷酷:“用有形的价值去交换看不见的东西,你不是也这么做的吗?你明明知道对我们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心凛香低垂着头不看你,于是你转而用心灵念话,这种东西是无法屏蔽的。
【你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不要煽动别人,不要诱导别人把你的愿望当成她们自己的。】
【一旦你的理想失败,她们最后会落到什么境地?】
【她们会穷尽一生去追求那个愿望,但是永远也不会成功,因为那根本不是她们自己的东西。自己都不了解的存在,又要怎么样得到?】
“她们退无可退,只能一辈子都追逐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甚至连埋怨别人都做不到,因为那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
被人用暴力加害了,尚且还有对象能指责。但是心凛香和泽边爱的做法,连被怨恨的责任都巧妙地推脱掉了。
「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
你最厌恶这种手段,这种熟悉的愤怒总让你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生气了。
心凛香的应激反应好像比较严重,从你开始戳她痛处后就不说话了。你啧了一声,拿起手机继续等。
“泽边怎么还不打电话来赎你。”
不管是按心凛香在计划里的重要程度,还是按晓美焰应对魔女之夜的着急情况,你的手机都不应该像现在这么安静。
该来的短信电话一条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有其他人的电话锲而不舍打进来,你差点要怀疑是不是没信号了。
就这么一直等到晚上,你很人道主义地给唯一需要进食的森鸥外找出来存在这里的苹果汁和鱿鱼丝,看着饮料罐上摄影大赛征集的广告,突发奇想:
“森先生,不然我来给你录像吧?”
除了现在需要用嘴吃饭,你一直都没想起来要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下来。客观来说,这的确像个通过聊天来说服他人的突破口。
“我倒是没问题。彩加君想要参赛吗?”
该说是成年人的从容吗,不露出那种杀意十足神情的时候,森鸥外笑起来的样子温和无害,好像你们两个人就是在会客室和平谈话似的。
“不是,”你翘起嘴角来,“是录给森先生自己看的。”
你的这个笑八成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因为他的呼吸频率一下就变缓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彩加君是什么意思?”
你说:“现在不是离台风登陆还有一段时间吗?我想在最后一天给您拍摄「对下周目的我说」主题视频。您可以把想出的拯救横滨点子告诉下一个自己,我还会帮您录下这周目城市毁灭的情况,怎么样?”
通过多次重复积累的智慧可以让人表现得更好,乍看这是个好提议,但是对方立马就把握住了话题重点。
“这是不错,但,为什么是最后一天呢?”
“因为这样更能凸显出您的聪明才智呀。”你笑眯眯地说:“我会在每个最后一天给您看上周目的视频和城市毁灭录像,这样的话,在理论上怎么准备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只要重复的次数够多,您一定能爆发出他人无可比拟的才智来拯救这座城市吧。”
在最后一天前绝不把录像带给他,预留出的时间刚好够了解现状,紧接着就会面临不知道多少次的毁灭。
捉弄人的最好方法不是偷走一双手套,而是只藏起来其中的一只。
时隐时现的希望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你的提案的确能够传递信息,从效率方面来说,即便是最后一天才能拿到,但在经历了无数次的重复后,说不定也会有能够产生奇迹的一天。
可是究竟是奇迹先破壳而出,还是重复叠加的绝望会先把人压垮?
付出无形情绪来交换有形的情报,理性来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如果要做出牺牲的是别人,你觉得森鸥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人逼到不得不同意的份上。
如果要做出牺牲的是他自己,他当然也会点头同意。
保持着绝对理智的冷酷之人,被情绪的重压碾碎外壳的时候,里面是空无一物,还是会露出和人一样的心呢?
他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刹那间如同静止般一动不动,暗紫色的眸子纯粹地凝视着你。
偶尔也会有希望世界上全是坏人的时候。只要稍微把积攒在心里的痛苦宣泄出去,看到他人从精神上被凌.虐后露出的神情,你就会感受到短暂的快乐。
那种短暂的轻松宛如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个你放松地笑着,而另一个则失望地流着泪叹气。
「果然、我没办法成为温柔的人。」
……已经不愿意再去思考将来的事情了。
就在这绝对静止的时刻,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急促闯进室内的,是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回复你消息的晓美焰。
明明时隔近一月没见面,上次还弄得那么尴尬,你原本还想着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她似乎完全在状况外,急匆匆闯进来站定后立即问你:
“你见过小圆吗?她在哪里?”
你愣了一下:“她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