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第二反应是转头看坐在旁边的中原中也。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但仍然能从他瞪大的眼睛里读出震惊,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半点不比你少。
副驾的心凛香已经下车了, 你借着解安全带的功夫低头问:“他这么干你不知道?你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吗?”
“我怎么知道, ”中原中也看起来同样崩溃,导致他的气声音量有点大:“好几天前他就不见了,问别人也不告诉我——等、彩加你干什么?”
你把从他头上撸下来的发绳套在他手腕上, 拨弄了几下他背后的中长发,发型一下就变得中性起来。加上他又戴着口罩, 注意点应该能以假乱真。
“听好了中也ju、酱,你就用原名进去,别人要是问你为什么用男名你就说父母给取的,说完就伤心低头,她们道歉你就说没关系。”
“你、——”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地看你。
“情况和我想的不一样,这样会安全点。”
心凛香在外面敲车窗, 你对她一摆手, 加快语速补完设定:“这就是你变身后的样子,你的梦想是, 是…成为一名黑手党!对,然后因为你勤于锻炼所以发育得不太明显, 记不住你乱编也行, 只要能自圆其说。还有, 心里别乱想东想西。”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全身的肢体语言都在控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可惜你眼里只看见「少女」亮色的发丝扫在质地厚重的西装肩头,明眸善睐, 在波动的光影中微微闪烁, 宛如夜幕下的蓝色多瑙河。
只不过十八岁少年的骨架已经和女性显露出了区别, 只能用披在外面的大衣多遮掩一下。
希望能遮掩过去吧。
你刚上手帮忙把他的外套拉了一下, 身后的车窗又响起一阵连续的敲击声。
太宰治的长相本来就偏秀气,他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遮掩骨相,清俊的轮廓已全然变成女性的柔美。现在的「治子小姐」乌发红唇,笑盈盈地扒在车窗上,看着你一字一句拉长声音:
“还——没——好——吗?”
他虽然在笑,背光角度的鸢色眼睛里却漆黑一片,让你联想到都市传说里死后来报复前任的艳鬼。
心凛香也站在「她」旁边。
不能再拖了,你越过中也酱打开车门,小声给他鼓劲:“加油,你可以的。”
“我不、……你要我装成女高中生?”
“什么「装成」,”你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往车门外头推:“现在你就是女子高中生。没问题的,加油!”
中也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凑上来的「治子」挤开了。
“彩酱,”「治子」亲亲热热地贴过来:“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什么的,简直像做梦一样,我好开心~”
「她」的力道有点大,你毫无防备下直接被推回了车里,还没能你从车座上爬起来,「治子」就抱着你在你的颈窝里乱蹭,蹭完「她」撑起身子看看你,又笑起来,低头在你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好久不见哦,彩酱。”
你:“……”
他怎么这么自然这么如鱼得水啊?
还有隔在你胸前的那种柔软触感是怎么回事,体感一下罩杯比你都大了啊?
你瞠目结舌,你大受震撼,你不敢相信,你心机拉奶*。
现代人好疯狂。
现代人好他妈疯狂。
你彻底宕机了,看着上方那张美人面,张了张嘴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是的,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她」说着又俯身亲了亲你。
你觉得他为了装成女孩子,在措辞上说不定有点矫枉过正。真正的女子高中生再怎么故意装可爱的也不会这么说话。
「但是他身上好香……以前有这么香吗?」
哔——哔——!!
车喇叭猛然响了两声,付完钱的中原中也半个身子探进车窗里,无视惊恐的司机,手正按在鸣笛按钮上。
他半笑不笑地看你们两个,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还——没——好——吗?”
他说话的时候,散开的头发被夜风吹拂,原本偏深沉的赭发在车灯的反射下显得更为轻盈纯净,看起来竟然更像甜蜜的柑桔色。
「我的前任全变成女孩子了。」
你一阵恍惚。
出租车司机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乘客会当场变性,收了车费后忙不迭离开了。心凛香耸耸肩,带着你们朝防灾中心里面去。
横滨市民防灾馆是由市政厅出资建设的大场馆,共有三层,总建筑面积超过3000平方米。配备有各种训练演示设施、防灾物质储备库及空调机房等,平时主要用于学生和市民参观。
你以为心凛香说「在市民防灾中心」的意思是指她们暂时在防灾中心落脚,撬了锁在配电室睡一两天之类的。
因为以往魔法少女跨区域活动基本都是这样:缺乏资金和住处,大部分依靠违反社会道德和法律的行为支撑生活。
直到车在场馆面前停下,看着深夜依然亮着的馆内,那股丝毫不畏惧被人举报非法入侵的做派,你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馆内传来的魔力波动太多,一时间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魔法少女在这里,但这个数字应该在三位数、或者更多?
市民防灾馆这个地方来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进来。一层内部分为黑暗体验设施、灭火体验设施等诸多场馆,灯大多亮着,看铭牌大概是被改成了合宿场地一类的东西。
走廊没有照明,昏暗中只有荧光绿的逃生标志在幽幽发光。偶尔有经过的魔法少女会对你们点头示意,但也有几个目不斜视径直走开了。
心凛香轻声解释:“大家都是从各地赶过来的,一些刚来还不太适应。”
这个主要看地理位置和个人条件。像关东地区的魔法少女就来得早,人数也较多。关西稍微差一点,和歌山、兵库之类的地方来的都是方便动身的领袖,比如神宫寺,就是辍学很久的无业游民。
“……”
你看着心凛香笑眯眯地吐出「无业游民」四个字,觉得她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私人恩怨。
鹿儿岛跟和歌山离得很远,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的话,是不是证明这个「协会」内部也存在矛盾?
你若有所思地跟在心凛香后面,「治子」和「中也酱」一左一右地抱着你的胳膊。你觉得你们仨真的很像一只违背祖宗非要竖着走道的螃蟹。
幸好没走多远,到一个楼梯口处心凛香就停下来了。
“在楼上左手第一间,我就不过去了哦。而这位中也、小姐。”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揭穿你们两个的伪装,微微一笑:“我带你去待客厅呀,请跟我来。”
“那这个家伙呢?”中也酱不撒手,还在用眼睛瞪治子。治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抱紧了你,说:“彩酱,她好凶哦,我害怕。”
你看着治子「娇柔」的样子,半天憋出来句:
“治子,你真活泼。”
太宰治,差不多得了。
再这么下去你真怕前脚出了这里的大门,后脚中原中也就把他打死。
想想一周目的时候他控诉同事对他的「欺压」,说不定人家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自己当时瞎了眼,但想想好像又没全瞎。
你把视线从自己的两只蟹钳上移开,问心凛香:“你不带我上去?”
“我不太方便呢。”心凛香微笑的时候,她的声音同时在你脑海里响起:
【因为我现在是血盟的成员,要尽量减少和泽边大人的交际。】
你:“……”
就是卧底是吧。
你:【那下午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
心凛香:【她是血盟的成员。】
你就说,一般心灵念话只有选择的指定对象能听见,要是现场人数过多倒还有漏选错选的可能,当时在场的就她们两个人,心灵念话怎么会像街头喊话一样让你也听见了。
演了你,又演了那个用钩锁的魔法少女。
演技浑然天成。
【心君,】你由衷地说:【你的卧、你的工作一定做得很好吧?】
心凛香礼节性地一笑,对那个小妹妹似的魔法少女挥挥手:“带天草君上去吧。”
“是。”
泽边爱在小女孩心里的地位好像很高,她绷紧了唇,神情严肃起来。
你有点受影响,想让即将离开的中原中也别担心,但对他发出的心灵念话却如同泥牛入海,没能成功传达到。
【别担心。】
心里响起的女音让你下意识回头,心凛香正在黑暗里对你微笑,楼梯间上方泄露出的光洒在她的脸侧,她银白色的长发仿佛要融化在光芒中。
“……”你没对她的安慰做出任何回应,独自跟着那个小女孩上了二楼,而中原中也则被「津岛治子」和心凛香带去了待客厅。
二楼一片漆黑,只有左手第一间的门开着,白炽灯雪亮的光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刺眼。
“好久不见啦!”
你没料到门是开着的,被从里面扑过来的女孩抱了个正着。
“谢谢你带她来,早点休息吧。”
泽边爱对那个小女孩点点头,不由分说牵着你的手进了那间可能是办公室的屋子。这次她把门关上了。
泽边爱打招呼的方式很亲昵,但她的体温很低,白皙纤细的手像冰块似的,冰得你一激灵。
你一进门就忍不住甩开她的手,说:“希望你知道,虽然你摆出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但事实上我们不熟。”
泽边爱拿饮料的动作顿了下,很快若无其事地笑着转过身:“还在生气吗,我请你喝饮料好不好?黄金蜜糖水,喝了能得到金舌头哦?”
“可以别再套近乎了吗?”你看着她,没接那个金色易拉罐:“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她水蓝色的眼睛和你对视了一会儿,收敛起过分的笑意,坐在你对面的沙发上打开饮料:
“不过就这点来说我也是哦?我到横滨来,就是为了实现过去的那个梦想。”
你皱眉。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种默认你知道一切的方式说话?
你耐着性子问:“什么梦想?”
“……”泽边爱脸上最后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把易拉罐放在茶几上:“建立一座属于魔法少女的城市。”
……?
她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听懂了这句话,但你完全没能理解其中的本意。
“你还是觉得不切实际吗?”泽边爱看着你疑惑的神情,语气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你错了彩加,现在反而是我们最有可能成功的时候。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胜利!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我们这一边了!”
“……怎么说?”你忍不住向后面靠了靠,补充了句:“你连钱都没有。”
车都打不起。
“只是没周转过来而已,”泽边爱说:“协会正在不断接收这个城市的极道组织和他们旗下的产业,因为数目太多,账本整合需要时间……你路上想要什么东西心君没给你买?我给她钱了啊?”
越说越离谱了。
去年在福冈的时候,你的确见过泽边爱。她当时刚逃到鹿儿岛不久,好像是在原本的城市惹出了什么乱子而不得不转学。
泽边爱的气质和心凛香很像,留着水蓝色长发,皮肤白皙,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像云雾凝成的美少女,极尽温和柔顺。本人却暴烈而野心勃勃。
你只和她搭档过一两次,因为感到无法深交,之后也没联络过,都已经把这人给忘了,根本不清楚她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幸好她也没太在意你的反应,很快就沉浸在了她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劲儿地向你吐露她的打算。
泽边爱在得知横滨出现结界后,当天就旷课买票来了横滨。她和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武力镇压了一个小组织,依赖那个组织的钱财和渠道,不断将鹿儿岛县的魔法少女带到横滨来。
本来各地就算有魔法少女来,碍于各种因素,人也不会这么多。但泽边爱开了吞并黑手党的头,后面来的人也有样学样,无意识竞争着赛地往横滨运人。
有非法暴力武装团伙的资源做支撑,这座城市很快就被魔法少女填满了。
现在横滨有四成的黑.道组织归这个魔法少女协会所有。虽然协会内部又分各个地区的组织,但起码名义上,协会在里世界的分量已经异常可观了。
泽边爱说:“除了黑.道外,魔法少女会逐渐渗透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然后我会竞选市长——”
“啊?”你听她的宏伟计划听得以为自己在做梦:“等一等,不是要25岁才有被选举权吗?”
“那有什么关系,”泽边爱不以为然,“反正早晚会活到那个年纪的。”
你:“……”
泽边爱没留意到你的沉默,继续说:
“我已经调查过了,这座城市的黑.道龙头是Port Mafia。现任市长对我很赏识,只要最后能打下来它,市长和福冈县的红晴知事都会为我做街头演说进行支持。不过这些只是形式,我肯定会当选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泽边爱调整了下坐姿,温声道:“请进。”
“会长桑,”你又听见了「治子」那矫枉过正的措辞,黑色长发的「少女」抱着一沓文件走进来:“早上让我整理的那部分我已经做好了,现在要看看吗?”
“好的,麻烦你了。”泽边爱接过来,又对你微笑:“这位津岛治子小姐,很擅长处理文书工作,财务报表现在也是她在处理,很能干呢。”
“谢谢会长桑,”「治子」露出矫揉造作的笑容,在泽边低头看报表的时候对你wink了一下,紧接着说:“明年会长桑参加竞选的时候,我会和朋友们一起支持您的!”
你:“……”
和什么朋友?
是说你港口黑手党的下属和同事吗?
这里怎么这么多卧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