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都有魔法少女团体。
一个镇、一所学校、一个区……几乎都有, 这个总数其实是相当惊人的。
但魔法少女很少聚集,既因为上学和没钱这种现实因素,也因为魔女狩猎大都严格划地而治, 「在她人领地擅自狩猎被视为敌对」。
总之困难重重。
像这样大规模的跨区域聚集,别说闻所未闻了,你连想都没想过。
在你注视报纸上那行加粗标题超过1分钟后, 中原中也试探性地喊你:“彩加、?”
没有反应。
“……”织田先生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来, 试图缓慢地把那张报纸从你的视线里移开。
“别动!”
你突然伸手按住那张报纸, 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先等等, 让我想一想。”
话是这么说, 「思考」说白了就是用已有知识和过往经验对发生的事进行分析和预测。
在你的生涯中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少女聚集情况,自身也没正式投身过大型组织, 大概率是思考不出什么来的。
眼眶感觉到酸涩后,你才眨了眨眼睛,从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除了今天的,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关于、「那些人」的。”
你含糊其辞地带过了「魔法少女」这个字眼,就是不知道这种防备有没有用。你的余光瞥了眼若无其事坐在矮桌旁的伏黑甚尔。
真能坐得住,人才啊。
织田先生有每天买报纸的习惯, 不过他只看上面连载小说的那一版和夹缝的促销广告,把感兴趣的剪下来,剩下的都堆在一起等着扔垃圾。
还好最近你们老是忘记回收可燃垃圾的日子,旧报纸都还在。
趁着织田先生去拿旧报纸的空当, 你当着中也的面敲了两下桌子,毫不避讳地问:“伏黑先生还不走吗?准备在这里过夜?”
如果说原本是1.5V1,那现在就是2.5V1, 他那不到4亿块钱注定泡汤了。
伏黑先生没看你, 他很丝滑地转了下手里的铅笔, 问中也:“用完了?”
伏黑甚尔看起来真的很迷那个填字游戏,不等中原中也说什么,就不由分说把掀开头版下面的报纸,把有填字格的那一张抽出来了。
报纸铺在面前,他才一手摩挲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回答你:“想走,没走成。”
在你睡着以后,外面打了一架,刚才开门时门板上那个坑就是这么来的。伏黑甚尔说他中途想起了某件事,就抽身离开,想回东京看看,结果被拦下了。
你问:“什么意思?”
“几天前开始,横滨就进入了防止蔓延状态,只许进不准出。”中原中也替他做出了回答,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你一时半会大概走不了了。”
你颇为愕然:“……没有说明理由吗?”
“说是近期失踪人口太多,防止情况加剧和便于案件侦破才采取的措施。”
中原中也的神情非常烦躁,他心里肯定在骂脏话。
你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防止蔓延条例黑手党也不得不遵守吗?你们就没试过偷偷跑出去之类的?”
他不情不愿地回答:“试过,出不去。”
横滨市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结界笼罩起来了,虽然面前什么也没有,可走到那里的时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着,怎么都出不去。
托这个的福,港口黑手党不少「生意」受到了影响,他们派人私下活动过之后,总算弄到了几份能自由进出的许可证。
虽然还是多有不便,但也能勉强凑活一下。
你知道港口黑手党和市政厅、军警高层之类的人有联系,估计是通过那些人搞到的。
可是看中原中也的神情又很古怪,其中难道生了什么枝节吗?
织田先生去找报纸,剩下你们三个人本来坐在圆桌的三角,结果后面关于组织的部分,中原中也的声音越来越低,音量也越来越小。
你听不太清楚,又不好叫人家高盛宣扬组织机密,只能将就着他越靠越近。
直到后面你都能闻到他那种牌子货洗发水的高级香味了,才终于意识到现在这个距离不太对。
不太行。
你超近距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黑色皮质项圈下面突出的喉结时不时微微的颤动。
淡红的唇色,雪白的皮肤,漆黑项圈。
高强度对比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像被施了魔法,叫一切都笼罩在暧昧的氛围里。
你的视线像着了魔似的注视着他一张一合的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变得更为低哑,语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渐趋于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厨房内报纸和塑料袋的翻动声。
“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我一时半会没能抽身,”有那么几次夜晚你们也这样睡前私语,他的声音轻柔得有些沙哑,此刻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彩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和「他」没有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
视线黏在他唇瓣上的你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落在你身上的视线同样饱含着复杂情绪。
“未来的记忆可以让我规避一些错误,或许会改变一些东西。可是也有些东西不会变……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网上聊得一直很、投机,那个「我」可能没和你说过,但其实我一直——”
「他真好看。」
中原中也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你的脑子这会儿特别忙,一半在大骂自己「人渣这就是出轨行为根本不符合社会道德」,另一半克制不住地想「他是不是涂唇膏了为什么嘴巴亮晶晶的好想亲」。
过去不是没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的忍耐阈值在不断变低。
会让你产生不快联想的东西不断增加,你的记性也变得越来越差,与此同时,你更热衷于用恋情、零食、玩笑……所有轻浮甜蜜的东西来弥补这一切。
你很少跟自己过不去,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放纵自己的次数多了,现在负面影响出来了,克制一点就让你格外难忍受。
「我的道德底线不能再降了,再降就和无道德人士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好想亲。」
「天草啊天草,哪有这样做人的?这么做了的话,你让织田先生怎么看?在场的伏黑先生怎么看?大家又怎么看?」
「可是想亲。」
「你不是也很想成为一个好人吗?成为一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首先就得有道德啊。」
「……」
「那我不做人了,做魔法少女·人渣版可以吗?」
头顶天使光环的小人被这一拳打得瞠目结舌,「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中也君淡色的唇瓣还在不断吐出话语:“事实上我听到一些传言,说是织田他……”
你的道德防线摇摇欲坠即将被攻破的时候,伏黑先生突然把报纸在桌上重新展平了一下,再生纸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厨房里作为背景声已经被逐渐习惯的声音。
像极了藤条抽到被子上的声音。
身体的残存记忆还在,你激灵一下,下意识立马恭谨地跪坐好。
你茫然仓惶地抬头。
这种时刻,总让你产生一种时空模糊的混乱感。
会不会过去的这些年,只是你在水扬前做的一场梦。醒来的时候,你还是在那个地方,你还是在那里。
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真的成功从那里离开了吗?
这种恐惧其实从未在你意识里消失过,所以当织田作之助从伏黑先生身后的厨房里走出来时,你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接着涌上来的是莫名的不安。
“能抱我吗?”
你急切地对织田先生说。
“欸——?!”
中原君发出的声音几近于悲鸣。
“现在、在这里吗?”
织田先生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在你点头后,他把旧报纸放在桌上对你张开怀抱。
你迫不及待地踩着桌子跳进他怀里,织田先生用手臂拖住你。你揽着他的脖子,贴上他柔软的脸颊。那些未处理干净的胡茬有些刺人,你却一个劲儿地往那地方蹭,直到你白细的皮肤被刮蹭得火辣辣疼起来。
不会是梦的。
不会是梦的。
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几十年!那地方都已经没有了!!
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会 ^*庸蓕?牏旞崳洱绷殝
……始出现的,因为前几周的报纸这里看不到,手头报纸上能看到的最早报道在16号,只占社会版的一小块。
在那之后这方面的新闻不断成为重点,版面也越来越大。除了关注外部迁徙外,针对已经搬迁来的女子中学生也有持续追踪。
这些女孩们分散在横滨的各个区,在不同的学校成立社团,积极投身于社会服务中。
这种行为赢得了横滨官方的大力支持,她们一路绿灯,两天前甚至成立了一个半官方组织性质的女子会,不再是短暂的秩序维护,而开始对街道区域进行分管了。
文章的最后写道:
“我们很乐于见到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们积极参与各项社会工作,投身到社区服务中来。”
“虽然至今不知道引发这一现象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奇迹。”
“众所周知,虽然历任市长一直致力于解决横滨市的城市形象问题但出于种种不可抗力因素影响,成效甚微。而这一次,这些中学生们让市民看到了新的希望。或许不远的将来,横滨就会拥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崭新面貌。”
除了初期的质疑外,后续所有报道全是正面的,就连你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字里行间洋溢着莫名其妙的亢奋和欢欣鼓舞感。
“这种行文也太激寒了,就没人感觉到不对吗?”你搓了搓手臂,感觉开始对「奇迹」这个词过敏了。
没人说话,你抬起头,发现除了伏黑先生背对着你,对面两个人神情都怪怪的,而且手里都拿着一大堆纸巾。
你偏了偏头:“那个,今天纸巾打折吗?”
他们两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眼睛翻滚着你看不懂的情绪。
昏暗的灯光不再显得温暖,反而像塞住瓶口的海绵,隔绝了外界的氧气,让人有种喉咙发干的窒息感。
“是不是我答应了——”
这种对面的人奇怪地沉默的沉重氛围,你也经历过几次,一般都是你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情况。
你想问问这次是不是这样的时候,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敲门声。
还是织田先生去开了门。
“对不住对不住,还有这东西要给你们,”神宫寺热情的声音在夜晚有点刺耳,她把几张传单递给织田先生,笑眯眯地说:“有时间强烈推荐去看看,说是参拜过的人都发生了好事哦?”
“啊,不过这地方不能带采酱去哦。”
神宫寺踮起脚尖,绕过织田先生从门外看你,她的食指点在唇上,紧闭双唇的笑容显出几分莫测的神秘:
“我会带采酱去的。”
“在适合少女参拜的时候。”
“谢谢。”
织田先生失礼、甚至是有点粗鲁地立刻关上了门,把神宫寺的脸隔绝在了房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