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的第一件事:蒙着被子和男朋友说了一晚上你的黑历史。
杀人的事情, 砸ATM机勒索小混混的事情,胡乱和男人交往的事情……你亲手揭下了蒙在「魔法少女」这个代名词上的光环,向他承认了魔法少女内部一团糟的事实。
魔法少女起初都是为了拯救自己或他人才会许愿交换这份力量, 结果在力量到手后很快就忘记初衷,为了悲叹之种而争斗不休。像巴麻美那样, 从始至终贯穿「打倒魔女救人」想法的凤毛麟角。
直到外面天蒙蒙亮的时候, 你才把自己印象中的黑历史说到到最后一件。
“上周半夜特别想吃东西,跑到学校国中部的兔舍外面犹豫了半个小时,没下手。”
“以上, 结束。”
你做了收尾。但大概是白天刚讲完「魔法少女可以凭魔力驱动」,中原中也就显得有点好奇,追问道:“对魔法少女来说, 食物也是必需品吗?”
“大概不是。”你思考了一下回答他:“理论上来说, 我们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食物, 只需要悲叹之种就能维持活动需要。但是,”你说到这里浅浅打了个哈欠,窝在被子里擦擦眼角渗出的泪珠:
“可能是生活惯性一类的东西吧?就算知道不吃不喝也可以, 可肚子到时间就是会觉得饿。同样的, 睡眠时间不足也会像这样下意识地打哈欠、……”
你扯动嘴角对他笑笑:“对不起, 听起来很奇怪吧?”
“有时候会觉得很空虚。讨伐魔女只是为了净化灵魂宝石,而净化灵魂宝石是为了讨伐魔女。也许, 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意义, 只是一个魔力转化的机器而已。”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把你揽过去抱在怀里。此刻正是清晨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刻, 月已西坠而太阳尚未升起, 一切都包裹在朦胧的黑暗里。
身下他躺了许久的床单带着未褪去的暖意, 你被他从后面抱着, 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超强五感能清晰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的衣服,他的床被,他的房间,铺天盖地满是他的气息。
他静静地抱了你一会儿,像是说给自己听那样开口:“其实,我不会做梦。”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氛围影响的动物,大概是这种静谧独处的环境催生了安全感,叫他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中也对你透露了一些他自己的身世。他在幼年时经历人体实验、或者说,他是被人体实验「创造出来」的。
某个实验室为了能利用一种异能能量,使用人的格式代码和克隆□□创造出了「中原中也」。他不会做梦,没有8岁前的记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自己究竟算不算人」这个问题。
最后这个问题,似乎时至今日还在困扰着他。
“你说,究竟怎样才能算是人类?「人类」到底是什么?”
“是「爱」,”你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只要有了「爱」,就能作为人活着。”
他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哄着你,把头埋到你颈窝里蹭了蹭:“那真是太好了。”
“……嗯。”这一瞬间,你莫名很害怕他问你有没有在他身上找到「爱」。因为你知道,如果他真的问出口,你是无法回答的。
无论按照哪个时代的标准看,中原中也都是社会大多数人所推崇的那种传统男人的类型:重情义,关怀女性,责任感强。
这是很好没错,但你同样能感觉到这种老派作风所带来的副作用,一些有点越线的掌控欲和保护欲。
尤其当他不再作为高中学校的前辈,而是以一名黑手党准干部的身份和你相处时,这种感受更强烈到难以忽视。
越是观察他在港口黑手党工作的态度,你就越清晰地认识到,中原中也是那种忠诚度很高、同时领地意识也极强的男人。
通过这点就能轻易推算出中原中也的婚恋观:他是无法容忍三心二意的,说不定站在他的领地稍微看别人一眼都会让他心里不高兴。
简单来说,肉食系,醋劲大。
你觉得自己可能会久违地安定下来,你也的确挺喜欢目前的环境,所以更要谨慎对待。在想好处理方法前,就把炸弹一股脑全都引爆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只会把渐入佳境的关系炸得底朝天。
所以再不安也急不得。
即便在这样激发人倾诉欲的氛围里,你也把自己的过往情史牢牢瞒住了——反正你记得的是一个都没说,不记得的说漏嘴了也没办法。
他也没有辜负你的预测,前半夜就没忍住问了你和白濑、甚至还有太宰治的关系,你姑且用一些万金油句式转移话题糊弄过去了。
你觉得这不能算撒谎。
和太宰治交往的是上个周目的你,而和这个世界白濑交往的是上个月的你。
作为「这个月·二周目」的细化版本,你清清白白,说他是你的初……第二次恋爱你觉得都可以。
你不知道自己骗人的技术怎么样,反正骗自己是真的很有一手。想着想着自己都真信了,在藏着掖着的情况下进行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表演绝赞好评。
剩下的一半原因,是你不想看他不高兴。
假如他现在问起来,你绝对无法像看电影时那样毫无负担地张口就来。
你会犹豫,你会迟疑。
他给你了无条件的接纳和信任,你觉得自己必须要珍惜。但,这是爱吗?
你不知道,也没办法肯定地回答,所以你只能沉默。
而他在这令人失望的沉默中不会得到任何正面反馈。
「幸好他没问。」
你想,幸好他没有问。
外面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你们睡着了。你起初还有些不安,最后也全都融化在了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里。
你睡着了。
并且迟到了。
前端时间不断通宵的中原准干部大人和你一起,呼呼大睡到早上十点。
其实严格来说,中原中也的上班时间是不固定的,顶多是缺卡没了这月全勤奖而已。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慌张,还提出要送你去上课,被你坚定地拒绝了。
“对不起,要是你把我送到学校后,我要进去上课你却能转头就走奔向自由,我受不了那种刺激。”
他:“……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打电话。”
你虽然嘴上答应了,因为搬了新住处没找到路的时候也没给他打电话,自己坚强地迷路了半个小时,成功抵达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中午放课铃。
早乙女老师抱着教材下课时,正好在门口撞上才来的你。个子娇小的短发老师摇摇头,轻声软语地叮嘱你:“天草同学,马上要学期末了,要小心自己的出勤率哦。”
早乙女老师一开口你就知道她可能又在热恋中,心情相当之好,轻松把你放过了。
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从教室里又冲出一名绿头发的女孩子,情绪万分激动,整个人扑了你一个措手不及。
“仁、仁美同学?”
看见志筑仁美你才想起来昨天早上闹得那个大乌龙,你甚至还为此翘了一天课。因为后面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明只是昨天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像过去很久了。
你正在心里思考怎么措辞好解释这个乌龙时,志筑仁美终于从你胸前抬头。她比你矮一点,从你的角度看过去,她双颊泛红,眼眶含泪,看起来就十分激动。
你:“……你们家破产了?”
“不是的,是上条君,”她好像根本没听见你刚才说了什么,兴奋地小声对你说:“上条君的身体康复了,只要再做两次精密检查,很快就能回来上课了!”
“是上条恭介同学吗?”你脑子里的印象模模糊糊,忍不住疑惑道:“不是说上条同学的手受伤了,按照现有医疗水平无法恢复到本来的状态吗?”
前几天你被迫天天听她实况转播,掌握了「上条恭介一手资料」。
听说他非常渴望未来作为小提琴家活跃,所以车祸对他造成的打击异常沉重,连精神都消沉了。上条家前段时间还在考虑要不要转去更好的医院治疗,怎么会忽然间就康复了?
“是奇迹啊,彩加同学。”志筑仁美的喜悦溢于言表,她双手紧紧握住你的手抬起来:“医院的人也都很吃惊,不明白怎么恢复成根本没受伤的样子的,说像什么魔法一样。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你:“……”
你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短暂的激动后,志筑仁美平复了下心情,她理了理头发,抿唇对你羞涩一笑:“因为腿暂时行动不便,上条君说过两天再来上课……我想、我想在第二天的晚上告白,彩加同学觉得怎么样?”
“你已经考虑好了吗,要告白?”你没看出她竟然是直球系选手,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先等一下,先等一下、这件事等等我们再认真商量。”
“仁美,你告诉我,你之前说的「友人」、是不是鹿目圆和美树沙耶香?”
遭遇车祸的人只有在意的手臂一夜康复,而腿还瘸着。这种匪夷所思的「魔法」你实在太熟悉了,很有青春期少女一时冲动的许愿特点。
再结合之前志筑仁美说「发现朋友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
回想一下,你印象里的确是有志筑仁美和小圆她们三人一起行动的事情。不过在那两人被丘比选中后,她们就更多是两个人一起了。
「不会吧?」
你知道刺激,但这也太刺激了。
“诶?彩加同学怎么知道,”志筑仁美讶然地看着你,点了点头:“我和小圆、沙耶香是朋友。”
“……”
你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
课间时分你上天台,本来是想去找巴麻美的。
她作为整个横滨市魔法少女的前辈,之前就找你谈过大庭树里毫无章法的行事,但当时你忙着调查男朋友加班的原因,没太过关注。
谁能想到这事转眼间就和你息息相关。
结果到了天台,没看见巴麻美,倒是遇上了离开的晓美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今天的脸比平常更臭,你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冰冰地点了点头。
「她竞争意识是不是有点强?多了一个对手就这么生气吗?」
你一头雾水地上了天台,在那里看到了美树沙耶香和鹿目圆。她们两个还在那里喂丘比,真不知道横滨的魔法少女怎么这么喜欢丘比。
去年福冈的丘比都被魔法少女杀绝了,很长一段时间既没有悲叹之种,也没有新魔法少女诞生。
相比之下,横滨也太像温室花园了。
你压下这股异样感,询问了一番,发现果然是美树沙耶香为了实现心上人自己拉小提琴的梦想,为此和丘比签订了契约。
蓝色短发的女孩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
“呀,这么说出来感觉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听到昨天晚上恭介演奏的小提琴,我就忍不住想「果然还是值得的」、对不起,我这样很傻吧?”
你看着她,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有一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不会的。”隔了半晌,你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不会的。”
你站起身来,盲目而着急地在天台上走了几趟,终于还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匆匆抛下一句「你尽快告白」,就落荒而逃。
从始至终,丘比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长凳上,摇晃着尾巴注视你们。直到临走前,你才听见它说:
【决定要停在这里了吗?】
【这对你来说,也许不是个好选择。】
你心绪烦乱,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背后不详的征兆,就在走廊内接到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彩加,你现在有时间吗?”电话里,他的声音少见地充满了迷惑:“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来一趟那个武装……侦探社吗?我叫人过去接你。”
“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件未婚妻失踪的事情吗?这家侦探社的侦探有点奇怪,非要你过来才肯说出那位失踪小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