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田金嘴告别的时候, 封游就感受到口袋内的宝箱隐约发热,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走一样。
竹林深处,可以确保年轻人不会再看到自己的动静。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问题,按那位年轻人的性格, 恐怕会觉得这果然是神迹吧。
封游想掏出口袋里的宝箱, 原本以为再睁眼的时候, 就能够重新回到最初的璃月港。
在等待的时候,封游还略带有些遗憾地想着, 告别田金嘴的时候, 直接说清楚自己是白日做梦真君,好像有那么点不够刺激。
封游仔细想了想,当初就应该说自己是摩拉克斯, 岩王帝君平日里喜欢分出一部分的元神到处视察民情, 闲游尘世;他就是那一部分的分身。
封游捏着下巴,严肃地考虑把这个说法重新圆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嘶。
封游越想越觉得这个说法非常好。
璃月民众可能不太清楚突然出现的, 离他们的认知太过久远的真君是谁,但岩王帝君本人就不一样了。
自己和自己风花雪月谈个恋爱什么的……好像更加刺……不对,合理。
但还没等到封游完善好这个说法, 熟悉的光芒便突然笼罩了整个人。
并没有上次接触光芒时平稳温暖的感受,反而感觉到身边黏腻非常,像是在越过粘稠湿滑的黑泥一样,周身也感觉到异常的湿冷。
封游难受地闭着眼睛,喉咙处泛上的痒意更是让他捂住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甚至忽略了周身的湿冷正逐渐褪去、角落处出现的微光。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封游按住胸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空气进入胸膛的那一刻, 封游原想要抬手抹去眼睫毛上沾上的生理盐水的动作一顿。
“……呸呸呸!”
封游痛苦地皱起眉头。
这里的空气也太难闻了!!
黏腻和潮湿笼罩了整个空间, 连新鲜的空气都沉重了起来。
更不要说被这么多因素刺激的感官,封游在如此厚重的空气裹挟中,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连脑袋都开始昏沉起来。
在封游仍旧没有看清楚周边环境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对封游来说,这个声音非常地耳熟,只是比那一道日日相伴的沉稳声音更加年轻青涩一些。
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看不清楚环境的时候,别的器官感受也许会变得更加敏锐一些。
在黑暗和不适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封游下意识地处理声音带来的信息量。
——“你是谁?”
是个明显的疑问句,封游下意识地回答他,没有经过大脑,口不择言。
——“我就是传说中的摩拉克斯!”
话音刚落。
几秒之后,陌生的杀意袭来,封游冷不住打了个寒战。
封游赶忙抬起头,看到的那一个正盯着他的人……
既熟悉,又很陌生。
他并没有穿着往常熟悉的白色长袍和兜帽,反而是露出了整张脸,比起封游熟悉的那个摩拉克斯,眉眼更加年轻些,也同样透露出些许青涩感。
但封游即使被对方的杀意包围,视线也依旧被对方的发顶吸引住。
……龙、龙角!
封游克制不住金眸里蓦然闪起的亮光。
.
在魔神战争早期的时候,提瓦特大陆上每一处都燃烧着战火,等封游出现的时候,战争的格局早已定下。
但早期时,战争并非局限在各个魔神之间,还有无数邪物企图趁乱扩展领地。
这些怪物,是从深海之中而来,有着软绵绵的外皮和鳞片,肢体十分灵巧,像是没有骨头的黏液一样,即使被切断了肢节身体也依旧能够存活,同时还会在游经之处留下黏黏糊糊十分恶心的黏液。
如此难缠也不是重点,如果这些怪物体型庞大,一只就有一间房屋或者一座山那么大……
摩拉克斯断然可以像在魔神战场上那样,削岩筑抢,于苍穹之上,对着怪物投下如雨般气魄非常的岩枪,把怪物连同大地一起震碎。
但这些邪物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可以栖息在普通居民的房屋内的任何地方,只要人们伸出手,就能在接触到的地方摸到一手晶亮恶心的黏液,又黏糊又湿冷,难以处理。
摩拉克斯此番前来,是为了完成那些深受邪物影响的普通民众的祈求。
尚且还是大陆上一个普通的魔神的他,身边也还没有那么多的追随者。
岩之魔神向来遵守自己答应的契约,即使即将要面对的邪物有多难缠,他答应的祈求,无论如何都会完成。
摩拉克斯的责任感让他踏入了这间房屋——只是众多邪物栖生的普通一间而已,身后还有别的许多房屋等着他亲自处理。
一进入这间房子,摩拉克斯便能感受到空气中沾染的黏腻和湿滑感,连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感觉到十分地不适。
年轻的岩之魔神紧抿着唇,冷静地操纵着大小可调控的石牢,从感受到邪物的地方,依次把那些恶心的怪物揪出来。
等揪出怪物,摩拉克斯便会用被自己操控的石牢,将那些怪物彻底用岩元素力碾碎在空气之中。
但怪物死亡时散发出的汁液依旧让摩拉克斯感觉到十分地恶心,尽管他不会亲自用手接触到那些东西,但在心里产生的抗拒让他的脸色十分地不好看。
摩拉克斯已经走到了书柜前,是这一间屋子里最后一处感受到邪物的地方。
但当石牢从书柜里抓住那只邪物的时候,他却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听着像是人说话的动静。
摩拉克斯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这只邪物已经生出了灵智?
于是他没有立刻地操纵石牢将其禁锢住,而是把那只邪物从书缝之间揪出来,严肃地询问他的身份。
——“我是摩拉克斯!”
幻化出美貌外表的邪物立刻回答道。
摩拉克斯听到这个回答,眼神一凝,没有任何掩饰的杀意直直地对着,被石牢托住漂浮在空中的那一只特殊的邪物。
生了灵智、还会幻化出足以迷惑他人的外表的邪物,竟然还知道他的名字。
……不能留下。
但这个邪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想要求饶的样子。
有点意思。
摩拉克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狡辩一下。
毕竟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这只素未谋面的邪物会知道他的名字。
封游没意识到自己打的寒战是因为杀意,自然也没有意识到杀意褪去。
贼心不死地封游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摩拉克斯头顶的龙角,收回了遗憾的眼神。
等看到摩拉克斯充满压迫的凝视之后,封游才突然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完了。
对着还没有认识自己的摩拉克斯,说自己是他……
封游立刻利落地倒在石牢地板上,双手虚虚握成拳,搭在唇前,眼尾也同样恰到好处地往下耷拉起来,做可怜状。
“说错了,我不是摩拉克斯……”
真正的摩拉克斯当然知道,但无所谓他是谁,知道自己名讳的邪物本身就值得继续探查一番,不可轻易放过。
封游没有半点把握自己可以骗过摩拉克斯,即使是年轻的也不行。
不过他本就没有欺骗摩拉克斯的打算,这样一来,只好如实告知。
“是这样的,我是你未来的至交好友!”
封游非常骄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区区一个好友哪里够,要说至交好友才有分量!
凭他和摩拉兄的交情,当然可以称得上至交好友嘛!
摩拉克斯原本只是稍微皱紧的眉头此刻皱得更加紧,沉下眉眼的时候看上去十分有威严。
封游见状,还以为摩拉克斯不信,继续往“至交好友”这个称呼上加了点分量。
“生死不弃,黄泉路上也要相随的那种!”
年轻的岩之魔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即便他年岁不算高,在这片大陆上经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他自认为还是了解自己的。
岩之魔神又看了一眼在石牢里也依旧洋洋得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着的处境的邪……自称自己的「至交好友」之人。
即使是从邪物堆里把他揪了出来,但他的身体上并没有沾上任何的黏液。
身体只有他的一个巴掌那么大,金色如丝绸一般的头发大概长至他的脚踝,人半倒在石牢上,头发也同样拖在石牢地板上;
衣服更不必多说,虽然很小,但摩拉克斯依旧能够清楚地看见衣服上隐约露出的暗纹。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服饰。
而那位至交好友也依旧可怜兮兮地抬起脸,抓着牢上的石杆,眼神是恰到好处的哀怨。
“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生死都不弃的好朋友!”
摩拉克斯决定无视石牢里的人的无理取闹,冷静地想要再思考思考。
是他真的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杀意,还是他笃定,自己不会向他下手?
摩拉克斯理智地衡量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以及行为中透露出来的消息。
如果是笃定自己不会向他下手……那他笃定的缘由又是为何?
难不成……
摩拉克斯突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脸色变得十分糟糕,继续扫视了一眼石牢中的封游。
变小后的封游失去了刚见面时的那股冷漠,过于精致的眉眼产生的疏离感同样不复存在——只要他不说话的话。
反而脸颊还变得圆滚滚的,软肉一看就很好捏。
封游眼角还挂着一滴咳嗽咳得太厉害,掉出来还没有擦干净的眼泪。
此刻这颗泪滴正悬于眼尾,要掉不掉。
……难不成未来的他,眼光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