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怎么也没想到今年怎么这么寸!
他们几个人在南邵没干成一单买卖, 就被许磊给催着起身离开。刀疤脸几个只好去跟另外几个在旁边县城收货的兄弟汇合。
是的,他们这伙拐子是分小组的,这年月跑一趟也是很不容易的, 又是介绍信又是吃穿住行风餐露宿的, 这要是一次只拐三五个, 就难免有些亏。
所以他们是分了两边, 另一边也是三个人,去隔壁县找他们当地的线人,预计是拐上五六个,等到两边汇合了,再去农村捡几个, 这一趟也就来值了!
但谁知道今年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隔壁县的警察们突然在年前查了一波外来人口。
刀疤脸暗道晦气,为啥他们都喜欢趁着过年来拐孩子?还不是因为过年时候小孩们都放假了,成群成片的, 拐起来方便?
再说了,过年时候也是走亲访友的时期, 城里的人口难免是要复杂一点, 也方便他们隐匿。
结果今年就是不顺, 隔壁县查外来人口已经是风声鹤唳, 随着而来的他们团伙里的地下赌场也被人举报了,那几个占着赌场肥差的大哥们都被逮了进去。
兴许是被赌场这件事给吓到,刀疤脸收到的信是周围几个县城都开始严查外来人口和小偷小摸。
刀疤脸左右为难, 原定好去的几个地方都不合适了, 线人们也都不再递消息, 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纯粹风声太大不敢递。
这种情况下, 刀疤脸的选择余地就少了很多。
他找人问了问, 又跟没进去的兄弟打听了消息,终于确定只有南邵这里还没动静。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兄弟们过来投奔许磊了。
刀疤脸匆匆把消息递了,自己就赶紧拿围脖围着脸又走开。
这一片都是老居民区,他一个生面孔在这里难免要被人警觉。
刀疤脸走了,嘴里含着糖的小男孩就去找许大宝。
不巧的是,许大宝没回家,许大宝的爸爸也不在家。
许大宝的奶奶和妈妈倒是在,但小男孩有点怕。周围几个院子都知道许大宝的妈妈是老师,平时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吓人。许大宝的奶奶倒是没啥,但是……
“大宝不在家,你赶紧回家去吧。”
兴许是没有大人跟着,许大娘对小孩的那股子厌烦劲儿直接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本来想着把话直接说给许大宝奶奶的小男孩也不敢开口了,他一溜烟跑回自家大院。
许大娘嘀嘀咕咕:“这哪儿来的小脏孩,鼻涕糊一脸的,不像个样!他爸妈一定也不是个好的,嘴里还吃糖呢,小屁孩吃什么糖,真是没爱心,来找大宝不知道多带一颗来……”
听觉灵敏,正巧进门的王樱:……
说实话,她是见过很多奇葩的,但许大娘这种无差别攻击,看到任何事情都要骂两句的奇葩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仿佛对所有人都有很大的意见,什么稀奇古怪的话都能骂出口。
王樱摇摇头,手里拎着两条鱼进门。
虽然提前说好了,鱼是刘大娘帮着她抢来的,但这不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吗。买的鱼比不上第七大队的小鱼塘里的那么大,但却是难得的品种。
大黄鱼!
王樱瞧见这个鱼就高兴的不得了,野生大黄鱼在后来可是能卖到五位数一条的,因为未来几十年的肆意捕捞,野生大黄鱼在后来的身价暴涨。到后来基本上就只能在高端商务餐饮里才能见到了。
一看到这次来的是野生大黄鱼,王樱马上就来了精神。虽然自家的份额买完了,但这不是还有黑市?
过年期间的黑市管控都是很松的,主要是因为这时候的黑市也不光是有人从乡下往城里倒东西,也有一些人家日子难过,把自家的鱼往外转。
王樱就瞅准了这个时机,在挤着买鱼的人群外围找到了几个意图把鱼卖出去的,成功拿到了两条大黄鱼。
这新鲜的大鱼拿回来,顶好是做个烧黄鱼。
烧黄鱼的做法千百种,加的作料也不一而足,但最关键的是要用猪油烧。
猪油下锅,炸香佐料,再把鲜鱼下锅,炖煮烧制。猪油最好是现熬,做好的烧鱼带着金灿灿的汤汁,筷子一撇,就能夹下一块蒜瓣鱼肉,咸鲜适口,鱼汁盖在米饭上,味道香浓诱人。
作为理论型人才的王樱指导着上班中途回家摸鱼的徐霜烧鱼,徐霜本身这几年就不少做鱼肉给王樱吃,手一点都不生。
不就是用猪油烧鱼吗?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徐霜把着火候把鱼做好,这次的香味简直了。
香飘十里不是吓唬人的,一个大院的几家都有点坐不住。
刘家的还好,他们平时也有点猪下水改善伙食,不算太缺嘴,只不过两个孩子眼巴巴的,对着自家桌上的猪油炖白菜不是很满意。
平心而论,猪油炖白菜已经算是好菜了,但谁让人家的菜那么香呢!
刘大娘有点心累了,陈东住在后院时候也做菜,但哪次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啊,自从徐霜住进来之后,他们家买肉吃肉都比以前多了。
就是因为馋的受不住。
别说小孩,大人也一样的。
就算是同样的食材,人家就是能做的香,香的他们一个大院都就着香味多吃半碗饭。
刘大娘发愁,觉得是不是跟王樱委婉的问一问,要求人家迁就自己不可能,但问一问有几样菜是怎么做的,或许可以?
一屋子人正发愁着,突然外面传来王樱的声音。
“刘大娘?”
刘大娘赶紧应声去开门帘子:“在呢!”
王樱端着一碗鱼站在外面:“家里自己烧的黄鱼,给您分点。”
这黄鱼还是托了人家半夜去排队买的呢,王樱当然不会吝啬这点。
刘大娘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家也有的,不用了。你还怀着孕,多吃点鱼好。”
她这样说,阳阳和月月本来高兴的眼神瞬间黯淡。
呜呜呜,想吃鱼,想吃邻居家烧的鱼。
王樱不由分说把碗塞给刘大娘:“您尝尝吧,我家里还有呢。”
刘大娘看王樱递了菜就赶紧转身,也不敢推辞了,王樱还怀着孕呢,这推来推去的再不小心怎么办。
她喊了一声让王樱下午来,她家下午做红薯丸子。
家里两个小的已经等不住了。
“奶奶,我来端我来端!”
好香的鱼啊!
汤汁居然不是偏红的红烧色,而是黄白金灿的颜色。
刘大娘尝了一口,只觉得鱼肉鲜嫩,汤汁也浓稠有味。几个大人尝了一下,两个小的恨不得把碗都给舔了。
“太好吃了!我以后也要学厨!”
月月立下宏愿。
阳阳:“你不行,你颠不动锅,我可以!”
月月不服气,但也知道哥哥说得对,闷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要嫁一个会做鱼的!”
她以前觉得爸爸也不错啦,但现在觉得,如果爸爸也会做菜,自己岂不就能每天吃到鱼了?
就跟王樱阿姨肚里的宝宝一样,每天都能吃好的。而且王樱阿姨的老公徐霜叔叔长的那么好看……
唉,算了,妈妈不像自己这样聪明,爸爸也不能换。只能自己到时候找一个会做饭的了。
两个小孩的对话让家里人都笑出来,唐敏揶揄的看了一眼自己男人。
刘家老大刘志高摸摸鼻子,心虚道:“那这几天我去问问?”
总不能真让自己闺女被别家的男人笼络走了吧?
刘家这边喜气洋洋,马家那边倒是也说起了鱼。
马大莲招呼着自家的老三:“你这几天也去问问人家鱼是怎么做的,去的时候记得把咱家做的麻花给送去点。”
马拥军不服气了:“妈,咱家有我不就够了?我好歹也是个大厨!”
马大莲经过陈东一事,对这个大儿子是有点看不上了。
你个臭小子,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让你老娘我卖那么大的一个丑,还好意思说话?
“你是个屁!耽搁几年了才勉强考个三级证。”
马拥军自从那年三级证没拿下来,后来年年考年年不过,也就是今年才勉勉强强过了。现在也不能说是大厨,只是一个在国营饭店的小厨师。
马拥军被老娘一吼,整个人就缩下去了。
嘟嘟囔囔:“这还不是怪您,您要是把陈师傅拿下来,我现在别说三级了,怕是二级都拿到手了。”
都是一个院住着,徐霜住进来之后马拥军都是绕着徐霜走的,只因看到徐霜他就扎心。
要是自己老娘再争气点,没准自己现在就跟徐霜一样了。
别看他现在不在最大的饭店里了,但他可是知道的,徐霜这次拿的年礼是他的两倍还多呢!马拥军想起来就眼馋。
马大娘嗤笑道:“就你还跟人家一样?一样个屁!你现在就去做鱼!咱家那条鱼,你要是能做出人家那个味道来,我就认了,你老娘我就算是豁出这张脸不要也给你铺路!你做的出来吗?”
马拥军顿时不说话了,他能做个屁啊。
那鱼不知道咋炖的,飘出来的味道居然一点都不腥。真是活见鬼了,他们这里也不是靠河靠海的地方,徐霜凭啥那么会做鱼?
马大娘把大儿子压下去,扭头就叮嘱二儿媳丁招娣:“小三去学个鱼,甭管学到学不到,你都客客气气带着去。上次人家给咱驴蛋帮忙退烧,这关系要日常走动起来。”
马大娘在陈东那儿吃了个大亏,现在算是明白了。碰上能耐人,自己还是不要跟人硬刚。硬钢能有个啥好处?还不是啥都捞不着。
不如跟人打好关系,日后没准还能有点好事。
马大莲不聪明,但人不是那种刻毒的。王樱虽然平日里不让她占便宜,但人瞧着不是个计较的,有时候自家的几个孩子碰见了还会偶尔给两颗糖。
这就足够了!
马大莲看着自己憨了吧唧的三儿子,心里叹口气。
现在她家里最大的事就是给老三娶媳妇了。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却不那么好办。
老三岁数不小了,已经二十好几不说,还只是个临时工。前些年下乡了几年,然后就报了病回城来,现在还没混上一个正式工呢。
马大莲愁啊。
王樱美滋滋干掉了大半条黄鱼,连汤汁都盖在米饭上吃完,剩下是她特意留出来的几块鱼柳,等着徐霜半晌回来给他加小灶。
最近几天她已经放假了,没事就是在家里听收音机吃东西,日子咸鱼的可以。
徐霜倒是放不了假,过年也只放三天假,过了三天假估计还要更忙。
不过好在是他只管做菜,最近都是早上去一会儿,中午去两个小时,晚上去两个小时,这样打混着过。
王樱这边倒是闲适了,隔壁大院就没这么轻松了。
鱼香味飘了过来,大家都吃不下去饭。
上午被刀疤脸给了糖的小男孩吃饭时候戳着馒头不想吃,正巧院子里新来那两家的小姑娘家今天也做鱼,小男孩的母亲就给了他两块芝麻饼和几块桃酥,让他去混吃的。
这大院里都是这样,小孩子们之间互相混几顿都不是问题,不过大家也都不会过分,去蹭饭也会带点吃的给人家。
小男孩去的是梳着羊角辫的甜甜家。
丁思甜正抱着饭碗吃鱼,看到小伙伴来了就自觉让了个位置。丁思甜的爸爸丁岩是退伍军人,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但看到小孩子来也是十分大方的。看到有小朋友来就给他也盛了一碗饭。
丁思甜一口气吃完了饭碗里的饭菜问道:“大元,你上午怎么不来找我们玩啊?我们玩打仗还缺一个人呢。”
大元嘴巴里塞了鱼肉,说话含含糊糊:“我是想想找你们来着,但有个叔叔……有个脸上有疤的叔叔,他让我去找许大宝的爸爸,我去隔壁院找许大宝爸爸没找到,然后、然后我就忘记了……”
丁思甜一脸严肃:“那大元你下次不来也要告诉我们呀,不然我们一直给你留着位置呢!咱们抓特武的戏还没演到后面,你不来,抓特武的小兵就只能给别人演了。”
大元:“唔……我知道啦!”
丁思甜的爸爸丁岩这时候却突然插嘴:“大元,你说有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让你给许大宝爸爸说话?说什么呀?”
大元眨巴着大眼睛:“他说让我告诉许大宝爸爸,就说老舅家里出事了,他家几个亲戚要来借住。”
丁岩把凳子拉的靠近了一点:“哦?他没具体说什么事?”
大元歪着脑袋:“没有……然后我去找大宝爸爸,他爸爸不在家。他奶奶好凶喏,我就没说,回来了。”
丁岩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那对方还有没有说别的?他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大元:“他给了我一颗糖,别的都没说。”
丁岩顿时两眼放光:“甜甜,你在家好好看着家,爸爸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丁岩下午飞奔到领导家里,领导赫然就是那位老警察。
老警察吃惊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自从认定了许磊有问题,老警察又把消息递到了上面,上面给特批了两个生脸的刚转业的军人来。
本来预计这两人是要转到派出所来,但老警察觉得先不慌这样做,给两人安插了临时工的职位,分到了许磊隔壁大院去住。为的就是盯着许磊。
这才去了不到一个月,难道就有消息了?
丁磊赶紧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那个小孩说话的时候没留心,但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如果不是许磊的同伙,为什么会这样谨慎?他如果是许磊的亲戚,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呢?”
老警察也激动的厉害,但他毕竟比新人撑得住:“你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我这就去问问情况,这人刚走了不到一个月就折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丁磊踌躇满志的走了,老警察几个电话打上去。
没多久就知道了为什么。
合着是上次自己跟兄弟单位调查卷宗形成的那个文件惹的,他的文件递上去,旁边几个县的派出所也大概知道了这件事。
一想到南邵县要靠着这个立功,大家都不乐意了。
案子是大家的,要真让你一网打尽了,岂不是显得我们比较废?
于是周围几个县城没按照老警察说的那个从拐子这里等口子的方法,而是准备先排查一波,这查出来就是自己的功劳,落不到别人头上去。
结果这一查,居然还真让他们查到了点东西。
赌场是最先被查到的,这些好赌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缺的。别看大家日子难过,但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爪子,家里穷的不开锅也要去赌。
当地的派出所想了想,在过年前整了个专项行动,顺藤摸瓜抓到了一批人。
他这头一动,周围的也跟着动。动到现在,只剩南邵县这边为了刻意等拐子没动了。
老警察:……
怪不得这群人往这里跑呢,合着是别的地方都不安全了。
得,这下也不用等了。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吃个免费牢饭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