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被逮到的, 就是最近干坏事越来越顺手的王耀宗同学。
自从年前捡了一只小母鸡,接着又顺利的偷走李春娟老对头吴桂花的一只鸡后,王耀宗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家里日子好过, 亏不了他的嘴,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花。
不用下地了还觉得吃的不好, 吃的好了还觉得穿的不好,穿的好了就觉得家里没有给他准备手表和自行车, 反正总有不如意。
同时他也在大队上赫赫有名, 整个大队算下来,满了十四五岁还不下地的小伙子,屈指可数。
大队上不少人闲着嚼舌根,说王耀宗挺大个人了, 上学不下地可以理解, 可是每年的农忙放假回家也不见他伸个手出个面,说王永顺两口子养了个大少爷。
尤其是王樱把王永顺一家撕撸开之后,这种风言风语更是不断。
除开这些, 大家对王耀宗的印象少得可怜,一个是他一直上学不在大队的时间比较多, 二个也是这家伙不怎么爱出门。
反正在家里有爸妈姐姐给他料理好一切,闲了就翻翻闲书睡个觉, 王耀宗才懒怠出门跟人交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大队上的丢鸡事件, 大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是他。
但是现在不成了,王耀宗受不了家里一天三顿的没油水。家里的肉少,又是冬天没地方找肉吃, 王耀宗这几年来头一次亏了嘴。
没油水, 他就去偷。反正偷来的鸡, 不吃白不吃。
谁叫那些人家蠢呢,自家的鸡都看不好。
这次逮到王耀宗偷鸡的是大队上的一个碎嘴婆娘,她跟李春娟本来还处的挺好,俩人都是指天骂地看不惯别人的人,经常凑在一块说闲话。
可是这会儿,碎嘴婆娘是把李春娟恨出血了。
“我说你娘这个年过的,嘴角天天带着油花花,说起来就还胖了。合着是拿大队别人家的鸡给你们家人养胖了!李春娟,你给我滚出来!你要不要脸啊!你儿子偷鸡你跟着吃,你儿子哪天偷人你是不是还帮着藏啊!一窝子不要脸的货!”
碎嘴婆娘照着王耀宗的脸上抽了几个嘴巴子,不管不顾就地开闹。
王耀宗不防被人打了,暴怒之下也开始还手。
“你他妈的打谁呢!?偷你家的鸡咋啦?偷你是看得起你!”
王耀宗虽然怕,但他不是站着被人打的,他生下来就没受过委屈,被人打在脸上,自然是要还手。
这一还手,事态就不可控制了。
碎嘴婆娘嗷一嗓子,哭嚎着把大队的人都引来不算,更是喊着男人儿子出来揍小偷。
王耀宗本来就还了两下手,一巴掌打在碎嘴婆娘的脸上,一巴掌打在她的腰上。
他是不晓得大队上这些妇女都是狠角色,在自己不占理的时候还手,无疑是让对方抓住了把柄。
碎嘴婆娘的男人和孩子抄着烧火棍子就出来了,一个小儿子跟王耀宗一边大,扛着家里的折凳。
王耀宗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
碎嘴婆娘的男人上来就是两棍子,把王耀宗打的滚在地上嗷嗷叫。
“你妈的一个偷儿还敢狂?揍不死你个小瘪三!”
碎嘴婆娘还在旁边助威:“揍死他!敢偷咱家的鸡!”
碎嘴婆娘的小儿子下手没轻重,拿着折凳在王耀宗的腰上来了好几下。
等到李春娟随着吃瓜人群赶到的时候,王耀宗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烂了一大块,话都说不清了。
李春娟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心里就虚,但是这份虚在看到儿子被人揍了的时候就不复存在。
她双目赤红着扑到碎嘴婆娘身上,两个人薅头发抓脸的干起来。
“你他娘的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没完!宋槐花!”
“李春娟你个不要脸的货,你们一家子都是偷儿!你儿子偷鸡你还吃,你不怕烂肚肠?”
“谁叫你不管好你家的鸡!再说了,我儿子不是没偷着吗?!”
“贱货!你儿子迟早就是个坐班房蹲篱笆子的玩意儿!”
……
俩人打架打的毫无章法,但气势比宋槐花她男人还凶,地上还没化的雪地里都冒出点血色来,定睛一看,是俩人薅下来的头发带下来的血点。
周围的人听着热闹,但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操,宋槐花说前两天看见王耀宗在大队东头转悠偷鸡……前几天东头的孙寡妇家不是丢了一只鸡?”
“孙寡妇气的在外头骂了好长时间呢,差点还给冻病了。”
“他娘的,我家年前也丢了一只!我媳妇还说奇怪,今年雪没多大,不至于山上没吃的把野物逼的下山来。”
“还真是,往年也丢,但没丢过这么多,我也纳闷呢。”
“揍死他!不行,我也得上去打两下,这一家子够不要脸的,偷鸡摸狗偷到咱自家村上来了。”
……
小偷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可恶的,尤其是这个时节,一家能养两只鸡,谁家不是紧巴巴的过。但是王耀宗倒是好,过个冬假居然偷了不下十只鸡!
你他娘的是过假期,还是回来自己村里改善生活呢!
算下来你家三口人五六天一只鸡的吃,怪不得今年王永顺和李春娟都胖了一圈!
碎嘴婆娘本来就是田家人,本家多,听见打小偷就一堆亲戚过来撑腰。这下子掀出来王耀宗连着偷了好多家,大家都坐不住了。
他们中有些人家是准备过年时候杀鸡的,今年过年都没吃着。有些留着吃鸡蛋的,鸡蛋也飞了。
还有些家里一年到头就开一两次荤的,丢了鸡,不光是小孩吃不着,还白挨了几顿揍。
“打死他!个不要脸的,我家里的鸡都是养了一年了的小母鸡,一天一个鸡蛋勤快的很。冬天我自己都顾不上做厚棉袄都给鸡窝弄的好好的,又是钉门帘又是弄了一堆干草的,伺候的比娘老子都细心。叫这个小贼给偷了!”
“他娘的,我说那天看见王永顺贼眉鼠眼在后山埋东西,他娘的是在埋鸡毛和鸡骨头吧!”
“揍他!揍完了拉出去批!给挂个牌子挨个大队游街!”
群众气愤的情绪传染的很快,没多久,李春娟就发现不好了。
不少婆娘赶来就上手来揍她,其中揍的最狠的就是孙寡妇。
孙寡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打人,边打还边咬李春娟。
“那只鸡是我留给闺女出门子时候用的啊!你个丧良心的王八蛋!你吃我的鸡时候没觉得心里下不去?你吃的那是我的鸡吗?那吃的是我的肉啊!”
李春娟被咬的嗷嗷叫,但没人在乎她。
大家都打出了气,这年头养鸡有定数,谁家不是紧巴巴的。更有些人家没进项,就靠着养鸡的鸡蛋换点流动资金,那是鸡吗?那是家里的银行啊!
王耀宗个不是东西的,他就这样把大家的银行都给糟践了。
这次跟以前几次的事情不一样,以前大家都是吃瓜看戏的心态,毕竟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看个热闹就是了。
但是小偷出在自家大队,上来就是连着作案一个冬天,连偷了十只鸡,甭管是不是自家的事,它都让人气愤啊。
平心而论,农村的生活虽然苦,但是大家都是一样的苦。碰上事情的时候,多数人也能感同身受。但自家过的不好亏了嘴,就要去偷别人的鸡,这种心态谁他娘的能扛得住?
田有福来的时候,李春娟和王耀宗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了。
田有福一看,得,这下先不论理了,先把人送去看伤吧。
偏巧,今天王樱不在大队,她跟徐霜一道去了县城买药。
田有福当机立断:“送镇上的卫生所!”
跟以往不一样,以前碰到这种事,田有福出个声,立刻就有人家会伸手帮忙,毕竟都是一个大队的,吵闹归吵闹,谁也不愿意看人遇到什么大难题。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是个贼啊!
碎嘴婆娘呸了一声:“谁爱送谁送!”
旁边围观的人群也一样,竟是没有一个愿意搭把手的。
田有福也知道大家这时候痛恨小贼,但能怎么办?谁叫他是管着这班子事的呢?
田有福只好回家喊自己的大儿子二儿子一道走一趟。
可田有福的大儿子耸了下鼻子,他比他爹的心眼可多不少。出口就直指问题核心。
“爹,那王永顺呢?”
田有福也纳闷,确实啊,刚才去的时候,只看见李春娟和晕过去的王耀宗在挨揍,倒是没见到王永顺。
田有福大儿子:“爹,她家要是没人了,咱搭把手正常,但是王永顺好端端的,咱掺和这把,回头垫付的医药费他不给还了咋办?”
田有福皱着眉头喊人:“去几个,上后山看看,王永顺是不是躲哪儿了?”
回过头,田有福说道:“你不用管,先送人去。回头不行了,我就扣他们家的工分抵。”
这要是旁的事还罢了,真困难的家庭田有福少不得宽松些,但王永顺一家子,田有福也倦了。
谁稀得照顾这一家子人!
都是些什么东西!
田有福让不情愿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把王耀宗和李春娟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自己也跟去看了下情况。
但是大队上的人不解气,个个还在骂。
“这他娘的真是黑了心肠的一家子!王永顺连带他婆娘儿子都不是东西!”
打了是打了,但大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贼偷就该挨打,但是打了就不用还鸡了?
不可能!
于是,当田有福回大队的时候,他发现事情大条了。
革委会的人正在大队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