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九月之前想过这个冒充者会是谁, 但是直到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个人居然是干本信一。
真是比她预想中还要麻烦的对手。
首先是体格的差距,他的体重几乎是九条九月的两倍, 同样力道的攻击,对方可能只是一个踉跄, 却足以将九条九月整个人击飞出去。
因为肌肉量的不同, 两人抗打击能力也不在一个层面上, 除非能够击中头部,咽喉或关节这样的要害。但他的格斗技巧十分高超,且反应灵敏, 想要一击命中要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 在他射出刚刚那一发子弹后,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打算再用枪,而是把它收回了右腰后方的枪套内。
至于她的手/枪, 本来五发子弹的警用左轮和对方手持的美式自动手/枪相比就没有什么杀伤力, 又结构精细容易损坏。就算刚刚那一枪没有把枪管打碎, 受到这样的冲击准星肯定也会出现问题, 现在八成是废掉无法继续使用了, 想要逆转局势,必须要抢走对方的配枪才行。
九条九月一边寻找掩体, 一边在追逐下往东京塔顶层的方向跑去。
占据绝对优势的爱尔兰并没有另一个人的紧迫感,而是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在迈上通往塔顶外延的楼梯时,他停下了脚步,发现此前慌乱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不可能跑的这么快,现在一定是在楼梯转角处他看不见的死角位置准备伏击他吧?
爱尔兰提高了警惕, 他放轻了步伐, 以几乎不可被察觉的动静悄声向上行走。
既然这样, 就看谁更加技高一筹了。
是她能够精准的估算出他精神松懈的刹那,还是他能够预防下她的突然袭击。
他刻意放缓了步伐,拉长了上楼的时间。这种漫长又不知敌人何时出现的焦虑感会加强对方的精神压力,更加难以准确判断他的动向。
在踏上最后一步台阶时,他的警惕提高到了顶点,双手摆出防备性的姿势,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攻击。
没有。
他皱着眉头从楼梯口探头往左看去,这一层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难道她真的已经逃走了吗?
突然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吹过,爱尔兰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丝无比微弱的气流。
他猛然回头,楼梯右端的窗户,垂地的窗帘边上露出了一丝黑色的衣角。
【如果真的转头往前追的话,就把后背暴露给你了啊。】
他挑了挑眉,单身挥开碍事的窗帘,却只看到夹在窗户缝隙中的西装外套。
中计了!
脑后一阵疾风袭来,站在楼梯口的他躲闪不及失去了平衡,连带着袭击他的九条九月两人一其跌下了楼梯。
“嘶——”
后脑勺撞到地板,爱尔兰吃痛的捂住脑袋,早有准备的九条九月则受力在空中转身,将身体调整到双腿朝下的姿势落地抵消了冲击,趁着他倒地来不及反应夺走落在手边的手/枪,举枪瞄准了他的胸口。
在一对一,反应水平相近的情况下。
夺得唯一一把手/枪的控制权,就意味着胜利。
“很可惜,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
“哼。”他冷笑一声。
九条九月刚刚将自己黑色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作为诱饵夹在窗户边,自己则躲在向上楼梯的死角处。只要爱尔兰当时往前迈上哪怕一步,都会发现躲在楼梯护栏后面的她。
“虽然这样非常冒险。”九条九月的神色终于稍微舒缓:“但我知道你很敏锐,从身后传来的那一丝微风,是绝对不会被你忽略的。”
“那么现在,把双手举起来。”她命令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次我不会留手。”
“你还真是瞧得起我啊。”他说。
下一刻,爱尔兰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抬起左手死死地握住对准自己胸前的枪/管,右手出拳直接砸中九条九月的腹部。
她下意识因吃痛松手,那把刚刚夺过来的枪便又回到了爱尔兰手上,现在直直的指着她的脑袋。
“居然直接上手去抢,你还真是不怕死。”她被爱尔兰拎着灰色连帽衫的领子拽了起来:“就不怕我刚刚真的开枪射击吗?”
爱尔兰没有回答。
他之所以敢冒险直接去抢夺握在别人手里的枪,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把枪被拉上了保险栓。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射出刚刚的那一枪后,并没有继续使用□□,不仅如此,还拉上了它的保险。只不过没想到当时莫名其妙的举动居然帮助他逆转了原本处于下风的形势。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结束了。”他如此形容道。
“像你这种满身肌肉(muscle)的大块头,才比较像小老鼠(mouse)吧?”
“看来你一点都不把抵在脑袋上的枪放在眼里,居然还有心情讲这种冷笑话啊。”听到她的话后,他刻意在自己话的末端加上了一个称谓:“九月酱?”
这是只有萩原那家伙会喊的粘腻称呼。
九条九月瞳孔猛的收缩。
“你……”
“你之前猜测自己是我们的目标,这一点其实没有并没有完全错。”他解释道:“虽然原因和你想的不一样,但我们的确想过要假扮你,你相关的资料当然也有所了解。知道这种程度的信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对脸色难看起来的九条九月劝慰道:“冷静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把你的朋友怎么样的。”
“如果你要杀了我,现在就可以动手。”她冷漠的说。
“如果你当时听我的劝告留在警视厅,就不用面临现在这种难堪的处境了。”他对这种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但你不仅出现了,还放跑了我的目标。”
“但是无所谓,反正我的本来面目也没有被他看到。”爱尔兰将枪/口抵上她的太阳穴,“等会我就去把那个小子重新抓回来。”
“被我放跑的人,是柯南吗?”九条九完全没感觉到脑袋边的枪筒一般出言讥讽:“没想到你居然连一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都不肯放过啊。”
“那家伙是……算了。”原本就在嘴边的解释话语出口变成了威胁:“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你是个警察,现在又知道了我的身份,按理说,我应该处决掉你。”
“但是,我可以给你另一个选择。”
他凝视着眼前的警察。
即使现在这种处在被枪口指着脑袋现在的弱势地位,她神情中依旧是毫不动摇的冷静,仿佛他的一切行为都在掌握之中。这样的人如果就此死掉,未免也太可惜了。
他想到之前办公室里,他伪装成松本清长时,她曾说过的话。
“加入我们吧,九条。”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嘲讽的称呼对方为警官。他是真心实意的发出邀请,所以不想用这个称呼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我效命于一个大型的跨国犯罪组织。”
“你这样的脑力派,正是组织所稀缺的人才。”
“和谈资论辈的警视厅不同,以你的能力,哪怕没有背景,哪怕你还年轻,依旧能够得到组织的重任。”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能做到现在的位置非常不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退出警察行列,有了组织的支持,这条路你能够走的更加坦荡,你可以尽情的发挥自己的能力,也不用背离你的朋友,只要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点便利就好。”
他顿了顿:“放心吧,我们肯定也不想你暴露,不会有人知道你是组织的一员。就算上面给你派发任务,也会尽量隐藏你的身份,不会让你像我一样干那些脏活。”
九条九月没有反应,表情非常冷淡,但是这在他的意料之内,或者说比他预期的愤怒更好一些,于是他接着往下说道。
“你仔细的考虑一下。答应的话,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当你的警察,一切都和你现在的生活没有区别,只是偶尔帮我们办事,但如果拒绝,你现在就会死在这里。”
“——我希望,你会选择加入我们这边。”
“虽然你说的很美好,但我这种被胁迫加入的警察决不可能获得信任,只会被当成随时可以处理的棋子吧?”
一直只是单纯听着他描绘未来图景的九条九月终于开口,虽然是反驳,但证明她有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这让爱尔兰觉得有机会说服她。
“我会向boss担保你的忠心。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不论是权势,还是财富,全都唾手可得。”
但在听到这句话后,之前态度一直冷冰冰的九条九月突兀的笑了起来,她对他说——
“就像枡山宪三那样吗?”
“这就是他的名字,对吧?”
爱尔兰握枪的手指猛然收紧。
“你怎么会知道——”
“你无意中透露的信息那么多,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推断出来非常简单吧?”
九条九月的表情逐渐轻松下来。
“从我们最后见面那天你穿着西装上的褶皱形状来判断,你当时是开车出行的。结合东京墓园的开放时间,车程等各种因素推理,你那天去的只会是正光寺。那里的墓地价格可不便宜,而且单单有钱是不够的,能被安葬在里面的都是社会名流。你之前跟我提到的养父,应该是在明面上也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
她继续推理下去:“你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就算在那个组织里,应该也是从事暗杀之类的工作吧?一个大人物,为什么会被很可能是佣兵或是杀手的人视为父亲?不只是白手套那么简单,那个大人物本身就是这个组织的一份子,说不定连起家都是由你们所在的组织扶持的。”
“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从你返回日本的这两个月往前没有太久,你的年龄大概有三十五岁,能被你视作父亲,他的年龄应该在五十岁以上。”
“看你当时跟我讲起时一脸不甘心的样子,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然死亡。”
这段时间失踪或确认死亡的企业家或政客……
“枡山宪三,枡山汽车株式会社的董事长,就是他没错吧?”
“他死的那样不明不白,杀人后因愧疚在酒窖内畏罪自裁?傻子才相信这种借口,真正的原因——我想是因为被媒体无意间拍下射击时的照片导致身份暴露,所以被你们的人处理掉,然后才伪装成纵火身亡的吧?”
看到面前人骤变的表情,九条九月就知道自己都说对了。所以哪怕现在看似处于下风,她也有足够的把握自己能够成功翻盘。
“你不是很敬重他吗?知道这件事,但你依旧留忠心耿耿的为那个组织效力,为什么?”
她刻意以一种单纯疑问的语气说道,但正是这种理所当然,反而远比诘问和嘲讽更让人难以忍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为什么依旧可以忠心于他们?”
“只要能把杀掉他的那个男人拉下马——”说出这句话的爱尔兰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糟糕。
九条九月选择毫不留情的打碎他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枡山宪三这种在表世界功成名就的人,应该在你们那个组织也很有地位吧?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样的骨干成员,不可能是仅仅因为一次行动的失败就被下面的人自作主张的杀死,那个真正下令想要他死掉的人——”
她笑着讥讽:“不是别人,正是你所忠诚的boss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