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卉一边想着制衣厂的事, 一边脱袜子。
脱到一半,感觉江晟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自己。钟卉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抬头看他一眼, 心跟着一颤——他这……什么眼神?
江晟定定地看着她的右腿,像是受了某种刺激, 神色十分不对劲。
钟卉到口的话, 也忘了说,莫名生出些许紧张感来, 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和江晟已经离婚了,她做什么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钟卉一边脱袜子, 一边道:“你早点休息吧。晚上小树可能会闹。白天还有工地上的事要忙。”
“等会。”江晟突然捞起她的右腿,放在自己的腿上, 将她剩下的半截袜子扯了下来, 扔到一旁。
钟卉吓了一跳,眉头皱了起来:“你干什么!扯破我袜子了!”
江晟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晦暗, 唇角漾起一抹讥诮:“这么大的老板, 连给自己买袜子的钱都没有么?这袜子已经破好几天了。”
这人好端端地管起她穿什么袜子了?
今天拍海报, 穿丝袜是为了搭配店里的夏装。尼龙材质的肉色丝袜, 穿个一回就起球, 还容易勾丝。
钟卉不舍得扔,在这方面她并不十分追求细节,过得去就行。
“关你什么事!”被他说的生出几分窘意, 钟卉用力抽回自己的脚。
江晟不由分说地按住她两条乱扑腾的腿,薄唇抿了抿:“我看看你上回摔跤的地方。”
时间过去这么久, 他倒还清楚地记得她受伤的脚是哪只。
在钟家村摔到水田里, 当时她的脚踝肿得像馒头, 原以为要瘸好几天,多亏江晟用红花油给她按摩,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好很多了。
江晟以前年轻的时候是厂里篮球队的,推拿按摩会几下子。
钟卉任由他的手一点点按压她的脚和小腿。现在偶尔走路时间长了,受伤的位置还会隐隐有些痛。
他回来显然已经洗漱过了,换过一身衣服,穿了件衬衣,半截衣摆塞进裤子里,半截衣摆在外头,扣子也不好好扣,歪歪斜斜的,透着几分落拓。
钟卉这才发现他胸口有颗钮扣位置明显是重新钉过的,钉的位置不对,针眼颜色也不对。别的钮扣都是白色线钉着的,这颗重钉的钮扣竟然用的是红线。
只一眼,钟卉便有数了。这扣子十有八九是江晟自己缝的。前头婆婆的手工没这么差。
离了婚竟然会自己缝衣服了,虽然缝得不怎么样。
钟卉有些想笑,笑意刚蔓上唇角又被压下去了,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睛,不再看他。
江晟攒了一肚子的闷气,伴随着无处可消的嫉妒,目光凝在她脸上,语气平直僵硬:“今天你和小铁匠出去干什么了?”
白天钟卉和小铁匠两人有说有笑,还非要和他一起出去吃饭,晚上回来袜子竟然掉了个。
江晟满脑子都在想象她白天脱下丝袜的情形。她为什么要在白天脱丝袜?他想不到别的原因,压抑一整天的醋意在心底翻腾不休,那双黑眸便愈发暗沉。
钟卉眼睛都未睁开:“我请刘工吃饭,捎上他一起。”
江晟脸色愈发阴沉,强压下心头的嫉火:“我中午饿着肚子在你那厂房里干活,为什么不捎上我?”
敢情他还委屈上了?
钟卉轻抬眼皮,斜睨他一眼:“怎么?你干活,我付你工钱还不够?还得管你饭?”
江晟以前从厂里出来在工地上给人干活,每天午饭都是她帮他准备。没有哪个甲方会管饭。到后来,有了自己的电工队,又有了徒弟。他这个师傅的午饭都是徒弟给准备。
这一眼看得江晟心里一荡,语气里的酸意便再也藏不住了:“我给你当小工,在家带孩子,你跟他在外头吃饭,换你你会怎么样想?我不适合当贤内助,他就适合了?”
钟卉觉得他莫名其妙:“当小工,我付工钱给你;带孩子,是你自个提的。”
看来下工地带孩子对他来说还是太轻松,倒有时间精力在这胡思乱想。
江晟冷峻着一张脸,漆黑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手沿着她的小腿往上。
等到钟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裙摆。
动心起念只在一瞬间。
今天江晟特别特别想要她。
钟卉一把按住他的手,被他搂在怀里的两条腿狠狠踹了他几脚,光着的脚忽然触到一个硬挺的东西。
她很快反应过来,脸色腾地红了,“神经病!”
江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眸底已经沾染了几分欲色,声音暗哑:“我不信你不想要。已经多久了,你自己算算。每次只要一想到你,这玩意硬得就能吊起一把锤子。”
钟卉被他的骚话震惊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半晌,“我,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想要你自己想办法,你自己说的,想上你床的女人一大堆,你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江晟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你想要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么解决的?随便挑一个男人上床?”
钟卉记得他是个在床上都没什么话的男人,现在却在这口无遮拦地胡沁,冷着脸道:“我就是挑十个男人上床,你也管不着!”
江晟被她的话激得额角直跳,这一年考虑她的身体和心情,他过的跟和尚一样禁色的生活。
她倒好,随口就是十个男人。
江晟铁青着一张脸,拽住她的手腕,往卧室去。
钟卉被他拽得趔趔趄趄,也不知道他今天倒底发哪门子疯,低喝道:“你放手啊!再不放手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晟弯腰给抱了起来,身后“砰”一声关门声,江晟抱着人往床上一扔,随手拧开床头的壁灯。
钟卉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扬起头看着他,触到他眸底那片猩红,她神色僵住——这人怎么还委屈上了?
江晟确实感觉一丝委屈,这一年多他守身如玉,等着钟卉回心转意。没想到她却完全不当回事,甚至有其它想法。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就放开。”江晟死死盯着她的眼。
“什么事?”
“以后你有需要的时候只能找我。我有需要也只找你。”
这是离了婚当炮友的意思?
钟卉咬着唇角,嗤笑:“江晟,你看看你的德性,还真是够贱!”
江晟并不生气,淡淡道:“我就对你一个人贱,不丢人。”
说完他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一整晚他都被嫉妒冲昏了头,此刻将人搂在怀里,心底那丝不安并未褪去多少。
上辈子,刚结婚那几年,钟卉和江晟在这事上特别和谐。尤其是他从外地干工程回来,有时候她上晚班,白天禾禾去学校,江晟就能把她按在床上来个几回。
白天没睡好,晚上上班自然没精神,多来几次钟卉的身体受不了。而且老职工楼墙体薄,两口子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能听到,她实在放不开,无法专注在那事上。
拒绝了几次,江晟慢慢不主动了。夫妻之间这方面也就淡了下来。
印象中,江晟上床闷头就干,根本没什么话。他现在没脸没皮的模样,倒让钟卉脸涨得不行。
她直起身子挡住他的手,两人在昏黄的壁灯下无声拉扯着,钟卉气喘嘘嘘,眼睁睁地看着胸前的扣子全部被扯开,内衣被扔到一边。
江晟这个样,让钟卉想起上辈子他从临沧回来时的模样,暗沉沉的眼神像一匹饿狠了的狼。
“你等会!”钟卉顾不上自己裸着上半身,摸住他作乱的手,斜眼看着他:“你想要,我帮你就是了。”
说罢,她二话不说推倒江晟,开始解他的皮带和裤子,那玩意硬挺得快要戳到她的脸上。
江晟仰面躺在那儿,看到钟卉坐在他腿上,面色十分严肃地盯着那瞧,仿佛那是她眼下亟待解决的一个难题。
只一个眼神,他就忍不住浑身发紧,胸膛止不住地起伏。
钟卉整个人红得像烫熟的虾,这还没动手,反应这么大?!
她额头沁出汗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上下来回,毫无技巧可言,时重时轻,只想快快解决。
江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往那地方涌,头皮发麻,耳中嗡嗡作响,控制不住地呻—吟起来。
……
他以为自己会坚持很久,没想到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他爽得灵魂快要飘出身体,身体大大纾解了一番,心情也好些了些,满腹戾气消去大半。
睁开眼,便看到钟卉皱着眉头用手指擦了把脸,刚才离得太近,有几滴飞溅到她脸上。
“我回来洗过澡了。”江晟心软得一塌糊涂,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坐起来将她抱进怀里,扯开她的腿,指腹轻轻去捻,出乎意料的干燥清爽。
江晟颧骨不由自主地升起,满腔嫉火消散得一干二净,一息之后,他眉头又拧了起来,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没有一丝情动的迹象。
钟卉按住他的手,在性—事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身心合一的女人,她希望自己的身心能同时交付在一个男人手里。
眼下,她对江晟没那方面的想法,自然也不会跟他发生什么关系。
疏离而淡漠的钟卉,让江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有些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江晟提起裤子从床上下来,一把从后头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脖颈间,鼻息间全是她的气息。
他感觉自己此刻特别需要她的温存和拥抱,这个女人刚才像解题一样替他解决了一次。在他抵达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立马弹开了。
江晟心里空了一块,难受极了,忍不住低头用嘴触碰她的耳垂,顺势将身体贴近,很温和又很低沉地说道:“这玩意每天想到你,就下不去了。那天在白水镇宾馆,你睡得倒是香,我硬生生挺了一晚上,冲冷水澡也不行,只好自己用手。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那次我从临沧出差回去,大白天你被我……”
怀中的人一言不发,但江晟却看到她白嫩的耳朵染上一片粉红,他心忽然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恍惚间又回到以前他和她亲密无间的时候。
钟卉头有些晕,手也有些酸,耐心即将告罄。江晟今天实在反常,先是莫名其妙地生气,接着又拉着她要干那啥,还不停地用各种骚话撩拨她。
她承认她今天也被他反常的情绪给影响了。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扣好扣子,“我去洗个澡,看看禾禾和小树就睡了。”
……
这一晚上,仍然是江晟带着儿子在小房间里睡。钟卉一个人睡主卧。
晚上她睡得很沉,竟然一声儿子的哭声都没听到,一睁眼就到了五点半。
她起来了,很快江晟也起床了,他今天还要去当一天小工。
虞桂枝从厨房里端出粥和包子,问女儿:“昨天晚上小树是不是跟你睡的啊?我好像听到你房间里一直有动静。”
钟卉脸上微微发热,含糊道:“回来洗澡,弄得有点晚了。”
虞桂枝又对一旁埋头吃早点的江晟道:“你那件衬衫,刚才一起放洗衣机里洗了。有颗扣子是你自个缝的吧?颜色位置都不对,给你重新缝过了。”
江晟带了一晚上孩子,精神却看上去很不错,“谢谢妈。”
女儿女婿离婚了,女婿对自己的称呼一点没变,起初虞桂枝还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
质量监督月,整个新世界的商户都在迎接工商部门和质监部门的检查。
检查内容无外乎各种证照是否齐全,进货渠道,手续是否正规等,每家每户再带一、二件样品回去检测。
倪奇正开会的时候,三令五申地要求商户们把证照准备齐全,清荔工商税务和质监各个部门抽人组成的执法大队随时可能上门抽查。
钟妙以前在天桥摆摊做生意,最怕就是跟这些官老爷打交道。流动摊贩没几个手续是全的,见到有人过来检查,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赶紧收摊跑人。
现在在新世界开店做生意,都是有名有姓的商户,跟以前在天桥上流动摆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执法大队正式上门那天,钟妙和姐姐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才轮到她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卉上过电视的原因,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对她们非常客气。客气得其他商户都有些眼红了。
队长是质监局的头头,在其他档口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模样,到了钟卉的档口,却是笑容满面地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下岗女工再就业的典范,不容易啊!今天这个检查是每年的例行的检查,莫紧张!”
一番话说得姐妹俩松了口气,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姐妹俩开店的各种手续、证件,很齐全,没什么问题。又从女装店和童装店各拿了两件衣服回去抽查。
执法大队总共在新世界待了一周,将几百家商户都查了一遍。离开的时候,所有商户都松了口气。
店里的事情安顿好,钟卉全身心地投入到制衣厂的工作里头。水电线路最后江晟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给她弄好,比原来预期的长了一天。
刘工被她请回来当副厂长,这些天他一直扑在制衣厂的筹备上。各种设备的采买是笔不小的开销,刘工建议钟卉先买两台电动缝纫机,六台普通缝纫机,后头要是不够再添设备。
钟卉知道现在外头的服装厂,渐渐地都开始用电动缝纫机,以为刘工是担心成本的问题,不肯全部用电动的。
刘工:“清荔倒底不比沪市和五羊那些大城市,有踩缝纫机底子的女工好找,会使电动缝纫机的就难找了。年纪大有底子的不肯学,年轻的倒是肯学,踩缝纫机的底子又太差,教起来也费劲。不如先买两台电动的回来,让那些有缝纫底子的工人边做边学。”
钟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采纳了他的建议。
普通缝纫工倒还好招,比较头疼的是还缺服装设计师这样的专业人员。一开始钟卉寄希望于妹妹,结果钟妙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只答应当个设计助理。
钟卉只能通过其它渠道来招人,甚至在报纸上打起了中缝广告。
正当姐妹俩一心扑在档口和制衣厂上面,负责在钟家村盖屋的包工头老黄急吼吼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前阵子老屋已经封顶了,钟卉以为老黄是来通知她房子盖好了,正高兴着呢,电话那头老黄的话却给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钟卉的父亲钟向顺在那边盯工程进度,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把腿给摔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