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熹微时，林煜洗漱完毕，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去找贺沉。
他们住的屋子距离不远,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贺沉屋前。
林煜站在门口，抬手轻敲房门：“贺沉，起了吗？”
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随即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起了, 稍等。”
林煜弯起唇角，故意说道：“那我先进来了。”
“等等！”房内又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我马上就好！”
林煜想象着一贯慢条斯理的少年，此刻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差点没笑出声来。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张英俊的面容露出来：“阿煜，你今日起得很早。”
贺沉的神情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但微有些凌乱的衣襟却泄露出一丝破绽。
林煜想起他曾对自己说, 这一世他们初见时，他脑子里就生出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画面, 偏偏面上还装得一本正经。
那么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会不会也是同样的表里不一？
思及此, 他往前踏了一步, 同时伸手摸向棱角分明的下颌。
玉笋般白皙细长的手指冷不丁探过来，贺沉脑海中浮现出那惊鸿一瞥, 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躲什么？”林煜跟着他向前移动，手指往下滑，落在领口处, “衣襟没整理好。”
贺沉稳住身形, 目光却落在别处：“我可以自己……”
话音未落, 呼吸陡然一窒。
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碰触着脖颈裸|露出来的皮肤，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回想昨夜梦中的混乱不堪……
喉结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耳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林煜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心里觉得很新奇。
贺沉面对他时，要么是极尽克制，连一丝一毫都不逾越，要么是一上来就失去理智，生扑硬来，逃都逃不掉。
难道是因为这次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竹马，所以贺沉变得纯情了？
第一次试探点到为止，林煜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我没什么东西。”贺沉醒过神来，“我只打算带一把剑，还有干粮。”
“再带上几件换洗衣裳。”林煜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回房，“这次驱邪大会结束后，我想跟你四处去逛逛。”
*
一年一度的修道界盛会正式开启，这回林煜没有一心扑在比赛上，他更感兴趣的是纯情少年贺沉。
尽管没放在心上，但两人还是凭借多年培养的默契，轻轻松松包揽名谱前二，一举轰动整个修道界。
然而，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修士名谱出来后，贺沉再次被除名了。
“我就知道有鬼。”林煜冷笑一声，“这帮自称修道正统的世家修士，就这么见不得无门无派的散修压他们一头？”
那一世贺沉被污蔑弄虚作假，他不知其中来龙去脉也就罢了，但这次他们分明是并肩作战，驱邪大会竟还敢睁眼说瞎话。
“算了，阿煜。”贺沉云淡风轻道，“名谱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随他们罢。”
“不行！”林煜眉心一皱，神情严肃地看着他，“该是你的名誉，我一定会替你争取，不该是你承受的脏水，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泼向你！”
贺沉心头一热，怔怔地望进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近乎喃喃自语：“阿煜，你究竟为何……”
对他这般好？
自从那年湖上初遇将他带回家中，多年以来，这个小小少年始终如一地挡在他身前。
分明是清冷高傲的性子，但只要涉及他，哪怕再小的事都会替他据理力争。
“你跟我一起去。”林煜没在意他的自言自语，一把拉起结实的胳膊，“今天我非要去讨个公道。”
贺沉不由自主迈开脚步，视线落在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眸色悄然沉了几分。
林煜直接找到修道联盟门口：“我要见你们盟主。”
那一世他在驱邪大会一战成名，不久后道盟盟主之位便由林家家主接任，但目前道盟与林家还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是林家二公子，修士名谱上的榜首，道盟的人不敢拦他，只好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进来。”
林煜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贺沉紧随其后。
进门后，只见高台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底下两侧坐着几位差不多年纪的长老。
“晚辈林疏逸，拜见道盟盟主。”林煜拱手行礼，即便内心愤怒，亦不失世家公子的礼仪。
“你就是林道远的幺子？”道盟盟主缓缓开口道，“你要见本座，所为何事？”
“在我身边的是本次驱邪大会的第二名，贺沉。”林煜抬起眼眸，“晚辈敢问一句，道盟为何将他踢出修士名谱？”
道盟盟主看了一眼左侧的长老，长老会意：“经查证，贺沉在驱邪大会中使用了不正当手段。”
“查证？谁查证？”林煜连声反问道，“证据在哪里，可否公示？”
“这——”长老和其他人对视一眼，“这恐怕不方便公示，道盟考虑到对修士的名声有所影响，所以才想悄悄处理，贺沉你觉得呢？”
贺沉面上纹丝不动，慢条斯理地回道：“我无所谓名声，你们大可以公示出来。”
“你——”长老被他一句话噎住，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请回罢！”
林煜冷冷道：“本届驱邪大会我与贺沉全程待在一起，按照你的意思，我也作弊了？”
长老一甩袖子：“老夫可没这么说！”
“盟主，道盟一拿不出证据，二不愿意还贺沉清白。”林煜将目光重新转向高台上，语气不容置疑，“既然如此，我将自行退出修士名谱，并永不再参加驱邪大会。”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一旦修士名谱的前两名都不在了，那这份名谱自然也就成了笑话，更何况以林家如今在世家中的影响，绝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事情闹大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下盟主也坐不住了，厉声喝斥道：“休得胡闹！”
林煜丝毫不惧，语气坦坦荡荡：“晚辈并非胡搅蛮缠，只是寻求一个公正罢了。”
在另一个时空，他让贺沉蒙受近千年之冤，这辈子，他将誓死捍卫爱人的声誉。
盟主面色阴晴不定，长老们不敢吱声。
“道盟踢出贺沉，无非因为他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林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今日我可以告诉在座诸位，他是我林疏逸的座上宾，谁要欺负他，得先问问林家答不答应。”
最终，少年赢回了属于他的名誉。
*
离开道盟，两人刚一回到客栈，店小二便迎面走上来：“两位公子，可否与你们打个商量？”
林煜心情大好，问道：“何事？”
“这几日客人尤其多，本店的厢房眼看着就不够用了。”店小二弓着腰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二位贵人既是同行，可否行个方便，腾出一间厢房来？”
贺沉正想拒绝，耳畔却响起爽快的应声：“好啊，没问题。”
林煜看了他一眼，嗓音含笑：“我与这位公子情——同手足，同住一间自然没什么问题。”
这几日他们分房而睡，贺沉一到晚上就紧闭房门，他正好愁着没机会调|戏纯情贺公子呢。
贺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但还是没提出反对。
进了厢房，林煜走到床边，抬手解下腰间的佩剑，又继续解着系带。
“阿煜？”贺沉瞬间背过身去，“你要做什么？”
“脱衣服，准备就寝啊。”林煜侧过脸，语气疑惑，“难道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我……”贺沉喉头动了动，“我先打盆水来，让你洗漱。”
林煜眨了眨眼睫：“我突然又想沐浴了。”
背对他的那道高大身影明显僵了僵，随即匆匆往门口走去：“我去吩咐店小二。”
很快，店小二将浴桶和热水都送进了厢房。
贺沉跟在小二身后走出去，又听那道清泠泠的嗓音响起：“贺沉，你怎么也走了？”
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已经在解里衣系带，贺沉眼疾手快地一把关上门，低声回道：“我不走，我就在门口守着。”
林煜忍住笑，没再为难他：“好。”
贺沉背靠在门框上，闭上眼眸。
但失去了视力，听觉反而变得尤为灵敏，衣衫悉索的摩擦声，踏入浴桶时带起的水声，甚至能想象出温水流淌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
体内涌起一股躁热，贺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默念清心咒。
如果阿煜知道他心中竟藏着如此龌龊污浊的念头，一定会讨厌他，说不定从此再不许他近身。
不，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没过多久，林煜打开房门：“我好了。”
热气和香气一道扑面而来，贺沉立即凝神屏息，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让店小二再打桶水来，你也顺便洗一下吧。”林煜看着他，“要我也回避吗？”
贺沉脱口而出道：“你刚沐浴完，不宜见风。”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煜拨了拨微湿的发尾，“那我先上榻了。”
店小二熟练地进来换桶加水，忙活完后再次退出去。
林煜背对着门，侧身躺下，懒洋洋道：“放心，我不会偷看你沐浴。”
贺沉解腰带的手一顿，嗓音莫名有些哑：“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怕你偷看不成？”
林煜唇角翘了翘，你最好是不怕。
身后渐渐响起水声，他估摸着贺沉已经脱了衣衫踏入浴桶，装作不经意地一翻身。
两人的眼神隔空对上，贺沉愣了愣，猛地将身体沉入水中。
但那短暂的停留，已经足够林煜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与小贺沉阔别已久，乍一打照面，他不由暗自心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怎么吃得下……
贺沉嗓音发紧：“不是说不会偷看？”
林煜回敬道：“不是说不怕我偷看？”
说罢，他的目光便正大光明地自宽阔平直的肩膀往下扫去。
露在水面上的胸肌和大臂肌肉绷得死紧，硬得像大石块，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贺沉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不算宽敞的厢房内，温度急剧上升。
林煜打定主意要在少年贺沉身上找回点主动权，他缓缓坐起上半身，一双莹白的脚轻巧落地，一步一步朝对方走过去。
“林煜。”那双黑眸霎时变得沉不见底，贺沉警告般唤了一声。
林煜脚尖一顿，本能地打了个轻颤。
他太熟悉贺沉了，他非常清楚对方现在的眼神、语气以及肌肉隆起的程度，究竟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