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二公子出了趟门,竟从外面带回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少年。
那少年长相俊逸,年约十三、四岁, 气质已初显锋芒,看起来像是某位修仙世家的公子, 但奇怪的是之前并没有人见过他。
“逸儿, 你想将这孩子留在林家, 为父可以答应你。”林道远端坐在椅子上, 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堂下的陌生少年,“但既然来了林家,就要遵守林家的规矩。”
林煜微一蹙眉:“父亲, 我并不打算让贺沉入林家外门。”
林家弟子分外门和内门, 内门弟子皆是林氏子孙,而外门弟子大多是慕名拜在林家门下的修道士,或是林家四处收养的孤儿。
林道远愣了愣, 沉声问道:“他既不拜在林家门下, 如何能与你一同修炼?”
“孩儿知道父亲的顾虑, 但贺沉是我的朋友,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林煜正色道, “您就当他是孩儿请回来的贵宾。”
贺沉本是无门无派的散修, 自己忍不住将他带回家来, 只是不想错过他的成长过程,亦是不想让他过得太辛苦。
可一旦贺沉入了林家外门,便有了限制,再不能像一个人修炼时那样自由自在, 他不愿意做绑住对方的那根线。
林道远眉头一皱, 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这小儿子是修道奇才, 年仅十岁在林家上下便没有了对手,所以向来谁也入不了二公子的眼。
但今日,逸儿不但亲自带回一个孩子,竟还亲口承认对方非比寻常。
“林伯伯,若实在不方便让我留在林家,小侄也不好勉强。”一直保持沉默的贺沉终于开口,语气不卑不亢道。
林道远神色复杂地反复摸着玉扳指,一时没给出定论。
贺沉微微偏过脸,望向身侧的人:“你知道该去哪里找我。”
“不行!”林煜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又用央求的眼神看向父亲,“父亲!”
“罢了。”林道远大手一挥,“你且先留下,日后再从长计议罢。”
他时常担心小儿子因异于常人的修道天赋而变得孤僻,如今身边有个伴儿也好。
“谢谢父亲!”林煜眉眼弯起来,紧紧抓住胳膊的手晃了晃,“我们可以一起修炼了。”
贺沉看着那张小脸露出感染力极强的生动笑容,心底的那丝犹豫和后悔不翼而飞,不自觉也扬起唇角:“嗯。”
贺沉就此留在了林家,以二公子座上宾的身份。
他与林煜互相切磋,共同钻研修道,整日几乎形影不离。
自从那日湖上初见一眼惊艳后,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贺沉确认了,他们确是同类。
他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觉,仿佛他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那日并非萍水相逢,而是久别重逢。
思来想去,这大概便是书中所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含义罢。
不过,这一切落在林家其他人眼里却变了味儿。
一开始,众多弟子对这个外来客充满了敌意,后来无意中得知对方只是无父无母的小小散修后,又变成了不屑。
虽然对于贺沉来说,无论其他人态度如何千变万化,他压根一丁点也不在意,但林家子弟却忍受不了,一向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这般看得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这天,外门弟子们故意趁林二公子不在时去堵贺沉,想暗中给他个教训。
贺沉似乎有点赶时间,赤手空拳地站在包围圈中央,语气淡淡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
领头人顿时大怒:“既然你小子如此狂妄,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说罢,十几个外门弟子持剑一哄而上。
贺沉面色平静,身形纹丝不动,只是闭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刹那间,一干外门弟子们像是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定住了。
下一瞬,他们手中持的灵剑纷纷掉落一地。
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沉一战成名,此后又有不信邪的内门弟子试图挑战他,但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渐渐地,林家内外没有人再敢惹是生非,包括林家家主在内的众人终于明白,为何眼高于顶的二公子会对贺沉另眼相看。
原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其他附加条件都会变得极其可笑。
这些事自然也传到了林煜耳中,他不由好奇道:“贺沉,你平日与我对战,是不是没尽过全力?”
这具身体的灵力远远还没有达到巅峰时期,贺沉应该也是一样,但他们一直没有全力对战过。
贺沉执笔的手顿了顿,笑着回道:“怎么会?”
“真的?”林煜眯了眯眼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向他后背。
贺沉好似没发现偷袭,稳坐如泰山。
果不其然,掌心即将抵上少年日益宽厚的肩背时,陡然又泄了力道。
说时迟那时快,贺沉一个侧身,反手捉住纤细的腕骨将人往自己面前带,执笔的那只手轻点,在精致挺翘的鼻尖上留下一点墨。
“小花猫。”他勾起唇角,语气亲昵又愉悦。
林煜怔了一下,没想到他都重活一世了,竟然还会被十几岁的少年捉弄,气呼呼道:“贺沉!”
“在呢。”贺沉松开手,主动将毛笔往他手里递去,“让你画回来?”
林煜才不会客气,接过毛笔就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画了起来。
贺沉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画,深邃又明亮的眼眸中落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林二公子画技精湛,不消片刻,一只惟妙惟肖的狐狸便浮现出来。
“画好了。”林煜勉强还算满意,拿过铜镜放到他面前,“你看这只九尾狐狸,像不像你?”
贺沉看向铜镜,仔细欣赏他的杰作:“阿煜,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
林煜微一挑眉:“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夸我。”贺沉越看越中意,微微一笑,“我很喜欢,决定接下来的几日都不洗脸了。”
林煜:“……”
他总算知道了,贺沉的厚脸皮绝非一日养成的,原来这人打小就这样!
*
寒来暑往,岁月如梭。
年复一年,两位天赋异禀的小少年也终于长成了翩翩公子郎。
按照林家的规矩,林煜年满十八时依然要参加修道界一年一度的驱邪大会,只不过这次他会与贺沉一道参加。
临行前一夜,林煜打算好好沐浴一番。
林西熟练地往浴桶内注满热水,又替他脱掉外袍,开口道:“二公子,我先退下了,有事您再叫我。”
“好。”林煜应声,“去吧。”
室内只剩他一人,他这才脱下里衣搭在屏风上方,缓缓踏入浴桶内,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阿煜,你在吗?”
这几年,贺沉的嗓音愈来愈低沉磁性,如今已与他们那一世认识时一模一样了。
“嗯。”正好水凉了,林煜应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等一下,我在沐浴。”
贺沉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水墨屏风上时,踏进门槛的脚倏然顿住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半透明屏风上映出一道隐隐绰绰的身形,并不足以看清,但却将不堪一握的腰肢细细描摹了出来。
一只纤长的手探出来,玉白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纤细的腕骨好似一折就断。
贺沉着了魔似的钉在原地,目光随着那只湿淋淋的手移动,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屏风。
他看见修长的手臂舒展开来,雪白的里衣便丝绸般滑上了那具玲珑有致的身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林煜穿好里衣,信步走出屏风后。
贺沉喉结滚动,一时竟忘记自己的来意。
素日里总是束起来的青丝披散在肩后,湿漉漉的发尾在修长的脖颈上留下道道水痕,里衣领口只是随意拢了一下,露出平直凸起的锁骨,以及一大片莹润且白里透粉的肌肤。
而随着林煜往他面前走近,热气熏腾下愈发甜美馥郁的幽香钻进鼻尖,深入肺腑,再继续往下汇聚。
未经人事的少年人,这一刻呼吸不可抑制地变重了几分。
贺沉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如梦初醒,略显狼狈地迅速背过身:“没……”
一开口,才发现嗓音竟也哑了几分。
他懊恼而羞愧地闭上眼睛,试图平复体内躁动的气息。
只是寻常的出浴而已,又不是没见过阿煜只着里衣的模样,他怎么能在一起长大的至友面前,做出这样辱没斯文、寡廉鲜耻的行为?
“贺沉?”林煜又走近了些,抬手拍拍他的肩,“你耳朵怎么这样红,不会发热了吧?”
贺沉瞬间触电般往前疾行一步,连脖颈都开始爆红,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我……我突然想起有事,你早点歇息罢!”
林煜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匆匆离去,心中的疑惑却在对方转身右行的一霎那,好像得到了解答。
“噗嗤”一声,他忍俊不禁。
因为他穿过来时,两人的年纪都还小,身体没有发育完全,这几年他们又是以好友身份打打闹闹地相处,彼此一心钻研修道,所以他也从来没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更何况他本来就清心寡欲,灵魂又是成年人,对一个毛头小子自然提不起什么胃口。
但就在刚才他忽然发现,与他一同长大的少年人是真的“长大了”。
据他初步目测,如今的小贺沉与后来的规模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又对他动了异样的心思……
“啧……”林煜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瓣,似笑非笑道,“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