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负责, 谁负责?”
程素以前真是看错了这个周文,原本以为她性子好,到时候嫁给她儿子跃民, 也好拿捏。
可现在再看,以前这个温温柔柔的人浑身长满了刺, 扎人的很。
“就因为他喜欢我, 我就要对他负责。
程阿姨, 你儿子有病,难不成你也有病吗?”
周文扣着毛毯上的线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跃民他都住院了, 还病的那么严重。
周文, 阿姨记得以前你人挺好的,还很善良心软, 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了?”
按照以前的周文,即使她和跃民成不了,看他这样病重,只要她求她,她会心软去照顾跃民的。
可现在这个周文, 前后就像两个人一样。
她刚刚和她说跃民住院了,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她在和她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住院了似的。
“我一直这样, 变的不是我,是阿姨你,你和你儿子变得都这么的卑鄙。”
周文撩开眼皮子瞅了她一眼, 她记得以前这个程阿姨人还不错。
并且她之前就明确的拒绝过胡跃民, 是胡跃民不死心, 不死心的还有胡跃民的妈程素。
程素看到她看她的那种眼神,透着淡淡的讥讽,这是在以前的周文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刚刚之所以那样强势,是因为觉得周文性子软。
“周文,阿姨之前做的确实不对,可跃民是无辜的啊,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有感情在的啊。
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份上,去看看他,阿姨不让你照顾他了,只要陪他说说话就行。”
程素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一见面的阴阳怪气,强势,到现在的哀求。
“你找旁人去陪他说话吧,我没有时间。”
周文冷漠着一张脸。
“周文,周文,阿姨求你,阿姨向你道歉,你只要愿意陪跃民说说话,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不是想留在城里吗?我在我们单位,帮你安排工作,行不行?”
程素见周文不肯答应,顿时急了。
现在工作难安排的很,哪像程素这样张口就来,那些单位的领导干事他们也有儿子闺女,也有亲戚家的孩子,这些人都安排不下哪。
程素是想哄周文先去陪她儿子,压根不是真心要帮周文安排工作,这只是掉在毛驴前面的那根胡萝卜。
不管她给不给安排工作,周文压根不在意。
“小文,快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刘小娥喊她了,她不再管程素,转身就走了。
程素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见她这样的不念旧情,程素恨的咬牙切齿的。
……
“娘,俺可终于见到你了……”
王小杏借了一圈子钱,一毛钱都没借到,她那个大姨比大舅还穷哪。
后面,她没法了,只能趁她奶睡着,偷走了她裤腰带上的钥匙,打开柜子,在柜子里找到了五块钱。
可这五块钱,压根不够买到榕城的火车票的,她就坐了半截的火车,剩下的半截路,她纯靠两条腿走来的。
她走了四五天,在路上还搭了好几段人家的牛车。
走到榕城的时候,已经灰头土脸,和叫花子没啥两样了。
在路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了,甚至跑到村子里,偷人家种在地里的大白菜。
她靠着三颗大白菜,撑了三天,饿的时候,啃两口大白菜,渴的时候再啃两口大白菜。
剩下的两天,是要饭,要到了两个窝窝头,一块地瓜。
她被周杜娟扔到乡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榕城。
“谁是你娘,你这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妇女,王小杏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她娘的面了,有些记不大清了。
“婶子,俺是进城找俺娘嘞,俺娘之前就住在这。”
王小杏背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烂布袋,这是她从家里给她娘带来的东西,里面都是些黄豆和小米,这是她从家里偷出来的。
原本她从家里偷的还有口粮,可在火车上吃完了,那是两个菜饼子。
她奶每天做完饭,都把家里的吃的用柜子锁着,生怕旁人偷吃,那两个菜饼子还是她好不容易偷偷藏起来的。
她知道她当年不懂事,惹她娘生气了,可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她没有空着两个爪子来。
“你说的是之前住这的李继工两口子吧,你是他们啥人啊?”
刘大姐打量着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姑娘,见她穿着土气,裤子上都是补丁,可一脸的机灵样,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周杜娟是俺娘,李继工是俺后爹。”
当年王小杏从她大舅口中知道了她娘和李叔叔结婚,成了两口子的事。
“周杜娟是你娘???”
刘大姐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起来,她诧异的不行,又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乡下姑娘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小杏的脸蹭的都是灰,脏兮兮的,那双眼睛也不像周杜娟的,有点想王家人,圆脸蛋。
“是啊,她就是俺娘,俺是她亲闺女,婶子,你知不知道俺娘和俺后爹,他们搬到哪了?”
刘大姐见她说她是周杜娟的亲闺女,就把周杜娟和李继工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她。
“你穿过这条胡同,再过了左边那条巷子,一直走……你娘和你后爹一家就住在咸水巷子里。”
“好嘞,谢谢您啊婶子。”
王小杏把布袋又拎在了肩上,朝着刘大姐说的地址,去找她亲娘去了。
周杜娟和李继工不仅有了儿子,还有了个小闺女,当年生下来的是个小子,家里这个才一两岁的小女娃是后面生的。
“小杰,你作业写好没,看下红霞,别让她摔着。”
周杜娟正在院子里晾衣裳,冲屋里喊道。
从屋里走出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
“妈,给我五毛钱,我带妹妹去买冰糕去。”
李小杰伸出手朝他妈要钱。
“这个月给你的零花钱花完了?
等你爸回来,少不了你一顿揍,我问你,你昨个打坏学校玻璃干啥?”
周杜娟拧着手里带水的裙子,她的样貌和十一年前没啥两样,那眉眼比十一年前瞧着更有韵味了。
李继工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给她,她在城里过了十一年的好日子,当初想去黑市倒腾票证赚钱的想法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她生的儿子,调皮捣蛋的很,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他的外公外婆一家就住在离他们隔了几条街的莲花巷子里。
他们一家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家里的孩子多了,再住之前的那个房子,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妈,等我爸回来,你替我说点好话,他最听你的了。
砸玻璃的也有张强,不止我一个人,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和他们一块砸了。”
“你说说这都第几次了……只有一毛钱。”
周杜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毛钱给他,买两根冰棍哪用得着五毛钱。
“妈,冰糕要九分钱一根哪,你给我这一毛钱咋够买两根的?”
李小杰嘟囔着嘴,周杜娟又给他加了四毛钱。
“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打瓶酱油,酱油票在抽屉里那,去拿吧。”
李小杰乐颠颠的去屋里找酱油票了,他妈到底还是给了他五毛钱,其中一毛八买冰糕,两毛五打酱油,那还剩下七分钱哪。
七分钱就是他的了,他正好可以买弹珠。
从屋里拿着酱油票,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拿着家里的酱油瓶,就出去买雪糕打酱油去了。
王小杏眼瞅着前面再拐个弯,就到她亲娘住的地了,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快步往前走着。
“哎呦……”
牵着妹妹急着去供销社买雪糕的李小杰和妹妹红霞被人撞的摔倒在了地上,屁股都快成摔成三掰了。
红霞年纪下,哇的一声哭了。
李小杰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家里打酱油的瓶子也被摔碎了,
“臭叫花子,走路没长眼啊,看把我妹妹都撞哭了。”
李小杰把妹妹从地上拽了起来,帮她拍打着屁股上的土,
“你赔我家的酱油瓶。”
“小兔崽子,我是你姑奶奶,你骂谁臭叫花子哪?
明明是你们走路没长眼,先撞的我。”
王小杏泼辣的很,叉着腰,
“也不知道你们家大人咋教的,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俺从乡下给俺娘带来的粮食都让你们给俺弄撒了。”
王小杏蹲了下来,把撒出来的粮食往布袋子里捡,这可都是好粮食啊。
黄豆能捡,可撒的小米就没法子了,只能连地上的土带小米一块给捧进了袋子里。
“你骂谁有娘生没娘教的?”
李小杰恼了,捡起墙角的土坷垃就朝王小杏砸了过去。
“你这个兔崽子,我今个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育教育你。”
王小杏也顾不上弄地上的小米了,抓起李小杰朝着他的屁股蛋子上,啪啪啪的打了起来。
“臭叫花子,放开我……”
李小杰挣扎着,他即使劲再大,也比不上在乡下经常干农活的王小杏。
“住手。”
正巧这个时候,李继工下班回来了,刚走到这,就见一个女的正在打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