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池涟央’出现反复只是为了说一声饿, 才站定几秒,就化作白光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异能的缺陷,而是被使用异能的人过于强大, 他在意思到现状后, 便迅速的控住了场。
准确来说,就是太宰治抹除了自己的潜意识。
他能随心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 甚至是潜意识。
青池涟央很确信自己真的不饿。
写作时, 他会进入一种‘废寝忘食’的特殊状态, 所以只靠喝点咖啡也能维持生理所需的营养, 最多维持来半个月。方才那几口,只是为了应付太宰治。
所以,在这个由新作《动物园》的影响下成型的异能场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喊饿的他,究竟是谁的潜意识,是三岁小孩都能猜到的东西。
而且……
他对太宰治的称呼,一直是尊称的‘您’与‘首领’吧。
“首领。”
青池涟央把掉在桌上的筷子, 工整的摆在餐盘上,他抬起头,直直看向脸上写满尴尬的太宰治,对方已经看到了第二页, 对潜意识异能场有了基本了解,他便没多费口舌。
“在手稿全部完成之前, 您不要多想。”
太宰治抓着手稿,潜意识动物园却还能对他使用, 是因为【人间失格】只对完全体的【永恒旧物】起效。
所以, 在他完成全部稿件之前, 《动物园》中的潜意识异能场,将会一直存在。
“雄一,你出去确认一下异能场的笼罩范围,如果超出首领室,就让银把那些守卫全疏散。”
青池涟央吩咐完便抓起笔,就要快速将手稿完结。
故事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这书在创作的时候本就打算写成单元怪谈的形式。
看他雷厉风行的处理好一切的太宰治:……
他的解释和准备的玩笑全部被堵在嗓子眼,太宰治张了张嘴,心里不爽。
这么冷静……到底算什么啊!
他垂下眸,强压下心底怪异,目光刚好落在《动物园》中,绿谷拿到的那张门票的背面注解上,那是文章对于‘潜意识’一词的注解。太宰治正好看到这。
这部《动物园》的文体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灾难怪谈。
所以线索一开始就给出了许多。
去过童话动物园的人回来后都会像着了魔一样的说:“那真是个好地方啊!”,还对动物园的内部陈设闭口不谈,营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的氛围,让人不仅浮想联翩。
而后,故事以主人公绿谷在阳台上捡到动物园门票为开端,开始了对动物园的揭秘。
「小浣熊、兔子、金丝猴、各种动物的幼崽……动物园开始那段就将所有能引起人‘可爱’情绪的动物都端上来了,寻常动物园的那些不讨喜的狮子老虎猴子,反而被排到了后面。
绿谷沿着游客参观的道路行走。不得不承认,那些小家伙长得确实很可爱,脸颊圆润,皮毛光滑,而且笼子和活动区也收拾很干净,没有一点异味,里面还布置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雕塑。
就连他这样,步入社会许久,已经失去了童心的中年男人,见到这些动物也不仅会心一笑。
女儿最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难怪回去后赞不绝口。
绿谷想。
可惜,只有他一个人在逛,女儿虽然很想来,但临时被同学叫走,至于妻子……
绿谷脸色阴沉下来,不去想那个晦气的女人。她不仅出轨,还卷款,丢下他和年幼的女儿……那个人渣!
绿谷越想越生气,他掠过黑熊幼崽的笼子,拐弯走向另一个参观区。
童话动物园将‘惊喜感’做的很好,几乎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拐弯。它也不把同一种动物,什么安格斯黑熊、俄罗斯黑熊、西徕雅黑熊放在一起,而是没有任何规律。
绿谷每一次拐弯,都会隐隐期待下一种动物。
下一个是……难看的鸵鸟。
而且玻璃的密封性似乎不是很好,空气中鸵鸟的臭味熏的让人喘不过气。
绿谷本来就难受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心了,男人快跑几步,冲向下个区域。
在走过那个拐角后,看到某项东西,他睁大眼睛,一个急刹车,然后落在一个软香温玉的怀抱里。
宜人的芳香扑鼻而来,很快缓解了被鸵鸟区荼毒的不适。
绿谷突然想起,他的妻子是个调香师,最喜欢香水,身上也一直很香。
绿谷头顶响起一声轻笑,随后传来一个女人有些嗔怪的声音。
“老公,你还想抱多久啊,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可他一路过来,明明都没看见什么人。绿谷还好奇为什么这么有名的动物园,游客却比大街上还少。等等……绿谷有些困惑的环视四周。
这段参观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陌生游客,此时看着他们指指点点,是不带恶意的羡慕。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的妻子,不是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吗?」
太宰治单手摸摸下巴,解读道。
“绿谷一开始看到可爱的动物是因为女儿喜欢,一路没人是因为中年男性不喜欢太拥挤吵嚷的娱乐场所,看到唯一有异味的鸵鸟是因为想到妻子心情不好,因为觉得臭,所以香的妻子出现了,前面门票上的注解,还有后面妻子说出:‘大庭广众’后,马上出现的游客,这所动物园的规则就完全浮现出了。”
“是潜意识具现化。”
“但是单纯的通过满足人们的‘意难平’,是不可能做到人人好评的,因为人的欲望没有尽头,如果真的那么简单,政府和军队绝对会将这里查封,所以答案是,参观过动物园的人再回去,就不是自己了。”
“好棒!完全正确!”这是青池涟央的声音:“您的猜测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这太简单了,当然,主要还是你写的好,青池……”
得到吹捧,太宰治摆摆手,脸上洋洋得意,然后,他卡壳了,见鬼一样的看向自己的旁边。
一名眼熟到让人牙疼的美貌少年正跪坐在地毯上,他穿了件简洁的白色居家服,长至膝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赤着双脚,白色的发丝未束,零散落下,是极放松的姿态。
少年面上浮现出一抹羞怯,两团薄红胜过最动人的情话。
“还是因为太宰君您懂我吧唔……”
太宰治顾不上形象,跳下单人沙发捂住‘青池涟央’的嘴。
心脏因为某种原因在胸腔中疯狂跳动,他对着正主投过来的目光讪讪笑了笑,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
这是什么事啊……
青池涟央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划过,闪过一丝困惑。
太宰治和他,一个西装不离身,另一个成天的斗篷三件套,没有这种居家服吧。
具现化的话。
是太宰治希望他穿这种衣服吗?
“呃……因为正装很不舒服,我看青池你天天打扮的那么热,就,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你需要轻快一点的衣服吧……嗯,然后就这样。”
太宰治难以启齿,支支吾吾。
他能和青池涟央说,具现化的你穿这种衣服,是因为没有男人能拒绝清纯挂……太宰治发誓,自己刚刚读《动物园》的时候,看见小说中对绿谷妻子成熟知性的□□打扮的描写,绝对没有下意识……
太宰治左手成拳,稍稍用力,抵住太阳穴。
打住。
冷静下来后,地毯上的‘青池涟央’也消失了。
“那不是因为会有部下来吗?”青池涟央眨眨眼,眼睛清澈的让人良心一疼:“不能穿着浴袍接见部下吧。”
“是这样,所以我只是想想,青池,你知道的,人的大脑每天要处理的不切实际的杂念数不胜数。”
青池涟央一愣,随后叹了口气。
他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但眼底却没有任何古怪和厌恶,反而出乎意料的愉悦。
“首领,您这样子……”
“很漂亮。”
惊慌失措,绞尽脑汁的模样,与平时截然不同。
太宰治一愣,表情恢复原样,身子向后靠在单人沙发上,眯着眼打量青池涟央。
他知道眼前人清冷外壳下掩藏的病态和通透,心底有隐隐的不安。
在室内,小说家并没有佩戴口罩。这是他和太宰治相处的一贯形象。
他唇很单薄,眼形又是丹凤,是老人说的薄情无心的形象。少年放下笔,似乎想了什么,然后开口。
“您想看我穿刚才的衣服吗?或者夸赞您对我作品的完美解读?再或者把您端来的食物全部吃掉?”
太宰治指尖一颤,不安感拉到顶峰。
他想阻止,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因为没有再自欺欺人的理由。
“都可以的,这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事情,只要您说一声。”
青池涟央认真的说着,眼底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清明到让太宰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第一次见您就说过吧,我想要您,因为很喜欢,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的东西,那种仿佛心脏被人攥在手中的悸动,很新奇,很惊艳,这种感觉是吃到了喜欢食物的成百上千倍。”
所以,才会衍生出后面青池涟央接下‘书’的任务,与太宰治的‘尸体交易’,守护在他身边。
“我之前见过很多尸体,破解过很多案件,也写成了几本书,有了钰子小姐他们,但那些成就感和愉悦,好像都和我所……幻想的,您的死亡不同。”
刚知道人生被修改的事情时,青池涟央其实很迷茫。
如果他对死亡的观念是错误的,是旁人恶意的误导。那他对太宰治死亡的一见钟情也是错误的吗?可记忆中的那种愉悦,和心脏的跳动,明明都是真实存在的啊。
他那时候,明明那么幸福。
“反正您,本来也计划着要死的吧。”
所以请遵守约定,让他重温那种快乐吧。
就一次。
青池涟央只是想,再一次体会那种……属于活人的愉悦。
被爱着的感觉固然很好,但钰子小姐、源鹿他们也能提供这种情绪价值。
虽然太宰治的喜欢有所不同,但追根溯源,似乎也差不多。根本比不上他所期待的死亡场景。
太宰治如坠冰窟。
是啊,他怎么忘了。能写出诸多作品的小说家,洞察力和敏锐度绝对都远超普通人呢?
他不是迟钝的笨蛋。
坐在火堆旁是能感觉到热的。
所以,他知道。或者说一早就察觉到了太宰治的‘喜欢’。
但是——
太宰治放下那几张手稿,站起来径直朝着青池涟央走去。
他伸手,抓住小说家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拉着站了起来。
无视青池涟央眸中刺眼的困惑和特意的顺从,看着那抹只会说气人话的薄唇,太宰治低头咬了上去。
青池涟央瞳孔猛的放大。
亲吻吗?
他知道这是某种表达爱意和友善的行为,也有社交礼仪,或者表达服从的意思,但在东方人这里,亲吻更多适用于情侣或者家人。钰子小姐就悄悄问过小说家,能不能亲吻他的脸颊。
唇瓣上的刺痛很快终止了青池涟央的思维发散。
太宰治是真的在咬,这或许不该被成为亲吻,而是惩罚,或者发泄更准确一些,因为青池涟央本人都尝到了血腥味。口中的空气被狂风暴雨一般的吻掠夺走,占有欲潮水一般溢出。
对方似乎嫌这种站立的单方面亲吻不够尽兴,揽住少年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
青池涟央有点怕了,窒息的空白席卷他的大脑,手脚发软。
这种陌生的滋味让他本能的推搡挣扎,太宰治被搞烦了,干脆把人按倒在地板上,跨坐上去,完全控制住他。直到青池涟央眼神有些涣散,挣扎的力气也小了很多后才放开他。
太宰治眼神阴翳,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说家。
少年的白发如凋零的玫瑰一般散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缺氧变得潮红,原本冰冷的青绿眼瞳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唇上是一模刺眼的殷红,凌乱无序。
太宰治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抚在他的颈窝上,细细划过。
“青池,你刚才的意思是,只要最后我如你的愿,过程中做什么都无所谓,是吧?”
但是——
青池涟央这个人,又自负又笨。
不同的‘喜欢’,怎么能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