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温迪陷入了思考.jpg
事实上司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坐起身来, 拍了拍脑袋:“……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但是感觉身体好舒服?像是疲惫被一扫而空了……”
她转头看向温迪:“你这什么表情?”
温迪顿了顿,谨慎地追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吗?”
虽然他很确信, 他和摩拉克斯联手创造的梦境,寻常人确实不太可能在他们设置的“规则”下,带着记忆回到现实。
……但很显然, 司露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司露不明白温迪为什么对自己的梦境这么执着,想来想去, 怕是又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预知梦?
她开始凝神回忆梦里的场景。
——还是有效的, 至少她回忆起了几个关键词。
“海鲜”“逛街”“遛鸟”“贴贴”……
“额……我梦到和一只海鲜在街上逛街遛鸟然后和它贴贴?”
温迪:?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摩拉克斯在梦里的化形居然是他最讨厌的海鲜”和“他居然会和人贴贴”这两件事哪个更离谱一点。
“糟了!”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神, 司露突然惊呼一声。
她看着墙上的挂钟:“四点五十九了!”
说着她掀开被子, 连鞋子都没踩就直接冲了出去。
当她“哐”地一声踹开流浪者的房门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正好好地指向了下午五点。
铛——铛——铛——铛——铛——
五声钟响后, 司露和坐在床上正茫然地看着她的流浪者面面相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除了流浪者外没有其他人,摩可、海莉与那个医师已经被迪卢克支走,只剩下一个在床上休息的流浪者,和突兀地冲进他房间的司露。
沉默的寂静中,分针缓缓向前挪动一格,时间来到了五点零一分。
没有鲜血、没有惊雷、没有尸体……
只有愣在床上的流浪者。
“你……”他缓缓开口,“没有穿鞋。”
他的视线瞥过司露裙摆下露出的脚尖,语调没什么波澜:“不冷吗?”
“……不冷。”
她清了清嗓子:“咳, 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流浪者摇摇头:“没有,休息了一下午,好多了。”
“他和你是差不多的情况哦。”
司露身后,温迪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笑意。
她转过身, 温迪正提着她的鞋子, “当心着凉。”
见她还愣在原地, 他突然笑了一声,“大冒险家艾莉丝女士曾经和可莉讲过许多童话故事。”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哪怕没有辅以任何曲调,也足以谱成一曲优美的旋律。
“在异世界的童话故事中,公主的水晶鞋都该由王子亲手为她穿上。”
说着,含笑的绿瞳垂下,绿衣的吟游诗人作势要弯下腰,如童话中那般,替她穿上鞋。
司露一个激灵,劈手夺过温迪手中的鞋:“……不了,我不喜欢当什么公主。”
温迪眨了眨眼,“那你更喜欢什么角色?”他想了想,“我也好久没有作新的诗歌啦,可以从你这里汲取灵感吗?”
司露给自己套好鞋,认真想了想:“师徒四人从东方的母国出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往西方的极乐殿堂求取撰写着时间真谛的书卷?”
“欸?居然是冒险类的题材吗?”温迪摸着下巴,“那你是其中的什么角色?师父还是徒弟?”
“……我更想做他们路途上的一个配角——女儿国国王,最好国库充盈不愁吃穿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那种。”
温迪:……好像,也不是不行呢?
司露和他口嗨完便将话题拉回正题,她看向温迪:“你说流浪者和我的情况一样?”
他笑了笑,“都是力量消耗过度——在你身上呈现出的反应是身体陷入沉眠,在他身上嘛……”
自然便会遵循着“本能”,去启用一些深埋在体内的“备用”力量。
他向床上茫然的流浪者眨眨眼:“就睡得更香咯。”
他不再多说什么,“我的琴声已经替两位暂缓了体内的疲惫,但是消耗掉的力量,一时半会儿是补不回来了——我的建议是,再卧床休息一晚。”
司露挥了挥手臂,伸展了一下身体:“……其实我觉得我的力量已经回来了,至少我现在觉得精神特别充沛。”
她有些理解菜菜那“仿佛喝了红牛”一样的表述了。
先前动用了技能在五百年的时间中穿梭,回来后又疑似动用“时间”有关的力量莫名其妙做了个梦,种种异状将她的身体掏空,如今在温迪的琴声中睡了一觉,倒像是补了回来。
“我们去看看特瓦林吧。”
司露仍然惦记着那24小时的金钱buff。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温迪的笑意沉了两分。
“怎么了?”看着他的表情,司露心间也微微一沉。
“从我们回到晨曦酒庄起,这片土地上现世的风中,便再也没有传来过特瓦林的气息。”
司露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土地上?现世的风?你的意思是……?”
“作为可以支配时间的人,你或许比我更清楚,司露,”温迪的视线并没有多少压迫力,但却仍是落到了她的身上,“它或许离开了‘现世’的时间线,又或者……”
“它离开了这片‘土地’,去往了别处可以阻隔风向的地方。”
接话的是一直在床上沉默的流浪者,他的语调和散兵的冷嘲热讽不尽相同,却同样冷然。
“比如——深渊。”
*
答案自然是第二种,特瓦林现在在深渊中。
自摘星崖上被深渊法师加重侵蚀的诅咒,一路带回深渊后,特瓦林便停在了嶙峋的石垣间休憩。
即便是风神的眷属,拥有毕竟魔神级别的力量,在深渊长年累月的侵蚀下来,天空之龙的力量也已经所剩无几。
在这段时间内,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梦中渡过的。
人的梦境都是过去与希冀的结合,魔神眷属也不例外。
但他的记忆已经因为五百年的沉睡与诅咒变得模糊起来,为数不多的场景,只剩下一片血红的大地。
那是自毁灭之龙的身躯中流出的腐蚀之血,他亲眼目睹了那片血海侵蚀了半个蒙德,最终落入雪山,向着山间的地脉伸出了魔爪。
然后……那片血色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料理的香气——似乎有人在他记忆中的雪原中做饭。
那是一个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她的身边,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充满生机的颜色。
有琴声自天空中传来。
那是曾将他引入人间的……
特瓦林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醒。
他混乱的记忆与感知中,勉强能判断出自己身处不熟悉的地方,但那微弱的足音,他曾耳闻。
“呜呜……该死的……统……这种任务怎么完得成嘛……什么空间宝石……”
他认得这个声音。
诚然或许在人类耳中,每个深渊法师与深渊咏者那彷如混响般的声音都没什么不同,但特瓦林的听力显然比人类灵敏万倍。
“我记得你……法师。”龙类悠长的吐息声在石洞中响起。
“哇呀!什么东西!”
电子木鱼吓了一跳,身上的毛茸茸都快炸裂起来。
他本来只是在深渊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发愁着自己的个人任务该怎么做,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特瓦林栖息的石洞中。
特瓦林居然还出声叫住了他。
他晃晃悠悠地飘过去:“……特瓦林?”
“……我记得你,”巨龙再度出声,“……你曾妄图治愈我的伤口,法师。”
电子木鱼愣了愣:“什么时……”
啊,他想起来了。
是他们在做第一个主线任务的时候,老六那骚操作的解法。
——风神不在,只能由深渊法师出面“治疗”特瓦林,然后被他们“打断”了。
……结果他那装模作样的“治疗”,居然被特瓦林记了下来?
电子木鱼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飘在空中的双脚合拢搓了搓,“嘿嘿……你还记得呀?”
“弱者的徒劳挣扎,总是令人记忆犹新。”
电子木鱼:?
特瓦林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毒舌属性??
他被噎了一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特瓦林从趴着的前爪上抬头,龙目凝向了他:“你遇到了困难。”
电子木鱼刚被他怼完,正憋着一口气:“关你什么事?”他翻了翻白眼,嘟哝道,“……反正是弱者的徒劳挣扎。”
“我一直在寻找回报你的机会。”特瓦林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恼怒,“上次本想从人类的手中保护你……但那些人类,对你没有恶意。”
电子木鱼又愣了:“上次?什么时候?”
特瓦林回忆了一下,“从天上扣下一口大锅的时候。”
电子木鱼:……啊,是他和默菈交易,然后被散兵打晕的那次,后来是花花来救的场。
好家伙,原来特瓦林是因为他才来的吗??
……因为无意间救了神龙所以得到了默默关照和保驾护航——原来自己拿的才是主角剧本吗??
电子木鱼瞬间支棱了起来,“我确实遇到了困难,一个天大的困难。”
——身为主角剧本的持有者,面对这送上门来的助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
时值月中,今夜的月色亮得堪称晃眼。
让正坐在晨曦酒庄的屋顶上喝酒的风神大人都微微眯起了眼:“哎……本想就着月色下酒,谁知道这月色也太晃眼了。”
“你可以选择戒酒。”
他的身后,一个褐色的身影悄然现身。
温迪摇头晃脑地咂舌:“让我戒酒,就像让你戒掉听戏遛鸟的习惯一样,不要强人所难嘛。”
钟离皱眉:“纵酒伤身。”
温迪笑笑:“逛街伤钱。”
……
钟离选择默默闭嘴。
温迪又笑了一声,“更何况,就着美酒品味八卦,才别有一番滋味。”
“什么八卦?”
“你的八卦。”
钟离:?
温迪的眸中溢出揶揄的笑意:“听司露说,你在梦里和她贴贴了?”
钟离:……
活了六千载的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叹道:“那孩子,我应付不来。”
这回温迪也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声:“……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钟离摇了摇头:“梦中的一切我已用刻石录下——如你所见,那位旅者……”
难以想象,钟离居然也有在措辞上卡壳的一天。
“……目的十分单纯。”
单纯到有且仅有一个目的——贴贴。
至于什么毁灭世界、勾结深渊、利用七神之类的宏远计划……不存在的。
温迪接过钟离扔来的刻石,捏在手中飞速地看完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好吧,我愿意相信——”
话至一半,风中传来的讯息突然让他住了口。
钟离垂眸:“怎么了?”
温迪摸着下巴:“……特瓦林的气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