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少女的头颅滚落在地, 天地旋转中,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身体在消散,但是她的确在没有任何疼痛的平静中迈向真正的死亡。
「谢谢」
她用那双含着悔恨的眼眸无声地道谢。
鬼死亡后, 不会留下任何能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灰烬,包括眼泪。
长谷川彻自觉他没有炭治郎前辈的那般温柔,可是也不会故意折磨放弃抵抗的鬼,而水之呼吸的第五型也正是专门为此而创造的。
每只鬼死之前都会重新想起作为人类时的记忆,他们在真正死亡前夺回了自己最重要的存在。大多数鬼的诞生都非自愿的, 而每当这时, 长谷川彻心中就又会增添一分要彻底将鬼舞辻无惨滅杀的信念。
银发杀手在不远处看着。他没有询问长谷川彻是否还记得今天的目的,只是突然又兴起了一种额外的好奇。
本以为的鬼都是奇形怪状——比如此前在别墅里碰见的那只鬼, 又或是刚刚的那群鬼面蜘蛛——却没有想到还有如此以假乱真的鬼存在。
但是琴酒却发现长谷川彻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持刀的手都没有颤抖一下,就砍下了对方的头颅。
干脆利落的漂亮一刀。
长谷川彻没有将日轮刀重新归于鞘中,他知道这并不是此山中的最后一只鬼。很奇怪,鬼很少有群体聚集的现象,一般来说,他们更习惯独自行动——也许更大的可能性是只被允许单独行动。但是这座山藏纳的鬼却不同,从数量众多却毫无神志的鬼面蜘蛛, 到实力弱小却独自上前的鬼之少女, 一切都透露着不太合理的地方。
褐发青年拧起眉尖, 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想不通的困惑。
他没有直面过鬼舞辻无惨,鬼杀队记载的关于鬼王的资料也并不多, 但其中之一就是, 鬼王禁止所有的手下在繁华城市中活动。
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存在一样。
深山的木屋里, 累双手间缠绕着的蛛网断裂了一根, 下弦伍孩子气地歪了下脑袋, “失败了啊......”
本就只剩下「长姐」和他的家,再次变得空落落的。既然如此,就得再添几位新成员才行。这样,这座木屋——他们的「家」里才会重新热闹起来。
累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出现在山林间。他的身形要比刚刚的少女还要矮小,的确像是需要呵护在家人手中的幼弟。
长谷川彻已经回到了琴酒身边,正准备和他说一声之后的计划,但还没吐露几个音节,就满脸肃杀地转过头去,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那里缓缓走出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和服的白发鬼,他□□着脚,即便被发现也不紧不慢。
琴酒为他与之前的鬼少女如出一辙的发色、肤色乃至脸型和服装挑起眉。
鬼,竟然也可以繁衍后代?
当然,他自然也不会在瞬间紧绷起来的局势中放松警惕。
“你们杀了我的「姐姐」。”白发鬼说道,他的左眼被过长的刘海挡着,刻着的「下伍」两个字被完美遮挡。他率先看向了长谷川彻,却又被吸引一般落在他身后的琴酒身上,“按照家人的相处规则,我需要替「姐姐」报仇。”
他说的话很奇怪,在因果之间还加了一句规则的设定,就好像如果没有这道规则,他就不会报仇一样。
琴酒不会因为他看似身形小而轻视。相反,也许越是理智的鬼,实力越强劲。
长谷川彻的右手按在那金蓝色刀绳缠绕的刀柄上,静静地听他讲话,然后指出错误:“她并不想成为你的家人。”
在拔出日轮刀之前,长谷川彻就已经在少女的那张脸上看到了混杂着恐惧与解脱的神情,她大概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累:“.......”
下弦伍明显有些生气:“不,她是主动选择成为我的家人的。”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站在那边的银发男人身上。对方的银色长发和挡住左眼与小半张脸的刘海让他产生了一点诡异的既视感——这才是一开始就吸引他的原因。
这个人类,要比他之前拥有过的所有的「家人」还要相像。强行给所有认定的「家人」剥皮改造容貌的下弦伍原先本着可有可无的心思顿时强烈起来。
累很想得到这个人类。
他甚至已经给这个人类决定了以后在家里的角色,那就是「母亲」。
这么想着,累也如此邀请出声,向琴酒的方向伸出手,“来吧,人类,成为我的母亲吧。”
他的一截小臂从宽大的和服中露出,在微薄的月光下更为惨白。
长谷川彻:“?!”
琴酒:“......”
褐发青年到底是没有忍住,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豆豆眼。要知道他杀鬼近十年,奇葩的存在也见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诡异的要求。
一只鬼,竟然想要让琴酒成为他的母亲?甚至直接当面说出来了,胆子真的好大!
他保持着右手按住日轮刀柄的姿势,确保即便是鬼发动攻击也能及时挡下,微微侧首偷瞄了一眼银发男人的脸色。
呜哇,超级可怕!
哪怕是他先前也故意惹过琴酒生气,但是都没有看过对方如此黑脸的神情。
长谷川彻发誓,他有听到琴酒的伯丨莱塔的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肯定是想开几枪泄泄愤。虽然那股掩盖不住的杀气不是冲着自己来,但是后背的汗毛与鸡皮疙瘩也已经下意识全数被激起来。
下弦伍不知道琴酒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人类在他面前并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即便有鬼杀队的成员也一样。
银发杀手的确被恶心坏了。他阴沉着脸,内心的杀意滔天,哪怕知道普通子弹杀不死鬼,也不妨碍他将心里磅礴的怒气轰出去。
“我可没有这么恶心的儿子。”琴酒讥讽道,怒极反笑。插在风衣里的左手迅速抬起,对着不远处的白发鬼扣动了扳机。
长谷川彻因为过近的距离而下意识因为连续开枪的巨大响声侧了下脑袋,因为比常人要灵敏的五感,耳膜被震得有些发疼。他的动作没有被盛怒中的琴酒错过,但银发杀手只是以为擅长用冷兵器的年轻剑士不习惯枪声。
子弹破空而去,累张开五指,细长的蛛丝延伸出来,化作联结在一起的蛛网,将迎面袭来那接踵而至的三颗铜黄色子弹劈成了两半,掉落在泥土地上。
下弦伍没有在意人类的暴怒,继续说道:“你和我是相像的,成为鬼,成为我的家人有什么不好。不死的身躯,家人的羁绊,成为鬼就能拥有一切。”
长谷川彻只怕他再提到那个安在琴酒身上就变得有些可怕的名词,到头来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主要是暴怒中的琴酒,连忙打断下弦伍的话:“不会的,黑泽不会成为你的、呃、家人的。”
累的视线落在了褐发青年那过分漂亮的脸蛋上,又看了看他身后表情狠厉持着枪的银发男人,“那既然如此,他当「父亲」,你来当「母亲」。这样就可以了。”
长谷川彻:“......”
引火烧身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他如今倒是感受到了。
褐发青年发誓,琴酒刚刚绝对在后面冷笑了一声。
长谷川彻立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少年鬼的提议:“不,我们都不会成为你的家人——反过来也不当。”他学聪明了,又及时补充了一句。
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褐发青年,他的刘海因此而上移,露出了那只被遮挡住的左眼,上面刻着「下伍」两个字。
他本以为长谷川彻会就此被吓住,毕竟十二鬼月的特征非常明显,只要是鬼杀队的人就无人不知。
但累注定不会如愿。
长谷川彻非常认真地说道:“家人是无可替代的存在,虽然与血缘关系无关,但绝对不是强迫而来的。”
“你和一只鬼废话什么?”琴酒不耐烦地皱眉,不会这家伙还想要教会鬼什么叫感情吧?人类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东西,鬼又怎么会懂。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这只热爱玩过家家游戏的白发鬼了,哪怕是留作实验也完全不想,否则他的脑海里就会不断地浮现出那两个词语。
想到这里,琴酒俊朗的面孔硬生生扭曲了一下。
长谷川彻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明明只是在说自己的想法,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爱听。尤其是面前的下弦伍,很明显拿出了要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架势。
刀刃在月光下折出一片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