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彻呆站在那里时其实并没有等琴酒道谢的意思。他只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有点恍惚,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在听闻这句谢语之后, 脑袋更是完全变成糊糊了。
短短时间内, 琴酒竟然向他道谢了两次?
这场雨真的没有什么副作用吗?比如能让人暂时改变性情什么的。
“啧。”
银发杀手有些嫌弃地小声咋舌,他果然更欣赏长谷川彻先前在林中果绝的态度。一个人的反差怎么会如此之大,竟然能傻到这种程度。
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说就突然被嫌弃的长谷川彻:“……”
好像和琴酒在一起, 他总会被话堵到。
一定是气场不合的缘故!
长谷川彻走回原先的地方坐下,陡然在心里升起了迟到好几年的叛逆与难得一见的坏心思——他有感觉的到琴酒在嫌他幼稚。
正当琴酒准备闭目养神平复体内因为发情期带来的躁动时, 像是被刚刚的互动启动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青年不合时宜地开启了话唠模式。
“琴酒,你的代号好奇怪,是酒吗?”
“好喝吗?什么味道?会很辣吗?
“我只喝过清竹酒,那家酿的也很好喝。”
琴酒:“......”
好烦,他能不能闭嘴。
那么多问题没有得到琴酒任何的回应, 很正常——哪怕和对方接触的不多, 长谷川彻也能大差不差地看出对方不喜吵闹的性格。
他现在就是故意的。
长谷川彻有点心虚地想到。
——长这么大,他还没干过这么讨人厌的事情呢。
但即便心虚着, 他依旧没有停止,也丝毫没有无人接话的冷场尴尬:“你的代号是你自己起的吗?为什么要起这样的代号, 去酒吧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别的客人点琴酒喝的时候, 不会感到超级不自在吗?”
一开始, 琴酒还能放空大脑装作听不见。但随着大雨滂沱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银发杀手终于忍不住拧起了眉尖。
“闭嘴。”他呵斥道。没有掏枪,既然不打算杀死长谷川彻, 恐吓便是无意义的行为。更何况, 根据他之前的观察, 长谷川彻的反应能力与行动能力绝对可以躲过子弹。
长谷川彻:“我闭嘴的话这里就很冷清了。你不说话, 也不能不让我说话呀。”
他的声线明朗,却又带着点不足道的委屈,像是无辜极了。
琴酒冷漠脸:“没有营养的废话,说了也只是浪费口舌。”
长谷川彻立刻顶撞了回去:“怎么能说是废话呢。”
“只要我愿意听你说话,那它现在就是有存在意义的!”他语气笃定,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真理。
琴酒有些无语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和这个傻子争执这个问题。但是刚刚那句话却依旧如同自带重复播放的功能盘踞在脑海里。
真是疯了,废话怎么会有存在的意义。
银发杀手唾弃那个自己。
长谷川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决定见好就收。毕竟给琴酒添点烦恼是一码事,真正惹怒对方又是另一码事。
——哪怕他说的都是的确非常好奇的问题,最后的感叹也是也发自肺腑。
谁知道Alpha刚下定决心打算停止碎碎唠的那一刻,琴酒那似乎自带寒意的声音就透过了雨幕,在沉闷的山洞里响起。
“你要是无聊,不如想想怎么找到鬼的踪迹。”
长谷川彻:“……”
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聊天的人啊。但是,这算不算是主动退步?青年的目光带起了一丝诡异的波澜,落在琴酒的身上。
作为与硝烟炮火相伴的杀手,哪怕隔着夜色,琴酒也能精准地捕捉到看向自己的视线。
这比叽叽喳喳的声音还要让琴酒难以接受。
他不太耐烦地掀动了下眼皮,“你又想干什么?”
长谷川彻试探般询问:“我先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原先并没有打算得到回应的褐发青年,此刻宛如蹬鼻子上脸那样提出了一个超级过分的要求。
琴酒不想理这个笨蛋,可是落在身上的视线令他如芒在背,想要休息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将心中的怒气与冲动一齐压下,“你想知道什么?”
回想起刚刚长谷川彻似乎无止境的絮絮唠唠,琴酒立刻补充了一句:“只许一个问题,然后闭嘴,不准再发出噪音——也不准再盯着我。”
但对于长谷川彻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般的意外收获。毕竟他的初心只是想浅浅地「报复」一下琴酒,都已经做好了如往常那样被甩脸色或者是和对方打一架的准备,谁知道琴酒突然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看似是琴酒让步,但主动权依旧牢牢把握在银发男人的手上,并没有随着允许一起递交过去。
琴酒只需要回答一个无伤大雅的问题——毕竟如果是过于机密的问题,他当然也可以选择沉默或者是拒绝,就可以得到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好吧,我会闭嘴的。那作为交换,不如告诉我你的真名吧?”长谷川彻几乎是没有多想,就将那个问题抛了出去。
褐发青年又替自己补充了一点正当理由:“你的代号是琴酒,再怎么说,代号也不能代替自己的名字吧。”
琴酒的确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
在得到代号之后,他就鲜少被人以自己的名字称呼,这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总归是在喊自己。
他的国籍不属于日本,在其他国家仅凭一个日本名也找不到什么。
“黑泽,黑泽阵。”
琴酒开口,语气听不出好坏,也辨不出真假。
很巧合。
日语中“阵”的发音与“Gin”几乎听不出区别,琴酒甚至做好了被质疑为假名的准备——但他不打算解释那么多,也没有这份耐心。
不过,他倒是还挺想看看这个不太成熟的小鬼生闷气起来的样子,非常安静。
只不过琴酒这份期待必然落空,长谷川彻根本没往自己会被骗的可能性上想,他一脸兴然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好巧,你的代号竟然和名字发音一样!”
长谷川彻说完这句话,就真的如约保持安静。他盘腿坐在干燥的阔叶堆上,手掌撑着下巴看外面的世界,轻缓的一呼一吸间似乎整个人都要融于雨中。
尽力给身体不太舒适的琴酒留下恢复的空间。
他是很想抓捕对方,但绝不是这种时候。他想要在状态足够抗衡的情况下打败琴酒,然后让后者对自己刮目相看。
随着雷声轰鸣的不再,下了近两个小时的暴雨终于停歇。整座山似乎都湿透了,无处不浸着雨水混着自然的清涩味。
长谷川彻带着琴酒绕到了山的另一面,他的脚步变缓,左手紧紧握住日轮刀。
风并没有将不一样的信息带到了他的面前,只是在翻越过山顶后,长谷川彻的第六感就一直在向他发出警告。
这座山,应该是有鬼的。
分了点心在身前同样动作谨慎的琴酒身上,长谷川彻顺应着自己的直觉,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风将乌云吹散,露出了藏在其后的弯月。
琴酒的那头长长的银发被撩出来后就一直披散在风衣外,随着山林间的野风与走路的幅度而晃悠着。
像是初夏午夜不该存在的风雪,月色静静勾勒着那头长发,晃得银丝在琥珀色的眼眸中落下了影子。
银色再次从眼角余光一闪而过,但这次却不是发丝掠过的残影。
长谷川彻脚步一滞,停在了一棵老树下。
褐发青年伸出右手,摩挲着树干上的纹理,指尖一点点往上移动。树干的表皮极为粗糙,还带着潮湿的雨珠。
进入状态的Alpha神情浅淡,在近离地面两米的高度,指尖触碰到了一堆冰冰凉又黏糊糊的东西。
手指僵直了一瞬,伴随着轻痛。
他没有惊讶,几乎是在僵直状态消失后就立刻弯起手指,将缠绕在树干上的那圈东西揪了下来。
借着微薄的月光,长谷川彻看清了黏绕在自己手指间的正是宛如头发那般细软的蜘蛛丝,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长谷川彻:“……”
Alpha头一次有些嫌恶地甩开手上的那团蛛丝,尤其是回忆起在山洞里时那顺滑的触感,两相比对之下,长谷川彻几乎是下意识蹭了蹭带着雨水湿润痕迹的树皮,将指间的残余痕迹擦干净。
这不是普通的蛛丝,而是鬼留下的。
刚触碰上去时,长谷川彻的手指就有传来被麻痹的感觉,大概还有毒素注入,却又在爱丽丝的自动运转下转瞬即逝。
他又抬起头定定看了几秒,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长谷川彻没有回头,他知道这是琴酒,最近的相处他已经记住对方脚步落下的轻重习惯了。
琴酒本身的洞察力就非常强,而长谷川彻又明显是发现了什么,这让银发杀手不得不立刻谨慎起来。
他与褐发青年并肩,森绿色的虹膜在夜色下愈发的沉暗。
琴酒淡声道:“很淡的痕迹,但不正常。”
在这场暴雨的冲刷之下,不应该有蛛网能撑得住,除非这并不普通。
所以在确定了这一点后,琴酒根本不会莽撞地用手触碰。
长谷川彻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就是仗着自己有治愈爱丽丝而想要观察更仔细一点。至于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反正也只是暂时性的而已。
但看着长谷川彻的动作流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琴酒也只以为他是被触感恶心到。
银发男人向树上残余的蛛丝伸出手,却又立刻被长谷川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