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境贫寒的寒门子弟, 林清淮寒暑不断日夜苦读, 终于在十六岁那年高中状元。
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状元郎的光辉很快褪去,在翰林里沉寂了三年的林清淮凭借着种种功劳,迅速地在朝堂中攀升着, 待年近二十四那年, 已经官至首辅。
随着年岁渐长,老皇帝也越加昏庸, 很快在朝堂中愈加势大,年岁渐轻的林首辅就引起了老皇帝的警惕。
恰逢回宫不久的灵乔公主对林清淮一见倾心,大周驸马不可干政, 老皇帝便将计就计, 设计两人有染后再加以赐婚,想趁机罢免林清淮官职。
林清淮将老皇帝的心思揣测地十分明白,他抱病放权,将底下十几个皇子一一除去, 最后举兵造反, 掀翻了整个大周的统治, 登基称帝。】
夏日炎炎, 滚烫的烈日灼烤着大地,除了耐暑耐寒的翠树, 御花园内被精心照料花草也呈现出一片疲靡之色, 碧绿的叶片泛黄微蜷着。
圣上年岁渐长,底下的皇子也大多成人, 前朝夺嫡愈演愈烈, 如今的后宫要比前些年的要平和许多。
天气炎热, 除了每日必要的请安, 宫妃们也不喜出门,大多是待在自己的寝殿里,靠着内务司分发的冰块度日。
嫔妃们少出门,宫里的一些宫仆手头上的事不多,到也多了些闲暇。外头热地很,便三三两两地聚在阴凉处闲聊了起来。
伺候着大周最尊贵的那一批贵人,在皇宫里的日子并不轻松,宫侍们除了得眼观六路做事,还得耳听八方认人。
宫里大小主子的称谓喜好都得记在心里,毕竟若是一个不注意冲撞了那位,恐怕会落得个裹尸荒野的下场。
多嘴多舌的人在宫里活不长,一问三不知的人却也容易冒犯了贵人,所以宫侍间闲暇的交流,便成了他们获取信息的时候。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啊,西宫那位殿下要回宫了?”
粉衣宫侍左右看了看,轻轻地对着身侧几位宫侍耳语道。
西宫
那不就是,冷宫吗?
几个小宫侍面面相觑,有知情的小宫侍悄声开口道:“你说的可是西宫灵乔公主殿下?”
粉衣宫侍肯定得点头,又悄悄道:“我是听勤政殿的小李子说的,该是错不了的。”
“灵乔公主殿下不是已经被送至宫外礼佛了吗?”不明所以的宫侍疑惑道。
西宫原是灵乔公主的母妃湘贵妃的宫殿,湘贵妃容色娇媚,一入宫便得盛宠,诞下唯一的公主灵乔。
只可惜,湘贵妃再次怀孕时被告私通,连同奸夫一同被皇上捉在床榻上,最后带着不知是否是龙胎的孩子一同赐死,连同母家也被诛了族。
那时灵乔公主也才年方五岁,她母妃做出了这般丢了皇脸面的事,即便眉宇同自己相似,皇上亦是不喜,也被放到了宫外。
宫里的公主可从未有过被放在宫外长大的例子,说是为了大周祈福,实则也同圈禁无异了。
算算年纪,那位灵乔公主也十八岁了,为何在这时就将人召回宫里?
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也很快就传开了,正享受着冰块去暑的寒意的宫妃们也摸不清头脑。
不过很快,除了膝下有公主的几位宫妃,其他宫妃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毕竟皇上的宠爱别人多一分,那落在自己女儿身上的就少一分,几个有公主的宫妃眼睛一转,很快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
“公主?”
清淡的男声在寂静的书房响起,下首的暗卫屏气敛吸,垂着脸,并没有朝上首望去。
将看完的褶子随意搁在书案右侧,林清淮将手搭在紫檀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轻敲打着。
他长得实在好看,青衣锦带勾勒着修长有力的身躯,玉白的面庞若冠玉,是时下最受闺阁女子喜爱的如琢如磨谦谦君子的形象。
未满二十四便已官至一品,又长着这样一副妖孽谪仙样,无怪乎即便林清淮并无父母,在及冠之后也引得无数媒人上门,几乎要将林首辅的门槛给踩碎。
老皇帝想做什么?
敏感地察觉到老皇帝对自己的忌惮的林清淮眉宇思索,脸上若有所思。
灵乔公主。
十八岁……
该是婚配的时候了……
金枝玉叶的公主封号在他舌尖翻滚着,擅于揣测人心的林清淮双眼微眯,又想到这段时日老皇帝他旁敲侧击着关于他成家的想法……
指尖敲打着扶手的力度已经停顿,林清淮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一眯,脸上略过一丝沉色。
*
六月天里的天气便如同孩童多变的脸,昨日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转眼间,便开始乌云密布,大雨将倾。
整个天空一片暗色,夹杂着雨点的风吹进了木窗,女子站于窗边,怔怔地盯着窗外,整个人如同神游一般,不知思绪着什么。
“殿下,怎么站到窗边去了。”
颇急切的声音响起,青衣小婢此时也顾不得尊卑有序,忙上前将窗扇闭上,拿过白色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南乔的脸。
沾染了雨水的面庞如同出水的芙蕖一般清绝无双,瓷白的肌肤娇若凝脂,白色巾帕比不得绸帕柔软,即便小婢已经尽量小心翼翼,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拭出了红痕。
锦棠愣愣地看着近在此尺的脸庞上的红痕,神色怔然,眼眶却逐渐变红。
“我没事,锦棠你无需这般紧张。”女子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如同虚无缥缈的云雾一般捉摸不透。
“怎么会没事呢?殿下身子弱,外面风大雨大,若是染了风寒怎么是好,还是千万不要靠近窗边为好。”
小婢女瘪了瘪嘴,眼眶还是红红的,有些恨恨地将手上粗糙的巾帕丢到一边,然后用手将自家殿下额头上的水珠擦干净。
女子任由她擦拭着,依旧浅淡地笑着,也不知是否是在寺庙待地时间久了,染上几缕佛性,抬眸含笑间,都带着脱俗红尘之外的安谧。
“只是方才觉得屋子里有些闷,才开了一扇窗,以后我不开了。”
房间一角处的冰盆已经彻底融化,寺庙修行讲究清修,即便再热,寺庙里的僧人也不会用冰盆这样昂贵的东西。
这冰盆,是庙中主持他们每日节省下几个银钱,特意从山下城镇买来给公主的。每日就一盆,用完就没了。
锦棠闷闷地嗯了一声,寺庙的房间这般狭窄,自然是闷热的,也幸好外头下着雨,带走了些许暑气。
若不然,即便有她整宿地扇扇子,公主殿下恐怕也无法安榻。
怜意的目光落在带着些许汗意的女子身上,锦棠心里思忖着,这雨应该也下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热了起来,到时候晚上公主恐怕会睡不好。
这几月她做绣品也攒了几钱银钱,不若先给殿下买些冰吧,可攒的钱不多,若是到时转季时殿下风寒了又该如何是好……
锦棠脑子里如天人交加一般。
笃笃笃。
木门敲打的声音响起。
正沉思着的青衣小婢回过神,有些疑惑,这个时辰庙里的僧人应该还在做功课,谁会来寻她家公主?
疑惑归疑惑,锦棠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青衣小婢出了门,木门又被掩了起来。
屋外并没传来声音,南乔眉目沉静,玉白的手执起一卷经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寺庙里并无其他书籍,能用来消遣的,也唯有经书,即便晦涩难明,她却依旧读得津津有味。
浅色衣裙勾勒着纤弱如柳的身姿,榻上墨发轻挽的美人素手执卷,垂眸细读,鸦睫纤纤,微垂着的头突显出纤长白皙的后颈……
窗户并没有关严,光线从窗缝中透入,浮世尘埃漂浮于光影之下。
玉一般的美人坐落于光的尽头,即便是狭小昏暗的屋子,也朦上了一层琢磨不透的飘渺仙意……
兴冲冲青衣小婢猛地一把打开门,下一刻就被眼前的美景所蛊惑……
锦棠的双颊因为激动而泛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光影深处的美人,眼底带着虔诚的痴迷,如同朝圣一般一步步朝着她心中的玉佛走去。
“锦棠,是出了何事了?”
猛得被青衣小婢推门时的声音惊醒,南乔抬眸看她,清凌凌的眸子里带着浅淡的疑惑。
殿下的询问让锦棠回过神来,想起方才在寺庙外见到的一切,青衣小婢满脸通红,双眼带光地看着自家殿下!
“殿下!是好事,是好事儿啊!”
“宫里来人了,是来宣旨的,殿下可以回宫了!可以回家了!”
激动的青衣小婢几乎要喜极而泣,本就通红的眼眶又深了几分,含泪地看着自己守了十几年的公主殿下。
即便有主持和众多僧人照料着,青灯礼佛十三载,对于一位妙龄女子来说,还是太苦了。
如今,她的殿下终于熬出头了,终于可以回宫了!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握着经书的手徒然一松,南乔罕见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