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男孩, 你是怎么做到的?”
半晌沉默后,贝尔摩德端详着少年的面孔,声音艰涩地问道。
“你指这个吗, ”工藤新一指着自己的脸,无辜地反问。
贝尔摩德点头,她知道APTX4869没有解药,不管是作为毒药, 还是作为能让人年龄减小的药物。
况且,研究这种药物的女孩宫野志保,早就在叛逃组织后死于一次列车爆炸中,从此更加不会有人能研究出APTX4869的解药。
除非……宫野志保没有死。
仿佛能看穿贝尔摩德内心的想法, 工藤新一在她怀疑起宫野志保死亡真相的前一秒,出言打断了贝尔摩德的思绪:“不是解药哦,至少不是药。”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但却让贝尔摩德震惊地看向他。
金发女郎比谁都知道, 银色子弹和APTX4869改变人类生理进程的核心奥秘,只在于川口酒留下的白色石头里提取的某种物质。
贝尔摩德从实验人员口中套话得知, 这种物资对人体造成的效果是不可逆的,原因尚不明朗。
如果发生在工藤新一身上的变化不是因为解药被研究出来, 那就只有可能是他找到了破解这种物质的方法。
“是沙罗吗?”
贝尔摩德缓缓问出最有可能的一个名字。
工藤新一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而是告诉她:“是川口酒的同类。”
而这就足够了。
贝尔摩德和工藤新一对视片刻,工藤新一几乎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和犹豫。
资料显示, 贝尔摩德对宫野一家的仇恨来自于宫野夫妇研究的药物,让她变成了不老魔女的样子,但她本身并不喜欢这种状态, 多年间也在暗中寻找恢复的方法。
之所以她会忌惮波本, 不是因为安室透发现了她和乌丸莲耶的关系, 也不是因为知道她是乌丸莲耶的实验体的真相——
而是因为,安室透通过调查发现,贝尔摩德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寻找恢复的方法,而这和组织以及乌丸莲耶的目的是完全相悖的。
只有这个真相,是贝尔摩德不能让组织中任何人发现的秘密——因为这等同于对乌丸莲耶和组织的背叛。
工藤新一知道这一点,知道贝尔摩德会为了恢复而付出什么,所以才会游刃有余地向她提出这个条件。
然而,贝尔摩德不傻,她知道组织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背叛的下场几乎等同于死亡。但因为她对乌丸莲耶的意义,所以等待她的绝对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也许是永远的囚禁,也许是抽离意识只留下身体的植物人状态。
贝尔摩德喜欢工藤新一不假,但她也不敢把赌注压在这个少年身上。
她刚要说什么,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微不可见的脚步声。
贝尔摩德:!
千面魔女迅速地在工藤新一脖颈和脸颊处抬手一抹,用仿□□将少年的脸盖得严严实实,,恢复了他的易容,并给了他一个见机行事的眼色示意。
随后,她镇定地回过头去,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看好那个人吗?”
墙边的阴影处闪过一抹淡淡的金色,蜜色皮肤的男人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谁知道那条街不让停车呢?有个警察给我贴了罚单,看起来这钱只能拿给组织报销了。”安室透半倚着墙,用闲聊的语气抱怨道。
贝尔摩德侧了侧身,挡住工藤新一的脖颈处,那里因为面具被撕下来了一次,所以重新贴合的不好,仔细之下可以看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她不耐烦地回道:“那你换个位置停就好了,不要妨碍我。”
顿了顿,贝尔摩德眯起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跟踪我?”
安室透微笑着侧了侧头:“我当然有自己的方法,倒是你,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赶紧把人解决吧,我看这附近巡逻的警察可不少。”
他捕捉到了贝尔摩德一瞬间的犹豫,颇为意外地笑道:“你该不会是下不去手了吧,那我来?”
“等等,我只是还有事情要问。”贝尔摩德急促地阻止了他,然后缓和了声音,“再给我五分钟,你去帮我把把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安室透意外地挑了挑眉:“哦,这可真稀奇。好吧,那你快点。”
说罢,脚步声响起远去。
贝尔摩德长舒了一口气,把视线移回到少年身上。但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金发女郎的表情再次凝固。
她注意到,从安室透离开的相反方向树林里,也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贝尔摩德完全没有听见这个人靠近的脚步声,而这无疑让她的神经更加紧绷。
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枪,厉喝道:“谁,出来!”
那个身影像幽魂一样,轻飘飘地拨开挡在脸前的枝叶,叶片间摩擦发出的声音比一阵风还小。
一头像干枯海草一样蓬乱挺直的黑发映入贝尔摩德的视野,震惊令她的瞳孔无意识地缩紧。
“香槟,你果然没有死。”贝尔摩德喃喃自语道。
沙罗平静地唤道,一如七年前:“贝尔摩德大人。”
贝尔摩德声音紧绷地问:“这是你做的。”
她偏头示意工藤新一的位置,语气中的笃定远高于疑问。
“为什么?”她接着问道,急促而隐隐透着一丝慌乱,“他会被他们盯上,不会有好下场。”
沙罗歪了歪头,没有回答。
贝尔摩德无声地吞咽两下,问出自己心底最确信的一个答案:“……是为了报复我吗?”
她几乎要相信沙罗就是川口酒重返人间的幽灵,为了报复她自始至终对川口酒的冷漠和厌恶,甚至在他死后,依旧怨恨他的能力给自己带来了永远的诅咒。
川口酒喜欢一切人类的负面感情,尤其是绝望、恐惧和悔恨。
所以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毁掉了乌丸莲耶最想得到也最珍视的东西——永生和返老还童的可能。
失去了川口酒作为药物材料的来源,组织的实验进展缓慢,甚至原本应该稳固青春的药物,也变成了能在瞬息之间夺人生命的剧毒之物。
贝尔摩德自然而然地想道,沙罗的目的也是为了报复她,尝尽她的痛苦与绝望。
通过毁掉她最珍视的人。
但工藤新一却摇了摇头:“不,她站在我们这边。”
贝尔摩德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不可能,她在骗你。这种生物——”
和人类根本不一样,是没有心的怪物。
她想这么说,声音却噎在喉咙里。
真的是这样吗,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川口酒对她一直很好,直到最后也只是报复了乌丸莲耶,丝毫没有伤到她。
他表现得像是她真正的父亲或兄长。但贝尔摩德当年的年纪太小了,每一次对任务目标的杀戮都只会让她更加害怕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当他看向她时眼底染上的温度,在年幼的莎朗看来,和他身上一样,染着鲜红粘稠的血液,令人恐惧。
工藤新一捕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语塞,追加道:“难道你不想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吗?”
如果有任何能让贝尔摩德背叛组织的理由,就只有这个了。
贝尔摩德终究是被川口酒养大的女人,她的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期待着能让乌丸莲耶感到绝望和痛苦。
最好的方法,无疑是生生摧毁他永生的希望。
贝尔摩德在心底自嘲一笑。
看吧,川口酒死了,但他的影子已经刻在贝尔摩德的身上。她注定也会重复他的道路,用自我毁灭来报复那个冷酷虚伪的老人。
“……”
工藤新一并不着急,他在静静地等待着贝尔摩德的回答。
在良久的沉默后,贝尔摩德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问道:“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回答她的,却不是属于少年的清越嗓音。
“看看,真有意思,我到底听到了什么。”
贝尔摩德脸上的表情骤然一顿,她面色空白地向着阴影处的墙角看去,那里原本空无一人,却在片刻后,从墙后转出一个挺拔的人影轮廓。
两点紫灰色的幽光像是荒野中狼的眼睛。锋芒暗藏,不怀好意。
金发女郎骤然反应过来,波本一定是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并没有离开,而她自己也因为过度的紧张,没有察觉到他远去的脚步声只是在故布疑阵。
而这也就意味着,波本听到了她们全部的对话。
包括贝尔摩德动摇的瞬间,死而复生的香槟,以及坂本静面具下的真实身份。
“我记得在组织的名单上,工藤新一应该早就死亡了吧。但为什么你看起来既不惊讶,也没有再补上一枪呢?”
安室透摸了摸下巴,语气中听起来像是纯然的疑惑:“难不成是因为,你本来就想包庇他,背叛组织吧?”
金发男人隐在阴影中,唯有从墙檐上露出一道属于路灯的微光,打在他的唇角周围,暴露了他正在微笑的事实。
就像是抓到老鼠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垂死挣扎的野猫。
“你说,琴酒听到这段对话之后,会怎么——”
“砰。”
男人未竟的话语堵在喉管中,表情在向震惊转变的开始就已经定格。
鲜血喷涌而出,在衣襟上染红一片。
一声清脆的响声,随着手部肌肉的瞬间脱力,安室透手中的手机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细细密密的蛛网立刻爬上了显示正在录音的界面。
“波本——”
“安室先生——”
两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一直悄无声息地没有存在感的沙罗。
她站在重重树影里,脸上挂着半个微笑,右手上的□□散发着阵阵余温。
“波本早该闭嘴了。”
咒灵轻松而愉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