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年姒玉心中疑问。
纯恪可从没有哭成这样过, 瞧着可怜劲儿的,年姒玉忙哄她,烟绒银红春红也忙着过来哄小公主。
年姒玉起身的时候, 纯恪倒是不哭了。
她也就是被那场面给吓到了,所以回来就找年姒玉。在姨母这儿获得了安全感后,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跟着年姒玉梳洗的时候一块儿洗了个脸, 又变成了漂漂亮亮的小公主了。
“六阿哥呢?”年姒玉问。
他们兄妹虽然不住一块儿了,但也是成日里在一起的,这会儿纯恪都哭成这样了, 六阿哥人跑到哪里去了?
纯恪正在同银红春红一道选她的首饰呢,听见年姒玉问了,就脆声说:“哥哥在外头呢。等着姨母出去说话的。”
福惠如今大些了, 倒是很讲究这些规矩。
小时候不懂事, 总跟着纯恪到年姒玉的内室来,现如今大了,不但跟纯恪分开住, 还轻易不到年姒玉的内室里头来了, 有什么也都是在外头等着, 等年姒玉出去说话。
年姒玉眼里,是觉得福惠年纪还小呢, 怎么还这般注重规矩了。可她也没有强行改变小家伙的想法, 她还是很尊重福惠的。
将来他总要长大的, 是该养成这样的好习惯。
年姒玉收拾妥当了, 牵着纯恪的手往外走, 纯恪才跟她说三公主的事。
纯恪说:“一早, 我就去找三姐姐说话。我和哥哥准备好了送给三姐姐的礼物, 结果才到了三姐姐的住处,就瞧见有几个嬷嬷,把三姐姐给带走了。”
年姒玉嗜睡,晨起就迟了些。
两个小家伙起得早,去了三公主那里,就正赶上这事了。
在纯恪的描述中,是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嬷嬷将三公主给带走了。
年姒玉问纯恪是哪里的嬷嬷,纯恪就答不上来了。
“我着急来找姨母,没顾得上问。”纯恪都被吓哭了。
年姒玉垂眸温柔看着小姑娘,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脸蛋,纯恪这孩子一直养在她身边,有她护着,又有胤禛宠着,再大些又有福惠这个哥哥护着,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慌了神也是有的。
她出来落座,纯恪乖乖挨着她,外头候着的福惠上来给年姒玉请安,年姒玉免了,叫他起身。
她这会儿要用早膳,孩子们都是已经用过的,但年姒玉还是吩咐膳房那边,预备了两个孩子的吃食,这会儿都摆上来了。
纯恪与年姒玉的对话,福惠听见了。
福惠说:“姨母,我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福惠和纯恪是一同去的三公主的住处。
他们送了礼物,三公主很高兴,也很喜欢。
紧接着就去了几个四宜书屋的嬷嬷,是皇后身边侍奉的,也是皇后派过去的。
“她们说,三姐姐到了年纪了,不日就要出嫁了。既许给了蒙古,便该在皇后跟前学些规矩。说懋嫔娘娘到底只是嫔位,不及在皇后跟前学规矩尊贵,将来从皇后身边出嫁,那也是三姐姐的体面。”
福惠没被吓着,把那些人的话都记在心上了。
那边的事,他插不上手,也不能处置皇后的人,就带着纯恪回来寻年姒玉了。
福惠还趁着纯恪去找年姒玉的时候,使人去打听了。
福惠道:“我跟妹妹回来,就听见懋嫔娘娘去了四宜书屋,去见了皇后。但想来没有什么结果,皇后既将人带了去,轻易是不会放人的。这是好不容易遇着的,能拿捏懋嫔娘娘的机会,皇后不会放过的。”
年姒玉瞧了福惠一眼,规规矩矩的小阿哥,说的头头是道,他倒是知道的多,什么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福惠说的没错,皇后等这样的机会,想是等了很久了。
她没法子对年姒玉直接下手,便是要用三公主的婚事去拿捏懋嫔。
三公主眼瞧着就要出嫁了,为了锻炼三公主,年姒玉让三公主随着她们一道,在她们处置园中事务的时候,三公主也跟着一道学一学。
虽说这些事,公主们身边随侍的嬷嬷们都是会教的,但跟着她们一道亲身瞧见,肯定是不同于嬷嬷们教导的。
年姒玉处事,和懋嫔裕嫔处事的时候还是很有些不同的。
与皇后处事的法子也不同。
年姒玉瞧着,这几个公主都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都是很有些主意的。年姒玉就怕她们被宫里的嬷嬷们教的循规蹈矩,到了草原上被人家欺负。
所以带在身边,叫三公主养些皇家女儿的气派来。
但皇后到底是皇后,她不能动贵妃,没法子整治懋嫔和裕嫔,就拿着三公主的事来跟她们作对。
她是嫡母,三公主那边不能反抗,便是懋嫔,也不能拦着嫡母教导皇上的儿女。
这叫人带了去,那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外头风丹来报说:“主子,懋嫔娘娘来了。”
年姒玉就知道她会来的。懋嫔去找皇后,必是无功而返的。
年姒玉让福惠带着纯恪去玩,叫两个小家伙去散散心,也不必总记着早晨的事。
她柔声说:“姨母会妥善处置三公主的事。三公主不会在皇后处久待的。你们放心吧。”
福惠当然是很放心的,他跟纯恪说了几句话,纯恪知道姨母能处置这事儿,不然她也不会回来就找姨母哭诉了。
小姑娘放心的跟着福惠走了。
这头懋嫔进来,正好赶上福惠和纯恪出去,两个孩子忙给懋嫔行礼,懋嫔回礼。
懋嫔眼圈儿也是红红的,但没当着年姒玉的面哭,她像是哭过的。
但在年姒玉跟前,却打起了精神。
到底是在胤禛身边待的最久的,又是一路从格格上起来的,她本身性子也是谨小慎微的,骨子里有血性在,但为人还是谨慎的。
懋嫔给年姒玉行了礼,叫起,落座后,叫烟绒呈上来一样东西。
懋嫔说:“嫔妾去了皇后处,这是皇后给嫔妾的,说是三公主出嫁时的礼单。嫔妾拿过来了,请贵妃瞧瞧。”
懋嫔去了,倒也不是无功而返。
去四宜书屋的时候,懋嫔就想到了,皇后既带着三公主走了,那么三公主轻易就是回不来的。
她得了消息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皇后这是拿捏她,借着三公主的婚事,又在用她拿捏贵妃。
懋嫔去的时候没有哭,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可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这礼单,就忍不住眼圈红了。
皇后实在是欺人太甚。可偏偏她是皇后,自己一个小小的嫔位,到底还是抗衡不了的。
懋嫔只能来求贵妃。贵妃耳目灵通,想必早已知悉此事了。而她也从三公主身边伺候的奴才那里知道,六阿哥与四公主去过三公主那里,目睹了皇后带人的过程,想来贵妃必定知道详情了。
年姒玉瞧了礼单,展开一瞧,就知道懋嫔为何红着眼圈了。
皇后这是摆明了拿着嫡皇后的威仪压服懋嫔与三公主了。
她也管事些时日了,知道旧例。更何况皇后插手之前,她已甄办了些三公主出嫁的事宜。
她手上的这个礼单,不是她们原本给三公主拟的那张礼单。
她们原本给三公主拟的单子,是按照先帝爷时和硕公主出嫁时的礼制来的。
而皇后的这个,足足减少了一倍不少,许多东西的用度档次都降下去了,就是欺负她们母女。
年姒玉说:“这样的礼单,莫说是在本宫这里,便是在皇上那里,也是说不过去的。皇后弄这样的礼单,这就是在糊弄朝廷,糊弄皇上,真到了公主出嫁的时候,皇上不会同意的。”
懋嫔道:“皇后与嫔妾说,这是一份备用的礼单。虽简薄,但称了三公主的身份。三公主是庶出,封号和硕公主,出嫁抚蒙,博尔济吉特氏。这是莫大的荣耀。”
“但三公主的规矩学的不好,要去往皇后跟前,由中宫身边侍奉的嬷嬷们亲自教导规矩,这样才能更好的代表大清的颜面。若公主学得好,礼单就按照从前的那一份。若学的不好,那就是这样的礼单,没有二话。”
“皇后说,中宫有义务教导皇上子女们言行礼仪,便是皇上问起,她也是有话可说的。皇后说,皇上只是不让她领着园中事务,又不曾停了中宫笺表,也不曾费了皇后礼度,皇后难道还说不得公主不好么?”
皇后说,她这也是为了三公主好。若不想要这样的礼单,就将三公主留在四宜书屋,好好的学一学规矩,待学好了,自然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年姒玉听这些话,皇后纯纯就是拿着三公主的婚事拿捏威胁她们了。
中宫笺表的事都说出来了,这是想把胤禛比作世/祖爷么?
皇后如今倒是比先前长进了,先前只盯着新晋秀女的事,如今自己手上被夺了权,就开始争权夺利的。
乌拉那拉氏她也是清楚的,她是中宫皇后,天然在朝臣们那里占据优势,她靠这个拿捏满宫的嫔妃们。
可乌拉那拉氏也不想一想,在这后宫里头,就只有她皇后是最大的么?
年姒玉直接将皇后所拟的礼单收了,本想撕了,可转念一想,这可是从皇后处得的,上头还有皇后的几个字,正好可以拿来做证据,就留下了。
懋嫔见她此举,以为她是揽定了此事,是要为三公主出头的,当即就要行礼谢恩。
年姒玉抬手止住了。
就那一瞬,年姒玉笑得有点冷,像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高在上受尽追捧的仙人。
她的声音也清冷许多:“宋氏,三公主是你亲生女儿,并非本宫亲生的。你的大格格出嫁,皇上尚未登基,大格格的婚事,是先帝爷做主的。大格格也是在皇上登基后才册封的和硕公主。本宫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
“这是皇上登基后头一个出嫁的女儿,皇上向来是疼爱儿女的。皇后这样做,皇上不会同意。三公主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出嫁,这礼单根本就拿不出手,不管皇后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应的。”
“在皇后处学规矩,嬷嬷们不敢乱来,三公主是金枝玉叶,她们磋磨她,是会受些苦楚的。本宫可以救她,可以有法子带她回来,还依旧让她好好的过日子。但若本宫没有进宫呢?皇后想要拿捏你们,也不会有人搭救你们,只能生受。”
年姒玉没说,却也正是她进宫了,抬举了懋嫔,懋嫔自个儿不肯跟着皇后了,才有了今日这桩事。
但有得必有失,万事互为因果。
年姒玉想冷一冷懋嫔的心,也想热一热懋嫔的心。
懋嫔需要明白的是,贵妃不是热心,贵妃是心有责任。
一声宋氏,叫懋嫔的心颤抖了一回。
许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了。自从进宫,得了封号后,她就成了懋嫔。
就连皇后都不曾称呼她宋氏了。后来离开皇后,懋嫔就更没有这般听过了。
但其实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知道自己的来处的。
她起身,在年姒玉身前深深跪下,她说:“嫔妾深知,这段时日,比过去十数年的日子都要好。嫔妾想为三公主争一争。”
她不去辩驳自证什么。什么如果预设,懋嫔不愿去想。若贵妃不曾进宫,她和三公主怕早就陷入深渊中不能自拔了。
还谈什么以后呢?这一切的改变,都是贵妃带来的。是贵妃影响了她们,让她们想要为以后去争一争的。
前路坦荡,懋嫔愿坚守到底。
年姒玉又浅浅笑了。她笑得高贵典雅,悠然愉悦。
好似重新落入了人间,目光隐隐有了柔软的温度。
她说:“宋氏,知道本宫为何愿意接纳你吗?”
“你跟着皇后十数年,她使唤你,用你,却并不深信你。许多事,她悄悄的做了,却没有让你参与其中。本宫愿意接纳你,抬举你,提携你协理园中事务,是因为你的手上是干净的。”
从前在潜邸,在后宫,年姒玉没进宫的时候,宋氏就尽被人欺负来着。
乌拉那拉氏欺负她,李氏欺负她,她依附乌拉那拉氏是不得已,毕竟福晋是她一个格格惹不起的。
后头皇贵妃倒是和宋氏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钮祜禄氏与耿氏,资历不如宋氏,也是个格格的出身,在潜邸里的时候,倒是没有欺负过宋氏。
后来进宫,钮祜禄氏压着宋氏,也没有对她太狠。
年姒玉纵然不知那些阴私之事,但她能看见宋氏身上的福气,这个女人,她确确实实是干净的。
这也是她愿意用耿氏和宋氏的原因。
当初提点弘昼,在裕嫔跟前提起过弘昼小时。
今日为三公主,提点宋氏,年姒玉也是刻意在宋氏面前提及从前的。
她要用人,不会疑惑她们的用心。但得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肯定是要拿出些真东西来的。
懋嫔心中震动。
早先弘昼在园子里出事时,她为耿氏在那边主持大局,拖着佟家的人。
便是裕嫔自己带着弘昼来见贵妃和皇上的。
也不知他们当时说了些什么,后来裕嫔再见她,只同她说了一句话,裕嫔说,宝嫔娘娘是什么都知道的。
贵妃什么都知道。那时,懋嫔还没有什么深念,但一直是将这话记在心上的。
裕嫔单单只同她说这一句话,必定是有深意的。
直至现在,懋嫔总算是明白了。裕嫔这话很彻底,贵妃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懋嫔伏地道:“嫔妾得贵妃信重,是嫔妾的福气。嫔妾愿为娘娘差遣。”
年姒玉笑了一笑,将人叫了起身:“本宫养着四公主,将来四公主也是要婚嫁的。本宫知你的心。皇子阿哥不在深宫中久待,外头自能建功立业去。公主们到底困重些,本宫为女孩儿们打算,不想皇后这样磋磨皇家的公主。”
“她们嫁出去,不仅仅是抚蒙那么简单的。公主们安抚蒙古各部的心,为何不能将他们的心聚拢起来呢?公主们出嫁后的日子,是该越来越好的。”
“本宫也不怕说与你听,前头的也就罢了,但自本宫起,想和皇上一道,好好的护着公主们。公主们福运绵长,这才是长了大清的颜面。”
花不常在,凋零的滋味可不好受。
年姒玉想尽一份自己的力,想护着这些小公主们更好的生活。
她有这个责任。她也想让胤禛高兴些。女儿们若是有事,哪怕是淑慎端柔和惠她们几个,胤禛也是用心养护的,若她们有事,胤禛也会心里不安的。
蹙金珠天下罕有,人间最富贵的地界滋养着她,她也应当心系天下的。
这是小牡丹的境界,也是小牡丹的操守。是花王牡丹与生俱来的胸襟与眼界。
懋嫔热泪滚滚,是叫年姒玉这话给感动的。
年姒玉安抚她几句,才说:“剩下的事,本宫就不叫你跟着参与了。这事人多了反而不好办。”
“皇后横竖是拿着你和三公主针对本宫,本宫既接下了,就不会让公主们受委屈。”
“本宫心中,早有一个想法,今日正有此事,本宫就去办了。你且回去吧,也不必忧心,只管好好的等消息。事情妥了,本宫会告知你的。”
懋嫔听话,当即跪安告退了。
年姒玉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尚是晴好,天儿是不错的。
她昨夜也睡得很好,这会儿精神也不错,就让烟绒去拿了出门的衣裳来。
“也不用重新梳头了,就这样不错,只穿的暖和些就是了。”
年姒玉点了姚黄魏紫跟着,“咱们去畅春园,给太后请安吧。”
皇后自大了。这后宫之中,若真要论起来,还是太后为大。不然当初,皇后怎么会请动太后来压着她这个刚入宫的宝嫔呢?
年姒玉带了方才懋嫔拿过来的礼单。
方才年姒玉与懋嫔的话姚黄魏紫侍奉在侧都是听见了的。
听年姒玉说要去给太后请安,就知道这事还是太后出面最合适。
魏紫便问了一句:“主子,可要带着四公主一同去畅春园么?”
若要提及三公主的事,还得四公主当个引子的好。
年姒玉知晓魏紫的意思,笑道:“不必了。纯恪还小,不必跟着去。我与太后说话,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免得弄巧成拙了。这也不符合她素日的性子。
魏紫自然是听主子的。
太后见年姒玉来,倒是很高兴,叫她坐了,又问了她几句话,见她气色好精神好,心里也很放心。
太后说:“这孩子倒是叫你这个额娘省心的。身子都渐渐重了,还要到处跑。”
“前儿才叫你好好歇着,你却到哀家这里来了,想来,是有事吧?”
太后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从前做妃嫔的时候,猜度人心,凡事审慎,一句话想了一刻钟才敢慢慢的说。
如今太后做了几年,性子养回来了些,对旁人倒是话里有话的周旋,对上心直口快的年氏,想着她的性子,太后如今还挺喜欢年氏的,跟年氏说话就随意多了。
年姒玉点头,说:“太后料事如神。圆明园里有些事情,臣妾想,太后这儿想必是知道的。”
两个园子隔着又不远。皇后大张旗鼓带走三公主去四宜书屋的事,圆明园里早就传遍了,太后纵然在畅春园里,也不可能不知道。
方才路上魏紫还说呢,畅春园这边,早就听见动静了。
太后心下了然:“你是为了三公主来寻哀家的。”
如今养在圆明园的几个公主,关系都是亲近的。裕嫔懋嫔又与年氏交好,年氏为三公主出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后说:“中宫皇后,确实有权教导皇上的儿女。皇后将三公主带去四宜书屋,这个不能置疑,这是皇后分内之事。哪怕是真的在‘欺负’你和懋嫔,那你们也只能受着。”
“更何况,在皇后跟前教养的三公主,将来三公主出嫁,说出去,这就是她的一份荣耀。皇后没有嫡出的公主,三公主这份荣耀,是能增加她在博尔济吉特氏心中的分量的。”
这就是嫡庶有别,这就是皇后与嫔妃最根本的区别。
贵妃再得宠,哪怕是皇贵妃,遇上皇后拿着中宫的位置说事,都只能退让,这就是规矩。
太后从前是妃嫔,如今是太后,将来百年之后,会被追封为先帝的皇后。这里头的差别,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乌拉那拉氏拿出中宫的体统,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谁人在这后宫里不受委屈呢?太后当年受了多少委屈。那都是没办法的事。
三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嫔,这就是差距。哪怕年氏来出头,也没有办法。
“太后的话,臣妾都明白。”
年姒玉道,“臣妾说起这个,是臣妾早先的一个想头。”
“太后与太妃太嫔们住在畅春园里,这儿清静得很。皇上孝顺,先帝爷的话,皇上都是放在心上的。皇上说,往后,还得些时日,才会有太妃太嫔们出去。”
“臣妾想,宜太妃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宜太妃出去了,园中怕也有些寂寞。臣妾是想,人年轻的时候总是盼着天高水阔的一个人潇洒肆意,年纪大些了,就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个伴。臣妾想让畅春园里也热闹些。”
“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总是接了皇孙们在园子里住着,孩子们天天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的,也热闹多了。那日瞧见太后也去送了宜太妃出去,臣妾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了。”
“要说尊贵,太后您才是最尊贵的。三公主要出阁,再过两年,淑慎公主的婚事也要定下了。公主们个个都是好的,聪明懂事,如今又长大了,不会调皮捣蛋,臣妾想公主们陪伴在太后膝下,得太后您的教导,那将来说出去,才是天大的荣耀呢。”
“皇额娘,这事儿您恩准么?”
她的声音好听,不疾不徐的慢慢说,就一字一句的沁到太后的心里去了。
尤其是那一声皇额娘,叫的太后心弦轻颤,竟想起了当初她的五公主了。
她生育过两个公主。头一个女儿早殇,两个月就没了。第二个便是五公主了。
这孩子自幼养在仁宪皇太后那儿,便是世/祖爷的孝惠章皇后。
那会儿先帝爷说,皇太后寂寞,养个孩子老人家会高兴的。皇太后没有亲生的孩子,待五公主和允祺都是很好的。
养在皇太后那里的孩子,都能得到皇太后的爱护与照拂。
当初五公主受封和硕温宪公主,嫁给了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
皇上即位后,将这个亲妹妹册为固伦温宪公主。只可惜啊,温宪没有福气,二十岁的时候,因为中暑生病,康熙四十一年就去世了。
温宪公主没有抚蒙,她得仁宪皇太后的疼爱,也很得康熙的喜欢,她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成婚后,额驸待她也很好。
就跟眼前的年氏似的,都是被宠爱着的小姑娘。
温宪还在的时候,也会这样大眼睛亮亮的,含着水润润的濡慕,软软的喊她额娘。
两个人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可太后却仿若觉得,在年姒玉身上好似看到了尚未出嫁的五公主。
五公主当初深得皇太后的喜欢,那会儿先帝爷没有立皇后了,五公主虽然是妃嫔的女儿,却从未受过中宫的磋磨。
想想三公主的处境,太后的心一瞬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