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贝子允禟晋封贝勒, 得圣旨,接宜太妃出宫奉养。
宜太妃出宫那天,胤禛也回宫了。
宜太妃被儿子接出去了, 其余的太妃太嫔们,就被胤禛接到畅春园去住着了。
圆明园不好住, 畅春园地方大, 又是太妃太嫔们从前住惯了的,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散散心。
胤禛把太后也接到畅春园去住着了。畅春园过冬暖和得很。
如今畅春园也整修过,太后住在原先的地方,因与从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倒也不如何勾起旧日回忆伤情。
说实在的, 园子里敞亮地方大, 自然比住在宫里舒坦多了。
胤禛安顿好太妃太嫔们, 又在太后处陪着太后用了晚膳才回来。
入夜许久, 才从畅春园回了圆明园。
也没去万方安和,直接到了牡丹亭云来瞧年姒玉和六阿哥四格格。
这会儿入了冬,天黑得早些,外头也冷,六阿哥和四格格不爱往外头去玩, 都是带着永扬和永琳在屋里玩的。
不过小家伙们的局散的也很早。
六阿哥和四格格最近歇的也早,胤禛来的时候, 两个小家伙都睡熟了。
胤禛去他们屋里看过他们,轻轻的一人亲了一下额头,就悄悄的退出来了。
瞧见年姒玉就去握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柔软又温暖, 胤禛就放了心。
胤禛去梳洗, 年姒玉跟着就进去了。倒也不是说进去要做些什么, 就是好几天没见了, 这会儿人来了,年姒玉就想跟在他身边瞧瞧他。
瞧了两眼,在胤禛脱了下裳的时候又自己出来了。
瞧着小姑娘进进出出的模样,胤禛忍不住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两声。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宝儿还这么害羞呢。
胤禛收拾妥当了,穿着中衣出来,屋子里很暖和,他撩开床帐到了床榻上,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已经在床帐里等他了。
胤禛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鼻尖,才轻声说:“怎么传了太医过来,你哪儿不舒服了?和朕说说。”
年姒玉倒有些惊讶了,抬起瓷白的小脸蛋看他:“皇上怎么知道的?”
她还特意悄悄的请了太医过来的呢。都没惊动任何人,又悄悄的把太医送出去,前后不超过两刻钟。
胤禛笑起来,鼻尖在她的脸蛋上蹭了蹭:“你的事,朕怎会不知道?”
他就怕在外头忙着忽略了他的小姑娘。
不能过来瞧她,就总会问起苏培盛牡丹亭云这儿的情形。
便是那般疼宠她,还有些不长眼的人要为难她。胤禛也就养成习惯了,闲下来的时候,就总要问一问的。
今儿听说她这边悄悄请了太医过来,胤禛就挂心了。
小姑娘如今身子好了许多,连药膳都不必再用了。只需要好好的将养便可以,太医也不过是一旬请一次平安脉,这会儿还不到这个月请脉的时候。
年姒玉就在他怀里埋着头笑:“不是给嫔妾瞧。是给六阿哥和四格格瞧的。”
胤禛当即就紧张了:“六阿哥和四格格怎么了?”
他方才去两个孩子那儿瞧过了,两个孩子都睡得挺好的,瞧着也不错,难不成是有什么他瞧不出来的问题么?
“孩子没事。他们很好。”
年姒玉先安了胤禛的心,才将手伏在胤禛的心口,慢慢的说,“前儿哥哥来见嫔妾,和嫔妾说了些旧事。嫔妾是怕这些事会影响到六阿哥和四格格,所以悄悄请了太医过来瞧,所幸孩子们都很好,身体康健,一点问题都没有。”
金屋娇长期的影响着皇贵妃的身体,福宜阿哥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养了几年没养住就早殇了。
金屋娇的毒应当对他有一定的影响。
虽说六阿哥和四格格出生的时候,皇贵妃已经没有生活在金屋娇的环境当中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年姒玉还是让太医细细的检查了六阿哥和四哥哥的身体,就怕还有什么毒素的残留,对孩子们不好。
先前也是不知道金屋娇的事,现在知道了,自然是要心里能够安心的。
胤禛抱着她问:“什么旧事?还瞒着朕呢?”
“也不是要故意瞒着皇上的。主要是之前,只有一些怀疑。是有关嫔妾和皇贵妃的事。”
年姒玉的声音有点软,也说的有些慢,“嫔妾在武昌府受的伤,还有皇贵妃的身子弱,都不是意外,其中都有人为的陷害。”
年羹尧嘱咐年姒玉要缓着点说,年姒玉也没铺垫太久,话都说到这儿了,事情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胤禛先前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可实是没有查到什么人为的证据。只能相信这是个意外。
听说有人处心积虑的在府里种下了金屋娇,甚至不惜让全府的女人没有身孕,以此来对付皇贵妃,胤禛的脸色就很难看。
他甚至第一时间想到了,福宜的早殇,应该也是与此有关的。
胤禛这些年,明枪暗箭,风风雨雨,不知经历了多少。
却没有哪一次的诡计比得上这些令他心痛动容的。
这是在针对他,是在针对年家,针对年家的两个女儿,知他待年家情深义重,甚至拿捏了他的心思,知他只宠爱年家的女儿,这是要绝了他的后嗣。
府里的女人,能有这么狠吗?能有这么恨他吗?
能这样玉石俱焚的算计他吗?
胤禛心口凉的很,却又热的滔天,若非是小姑娘福大命大,只怕当场就要因为‘意外’而殒命了。
她进宫伤了身子,也不能生育。若迟迟没有生育,再有人暗中针对六阿哥和四格格,六阿哥要真是养不住,那就只剩下那么几个了。
说不准最后,还真得靠着四阿哥了。
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那些刀光血影,算计谋划,并没有因为他登基了而结束。反而愈演愈烈,情势凶险。
“你哥哥还是不曾查出是谁做的?”胤禛沉声问。
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年姒玉。
有了这么些事情,他愈发的将小姑娘和六阿哥四格格护的滴水不漏。
莫说是万方安和,便是牡丹亭云和勤政殿那边,也是水泼不进的。
现下小姑娘和六阿哥四格格,包括与他们有所接触的这些人里头,一个个都是经过甄选的。
这也是令胤禛感到安心些的原因了。
往年之事不可追,但目下之人,却要好好的牢牢的护好了。
年姒玉说:“哥哥说还要继续查的。但王府那边是皇上昔年潜邸,怕是不大好查。哥哥说,这事不瞒皇上。皇上若知道了,必定要接过去查的。哥哥把查到的都告诉皇上的人,由皇上来查吧。”
胤禛嗯了一声,把年姒玉的手握在心口:“朕来查吧。你哥哥事多,这个事朕既然知道了,还是让朕来查。他就安心做朕交给他的差事。朕会同他谈的。”
这意思就是年姒玉可以不必管不必跟进了。
胤禛顾惜小姑娘的心情,抱着人轻声哄着安抚她:“玉儿,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朕会保护你。”
年姒玉目光盈盈,望着他笑:“嗯。嫔妾知道。有皇上在,嫔妾不怕的。”
这没有什么好怕的。她都快好了,谁又能真正伤得了她呢?
她这儿是不在意了,可胤禛还把这事记在心里的。总惦记着年姒玉受苦了,受了委屈了,就想着要哄哄她。
以后好几天,牡丹亭云就接了皇上的各种赏赐。送衣裳送首饰,送布料送玩意儿,就连外头街上的新鲜有趣的小东西,都让胤禛搜罗回来送给年姒玉了。
年姒玉这儿同着皇后嫔妃们,领着皇子阿哥公主们去畅春园给太后请了安回来。
六阿哥和四格格去三公主那儿说话去了,年姒玉自己回来,一进门,就瞧见桌案上摆着一盆精致的牡丹花。
那花挺漂亮的,看着还挺眼熟的。
风丹笑吟吟的上前来请安:“主子,这是皇上打发苏公公送来的花。是世上罕有的蹙金珠。听说还是十四爷寻了大半年才寻来的呢。特意送了皇上给皇上赔礼的。皇上说主子肯定喜欢,就叫苏公公送了过来。奴才摆上了,主子赏赏花吧。”
都晓得宝嫔娘娘也喜欢花儿,喜欢牡丹。
可身边伺候的姚黄魏紫,烟绒风丹却晓得,她们主子待宫里还有牡丹亭云里的那些花儿倒也不似皇贵妃那般痴迷。
平日里让人精心护养着,说起来比花房的奴才们还要懂牡丹,可平日里和牡丹们也是各过各的,欣赏喜爱的都十分的随意。
唯独就是主子自己种下的那株牡丹,是主子的心头爱物。那是世上罕有的蹙金珠,很稀有的。
皇上也很稀罕那株牡丹。那花儿养的极好,比寻常牡丹可大多了。
叫主子和万岁爷宝贝的不得了。
现如今十四爷有进上一盆蹙金珠来,虽说比不得主子自己养的那一株,但瞧着也是很漂亮的。而且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蹙金珠开了花,也是萦绕着跟主子身上差不多的馥郁香气。
皇上特特的叫苏培盛送了来,她们想着主子喜欢,就特意的给摆上了,就等着主子回来赏玩的。
这两株花一块儿养,也是极好的。
允禵也是真有心,也是真用心了。
他晓得,他们兄弟起头上就是因为那蹙金珠给闹的。
虽说现如今关系好极了,兄弟俩之间再没有什么隔阂芥蒂,但允禵觉得,自己还是欠了他四哥一盆花的。
所以他就想找到蹙金珠,然后再送给他四哥。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找了大半年,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手底下的人给找到了。
侍弄的开了花,允禵就巴巴的给他四哥送来了。
胤禛一看到这蹙金珠,就想起当年他的那株蹙金珠来。
老十四送的蹙金珠和当年的蹙金珠还是有些相似的,胤禛想起自己从前的蹙金珠早就回来了,就养在他和宝嫔身边,就想着把这株蹙金珠送给宝嫔,也是给他的蹙金珠做个伴的意思。
没准养着养着,老十四送的这个也成了灵物了呢?
年姒玉一眼就看出这花是假的了。她就是最后一株蹙金珠,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别的蹙金珠呢?
这花看着和蹙金珠像,其实就是嫁接的,是个四不像。
种起来不容易,开花也不容易。但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真不了。
恂郡王也是费心了,他不认得这个,怕是他手底下的人也不认得,是都被骗了。
胤禛晚上来牡丹亭云,瞧见他们的大牡丹好好的放在床帐跟前,老十四送来的话,却远远的搁在条案上,孤零零的一个放在那儿,摆明了是远离的意思。
胤禛就去捏年姒玉的手,还笑着问她:“怎么?不喜欢老十四送来的这个?”
“这也是蹙金珠,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不是说,蹙金珠是命根子么?
年姒玉不给他捏手,也不许他靠近,自己挪远了些,脸上神情冷冷淡淡的:“是蹙金珠嫔妾就得喜欢么?”
年姒玉不高兴,恼了。
瞧胤禛的样子,是把这个当成了从前蹙金珠的替身了吧?本来这几日他送东西,她收礼物收的挺开心的。现在弄的,她不开心了。
她以为他都明白的,怎么这男人还不懂呢?
这可新鲜了。
胤禛瞧着年姒玉,小姑娘从来都是软软糯糯的,娇娇的小宝儿,干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还那么打心眼里喜欢他。
这几日她收礼物也是笑盈盈的好高兴的样子。
这乍然冷脸,爱答不理的模样,瞧着可真是有趣极了。
胤禛还是头回见她这样,原来被她这么甩脸子,竟是这个滋味的。胤禛越发的就想逗着她了。
“那你跟朕说说,怎么就不喜欢了呢?”她不让挨着,胤禛非要挨着。
她不让碰,胤禛非要黏着她碰。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闹了一回,小姑娘的脸都挣红了,被胤禛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年姒玉用脚蹬他:“皇上要喜欢就喜欢。嫔妾才不喜欢。”
“皇上既要了这个,觉得这个好,那嫔妾把嫔妾的东西拿走了。”
她好生气的。人是不碰了,他不找别人了,却找了别的花来气他。
他这心里把别的假花当成蹙金珠了,她这个小牡丹还怎么继续啊?
回头小牡丹长残了,萎缩了,凋谢了没了,都怪胤禛的见异思迁。
是不是以后别人再给他送来蹙金珠,他就又把那个放在心上了?
这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她想搬花来着,可搬不动,那半人高的蹙金珠还抖动叶子,还挺兴奋的。年姒玉也不晓得这傻牡丹兴奋个什么劲儿。
胤禛笑得不行。
他的小宝儿这是吃醋了吗?人的醋爱吃,怎么还吃花的醋啊?
这花的醋有什么好吃的。花还能越过人去吗?
可见小宝儿爱他爱的不行。不许他有别人,还不许他心里有别的花呢。
胤禛可不舍得她搬花,把人攥在怀里,随手撤下腰上的腰带,把她两个皙白纤细的手腕绑起来,系在床榻上,又亲亲她。
“朕去梳洗,一会儿就来。你乖乖等朕。”
那结系的很紧,年姒玉竟挣不开。叫了烟绒风丹来,她们竟被胤禛嘱咐过,说不许进来。
她喊了会儿,外头奴才们没一个敢进来的,年姒玉手腕都红了,也没能自救成功。
心里早把胤禛骂了千百遍了。
胤禛来了。
来了就给她解开,又亲她。亲的她软成了一滩水,想走都走不了了。
怀里的小姑娘还咬人,胤禛眼底炙热兴奋:“朕没要那个。朕是以为你喜欢。你若不喜欢,远远的拿走便是了。和朕这样闹,仔细手疼。”
“宝儿。”情浓往深处,胤禛低声暧/昧唤她,“朕的玉儿,你怎么连花的醋都吃呢?叫朕不知如何疼你才好。”
年姒玉被胤禛摁的手腕,他凶得很,年姒玉的声音都碎了:“那花是假的。”
“那个才不是皇上心心念念的蹙金珠。”她吃醋?吃什么醋?
她这辈子都不会吃醋的。
胤禛入更深些,含了笑□□她:“错了。朕心心念念的,只有你。”
谁能想到呢。
不过允禵送来的一株花,竟叫胤禛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牙印身上落了多处,可那咂摸出来的滋味,却绵密深长。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叫苏培盛把花儿收起来呢。
若收起来了,小宝儿就不会生气了。
要说起来,小宝儿生气闹了咬他,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胤禛竟有点想,再来一次。
不过,也轮不着胤禛想这些了。
大半夜的,胤禛按时按点的醒了,满室的馥郁香气里,被放在床帐里头,半人高的大牡丹,郁郁葱葱的大叶子底下,三朵小小的可可爱爱的,晶莹剔透的花骨朵害羞的对着胤禛轻轻的摇曳。
外室,那远远的被搁在临窗条案下的四不像的嫁接蹙金珠,开出的花都凋谢了,枝丫全部枯萎,整个花都枯死了,落了一盆的花灰。
年姒玉的小牡丹,它长出了花骨朵。
小小的花苞,晶莹欲滴的纯白与纯粉,漂漂亮亮的精致的小花瓣包裹着花/心。
胤禛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温热柔软。仿若他心腔里跳动的那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