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的挺好的。
但后宫的嫔妃们也是身经百战, 也不是这点风就能吹动的。
钟粹宫的风放出去,满宫里都知道储秀宫有个秀女刘氏十分出众,甚至比宝嫔还要出众些。
但各宫都没什么动静,没人去储秀宫看热闹, 连偷偷去瞧的都没有。
就是翊坤宫那儿, 也是稳如泰山, 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有些心里有想法的,想去悄悄的看一眼, 也有想打发奴才去储秀宫那边瞧一眼的, 但是她们身份低, 不敢随便乱动。
如今宫里头规矩大,她们怕被人抓出把柄,也不敢犯错,只能按捺住这种冲动了。
横竖刘氏还是待选秀女,能不能留在宫里还不一定呢。
宝嫔那里虽然没什么动静,但皇后上回抬举武嫔, 也没能在宝嫔那儿分得皇上的一点宠爱。武嫔还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现在还不得翻身。
皇后如今看着像是又抬举了刘氏,可谁又能知道, 这刘氏不会是另一个武嫔呢?
如今该着急的人不着急, 那她们这些本来就无宠的,好似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着急了。
就算刘氏能留下来, 能不能入皇上的眼也不一定。若不能得皇上的喜欢, 就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跟她们一样, 在宫里被皇上彻底的无视么。
熹妃这儿用了点心思, 没去瞧刘氏,也没让身边的人去瞧刘氏,只让靛蓝想法子去问了问,知道皇后那边盯着,她们这边自然要做的隐秘些,不叫皇后的人发现了。
永寿宫的首领太监钱进在熹妃跟前也很得用。
钱进来熹妃跟前回话:“按主子吩咐,奴才在外头找了人,悄悄往年家打听消息。年家二房那边似乎并没有收到宝嫔的消息。好像这一段时日,宝嫔都不曾往年家递过消息,年家二夫人也没有要入宫的打算。”
“外头想要跟年家结亲的人家不少。年家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姑娘,这会儿慢慢露出结亲意思的也不少,但年家二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将年姑娘再多留几年的。”
熹妃问他:“再好的姻缘,也打定了主意要多留几年?”
“是。”钱进道,“年二夫人的意思很坚定,不与人说结亲的事,只说姑娘还小,这几年不说这些。便是再好的姻缘,也不曾心动。而且,不只是咱们,佟家也让人打听过的,那年二夫人也没有松口。是真的一点都不动心的。而且,这年姑娘的婚事,年二夫人说她不做主,要听年大将军的。这京中谁不晓得呢,年大将军远在西北,谁又能为了姑娘的婚事,真去问到跟前呢?自然是要等着年大将军回京了。”
“至于年大将军何时回京,那要听皇上的意思。若无圣旨,便如从前那样,几年不回京也是有的。”
钱进说的佟家,就是隆科多的佟家。是孝懿皇后的佟家,是悫惠皇贵妃的佟家。
年家是新宠,是新贵。佟家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了。要说佟家的兴起,是在先帝爷的时候。
这两家放一块儿,京中早有人说了,现在的年家,那就是将来的佟家。
佟家有佟半朝,将来年家,说不准就有年半朝。
熹妃这会儿知道了,心里生气,面上冷笑道:“宝嫔原是在糊弄本宫呢。本宫说呢,往娘家传个口信有什么难的,她偏要推三阻四的不肯就做。原来年家是另有打算。”
“宝嫔不肯传信,连佟家都没讨得准信,这是瞧不上本宫的四阿哥啊。多留几年,也不知将来这年家的掌上明珠,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呢?莫不是也等着年纪到了去选秀,再进宫来,与宝嫔姑侄两个一道将皇上看的死死的,谁也沾不上边么?”
熹妃本是气话。可说完后却越想越有可能。
从后金那会儿,到大清,到先帝爷的时候,这姑侄俩,这姐妹俩都入宫侍奉的事多了去了。
年家前头有皇贵妃,后头就有宝嫔。年家想要固宠,想要宫里一直有人,完全有可能将小年氏送到宫里来。
等小年氏长大了,宝嫔也差不多二十多了,这位分也晋上去了,皇上也腻味了,再来一个年轻的年家小姑娘,可不是还得接着得宠么?
年家这样送人进来,可就没有旁人什么事儿了。
再说了,连佟家连她的四阿哥都瞧不上,这就是心有大图谋的,还有什么比进宫做嫔妃更有前程的事儿呢?
瞧着皇贵妃的位分,就知道将来宝嫔和小年氏的位分不会低。
一个宝嫔也就罢了,若再有个小年氏,要是再生几个阿哥,再得了皇上的喜欢,她的四阿哥就是年长些,可先帝爷那会儿就是偏宠年幼的小阿哥。
真到了那个时候,年家手里握着几个阿哥,她只有一个四阿哥,四阿哥优势只怕就不那么有用了。
要知道这匣子是放上去了,可这里头的条子未必不能改呀。
熹妃现在越想越觉得,她四阿哥的地位还不稳当。
宝嫔这个样子,显然是知道家里的打算,她是有恃无恐。
熹妃想,她还替宝嫔操什么心呢,她该替她自己替四阿哥多想想才是正经。
熹妃的心淡下来冷下来,靛蓝也到熹妃跟前来回话。
靛蓝说:“奴才让人悄悄打听了。那个刘氏确实出众。在储秀宫那里,也被众秀女视作威胁。若不是皇后私底下看顾,怕是要被人暗地里动手脚害她的。便是这样,储秀宫里明里暗里针对她的,也不在少数。”
熹妃一听,觉得挺有意思的:“照这么说,这个刘氏确实出众了?”
她也是选秀的出身。当时也在储秀宫待选,后来选中了。是皇上的额娘,那会儿还是德妃点了她,和裕嫔一前一后的进了皇上的后院。
那会儿她和裕嫔进府的时候,还是格格呢。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储秀宫是什么样的地界,熹妃还是清楚的。不管人是什么样的,秀女们在一起,出众的人总还是引人注目的。
可不管再怎么样,总不会做的太出格。这个刘氏能引得秀女们明里暗里的针对她,可见是真的很出众,给她们的危机感太重了。
靛蓝顿了顿,才道:“奴才没有亲眼见着刘氏。但据储秀宫的人说,是最出众的那一个。有她在的地方,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那目光落在她身上,也很难移得开。”
“奴才听见他们说起,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刘氏,应当和从前的尹氏是一样的。若不如此,怕是也当不得出众两个字。”
尹氏。
熹妃都有些恍惚了。这都多少年没听见说起这个人了。如今倒是提起她来了。
熹妃勾起冷笑:“尹氏可是叫皇贵妃都吃过亏的人。这个刘氏竟跟她一样,难怪皇后这么殷勤照拂了。皇后倒是真用了些心思,想要故技重施,这是不仅想要尹氏分宝嫔的宠,还想要刘氏也诞下个阿哥,好送到皇后跟前养着。”
他们这位出身乌拉那拉家的皇后,这么多年了,偏偏就还是这样的手段。
靛蓝说:“储秀宫的人说,刘氏虽然被人排挤针对,但也没有真正吃亏。除了有皇后照拂外,刘氏自己也是个有心计的,反过来还叫那几个秀女出了错,有两个还被送出去了。奴才忖度着,这个刘氏与武答应大不一样,若真入宫了,怕是会成为皇后的臂膀。未必不能像从前的尹氏那样得偿所愿。”
熹妃听着就笑了:“尹氏是得偿所愿了,可人也没了,有什么用呢?刘氏要是更聪明些,那就更有意思了。”
钱进方才打听回来的消息,靛蓝也听见了。
主子先前叫她去打听刘氏,是想替宝嫔关注一下刘氏。现如今宝嫔又不曾为了四阿哥的婚事回去说项,那想来他们主子应当也不会把这事跟宝嫔透露了。
靛蓝说:“现下满宫里,都知道储秀宫的刘氏极为出众。但只怕也只有从前在雍王府里待过的旧人,且是早些年的人,才晓得刘氏和尹氏的相似之处。”
熹妃道:“尹氏是皇贵妃进府后三年被送进府里的。原先潜邸里的那几位,自然都知道尹氏。王府里的奴才们没有都跟来伺候。不过,那姚黄魏紫是跟着皇贵妃的,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么?”
“咱们啊,就别去多这个嘴了。省得人家还觉得咱们多管闲事呢。咱们就好好看看宝嫔怎么应付。看看当年的事会不会重来一次。”
熹妃也想通了。四阿哥的婚事还有几年,不急于这一时。
她现在看看宝嫔的笑话,回头宝嫔真吃亏了,看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傲气。
这刘氏要是真得了恩宠,宝嫔这独宠的架势就没了。
皇贵妃为着尹氏的事,可是恼了一阵子的。宝嫔这样傲气霸道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要恼成什么样子呢。
熹妃就想看看这场热闹,等宝嫔的锐气被磋磨的差不多了,再谈婚事,也未尝不可。
她出手一把,宝嫔欠她的人情,不就要还上么。
熹妃这儿就跟着静下来了。
刘氏出众的话,皇后有意送到翊坤宫去,翊坤宫的人自然是听到了的。
姚黄魏紫依着年姒玉的话收拢了人手,但这消息灵通方便,是比靛蓝还强些的。
靛蓝那头知道了刘氏和尹氏相类,姚黄魏紫这儿自然更知道了。
不但知道,还觉得甚是生气,竟没想到皇后折了武答应后,竟把当年的旧事又翻出来了。
如今宫里幸而是整治过的,不大知道尹氏的事,否则依着皇后的性子,怕是要把尹氏的事又大张旗鼓的拿出来讲了。
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的人,就没人不讨厌尹氏的。
见姚黄魏紫银红春红都是气鼓鼓的样子,年姒玉还哄了她们几句,才问道:“你们说刘氏与尹氏是一样的人,莫非又是容貌相似?”
年姒玉不知道尹氏的事。蹙金珠也会有花落休眠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醒着的。
有时候一睡几个月,很容易就不晓得外头的事。花儿照常开放,但她的魂灵总是在修炼或者沉眠的。
皇贵妃养花精细的很,也不会在侍弄花草的时候说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好多不好的事情,年姒玉也都不大清楚。
姚黄道:“主子,不是说刘氏与尹氏容貌相似。是说她们是一类人。便是那种家里头从小就调/教养着,供以后家族联姻选秀进宫侍奉的。从小开始,就特意请了人,怎么得男子喜欢,就怎么养,这样的人家,图的就是一个恩宠,这样养大的女子,那就不是冲着正经女子去养着的。”
姚黄她们也没去见尹氏,更不让翊坤宫的人去瞧。太跌份。
不过,自然有人把消息送到姚黄她们跟前来。
她们一听,就想到了尹氏。
且这刘氏比尹氏的年纪还要小,尹氏当初进府的时候,已是十七了。
刘氏才十五。
年姒玉知道了,就跟那扬州瘦马似的。养出来就是专门给达官贵人们享乐的。
只没想到能进汉军旗选秀女的人家,竟也有这样养女儿的,这是直奔进宫想要得宠啊。
年姒玉倒是不怕这个。便是没有刘氏,也还有别人。宫里选秀是规矩。
便是没有新人,这后宫里的那些花朵般的贵人常在答应们也是不少的。
本来和她争宠的人就是一大把,只不过胤禛根本就不给她们机会。
他这人不逛御花园,不在后宫到处窜。进了后宫直奔翊坤宫。
没时间来就把她接到养心殿去,压根就没跟其他嫔妃接触的机会。
又有自己作妖把自己作成答应的武氏在,嫔妃们都老老实实的,没人敢再胡乱坏了规矩了。
最要紧的是,便是她们在跟前站着,胤禛眼里头也只有她年姒玉一人。这是想争都没法争的。
年姒玉说:“姑姑和我说说尹氏的事。”
姚黄就说了:“那是皇贵妃进府的第三年,福晋和李侧福晋都针对皇贵妃。福晋和李侧福晋之间相处的也不大好。府里当时得宠的便只有咱们皇贵妃一个。但有子嗣的,是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
“钮祜禄氏和耿氏倒是安分,四阿哥五阿哥小,她们安安静静的养孩子,平日里也不掺和什么事。”
姚黄说起旧事,用了旧日的称呼,“尹氏是被隆科多大人送进府里来的。”
“那时皇贵妃与皇上感情还不错,但也不知是怎么了皇贵妃与皇上闹了别扭。皇上就生气,去了尹氏那里。不过一夜,尹氏就有了身孕。皇上与皇贵妃重修旧好,没再去过尹氏那儿。尹氏怀着身孕,七八个月的时候,不知怎的意外失了性命。人就没了。肚子里的小阿哥也没了。”
“皇上不喜尹氏,尹氏的事也没铺张,悄悄处置了。那个小阿哥也跟着处置了。奴才一直想着尹氏的死有蹊跷,但那会儿也查不出来。外头人都说尹氏是皇贵妃逼死的,其实压根就不是这样。府里人也这般说。事情闹得大,动静传到了隆科多那儿。”
“皇上出面处置了。隆科多那儿放下了这事,府里就再不许人提起尹氏的事了。”
提是不许提的。可架不住有人要故技重施啊。
尹氏到底是叫皇贵妃吃了亏的人。
现在,又有个刘氏出来,打定了主意想要宝嫔吃亏。
姚黄她们怎么能不生气呢?
事儿是说清楚了,但到底涉及到皇贵妃和皇上的关系,有些事情的承合连姚黄魏紫都不太清楚。
要想弄清楚,大约就只能问当事人了。
年姒玉瞧着,其实胤禛跟皇贵妃之间感情还是蛮深的。但是不是爱情。
胤禛对皇贵妃没有动心。更偏向于责任与照顾,他是个认真的男人,这很符合他的心性。
皇贵妃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年姒玉就不晓得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贵妃是想和胤禛好好过日子的。
姚黄见年姒玉沉吟不语,咬牙道:“主子,不如奴才想个法子,叫刘氏出错。犯了错的秀女会被赶出宫去,也会失去选秀的资格,从此往后,她就再也不能参选了。这样一了百了,皇后那里也没辙了。”
年姒玉道:“方才姑姑不是也说了,那刘氏还是有些聪明的,那么多秀女想叫她出错,结果反倒是自己出错了,若是咱们这边动手不成呢?若是叫她抓住了把柄呢?皇后那样盯着刘氏,难保不会叫皇后抓住把柄。真要是那样,翊坤宫倒是把自己折进去了。没那个必要。”
“再者说了,没了刘氏,还会有旁人。把刘氏送出去了,难道就没再和尹氏一样的人了么?皇后总会再找来什么王氏张氏的。”
“姑姑不必动手,她们要进宫,让她们进好了。”
这个刘氏,她未必就不能用一用的。
她和胤禛之间,还隔着皇贵妃的十年呢。
纵然不是爱情,那也是在胤禛心上刻下印记的女子。
她想要胤禛的心,要胤禛的爱,还要他的人,那她在胤禛心里头,就得是独一份的存在。
她心里头有着自私的野心,小种子都长出小绿芽来了,她就还得让胤禛知道,她最最要紧的身份,是他的女人。
不能总拿她当年家的小女儿,当皇贵妃的亲妹妹。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她要他的心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