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太妃领着郭太嫔到哀家这里来走了几趟。想要哀家出面将赵全给保出来。哀家都给拒了。这是皇上拿的人, 送去的是慎刑司,哀家不可能帮她们。可事情是因你而起,恐怕宜太妃心中对你颇有微词了。”
这次周成奉圣命撵人, 宜太妃宫里的奴才是被赶出宫去最多的。
早年里, 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宜妃还是很得宠的,两个儿子都有体面,她自己有尊贵, 四妃里头,惠妃荣妃和她,都压在了太后的前头。
太后得谨慎的捧着她们。事事都要思量着过日子。
可现在, 太后成了太后,宜妃就只是太妃, 便是她的姐姐郭贵人,也只是太嫔。
她们不能再在后宫肆意行事,想要做什么事, 就得求到太后这里来。可太后现在不需要再捧着她们了。
“你年纪还小, 进宫日子浅,许多事你都不知道,赵全的事是委屈你了, 哀家给你做主。宜太妃和郭太嫔那里,哀家给你拦着,不会叫她们去找你的麻烦。况且宫里, 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你尽可以放心, 好好侍奉皇上便是了。”
赵全的事, 也亏得年嫔闹出来, 赵全才有了如今的处置。太后心里痛快得很,赵全陷在慎刑司里这么多天了,肯定是再出不来的,就算出来,也是废人一个,不可能再回去当差了。
太后记着这个情,也愿意顺手护着年嫔一二。
她和宜太妃你来我往的交手也有这么多年了。谁不了解谁呢?况且,先帝爷已经去了,先帝爷在时,那世祖爷的嫔妃就没有插手后宫的道理。
如今也是一样。皇上刚刚登基,威仪甚重,她这个太后也不是好拿捏的。何况中宫还有皇后在,宜太妃想要越过这么多人找年嫔的麻烦,也不是容易的事。
胤禛说太后不会为难她,果然还真的没有为难她。
听着这话的意思,还像是要庇佑她。
年姒玉就想着,太后果然是巴不得赵全出事的。而大概先前胤禛在十四阿哥那里松了口,也让太后这里对她松了松手。
太后不针对她,年姒玉也不跟太后拧巴,立时就笑得甜甜的:“嫔妾多谢太后提点垂爱。太后为嫔妾费心了,嫔妾进了宫,除了要侍奉皇上外,也要好好的孝敬太后才是。”
“嫔妾带着六阿哥和四格格来给太后请安,还带了些小吃食玩意来,也不知太后的口味,就都装了些。太后若吃着喜欢,嫔妾日后就多送些来。嫔妾别的上也不留心,也做不好,也就只这个拿得出手了。嫔妾一片孝心,还望太后莫嫌弃。”
太后早就瞧见了,见她这样笑,不自禁也勾了勾唇,叫杨嬷嬷将东西添出来,一道尝尝。
吃食倒确实是不错,也难怪皇上从不在后宫用早膳的人,这些日子倒是总去翊坤宫用早膳。
太后瞧着年嫔和十四福晋笑吟吟的说话。
心想,不一样,是真的不一样。
年嫔和她姐姐,为人处事大不相同。要说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年嫔这样的。
年家大姑娘性子冷些,从前进宫都是有定数的,她多在老四的福晋身上用心,对这个年大姑娘也不甚关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较淡。
后来年家大姑娘在园子里养病,太后更是见不着了。正月里封贵妃,三月里病重,封了皇贵妃没几日就过世了,相隔也没几天,都是三月里的事。
就留下了六阿哥和四格格两个孩子。
年嫔进宫前的这大半年里,太后见皇上也是不多的。
老四不是个多情绪外露的人,他内敛得很。可那段时日里,便是太后瞧着他,也能感觉到失去了年家大姑娘,他还是有些伤心的,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年的人。
可年家大姑娘身子一直不好,有了身孕后更是喝药不断,这孩子生下来身子就垮了,想来老四心里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这样的事,太后在后宫里是瞧见的太多了。太后也不大想类比的,可瞧在眼里,总忍不住想,老四和先帝爷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便是把这年嫔接到宫里来,也是皇贵妃求的。若换做她们那时候,哪需要皇贵妃开口呢,皇上自己个儿就能把人接进来了。
老四跟年家大姑娘,是老四护着她,可瞧着年嫔,老四也是护着她,可年嫔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也是个不怕事的,嘴又甜,挺讨人喜欢的。
上回大宴的时候太后就瞧出来了,得了年嫔,皇上精神更好些。这年嫔说是体弱,但瞧着精神很不错,比她亲姐姐强多了,若能长久陪伴皇上,照顾六阿哥和四格格,自己在宫里能好好的立起来,倒也是很好的。
这一来一去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年嫔这会儿入宫陪伴,老四心里也不至于太难受。
太后自己琢磨着,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年姒玉能感觉到太后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她,瞧就瞧吧,只要没有恶意,她随便给太后瞧。
大家吃了喝了笑了,屋里气氛正好,太后释放了很多的善意,完颜氏待她的态度也很好,年姒玉觉得还不错,瞧着太后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她便开口说了赵全的事。
她可不想胤禛那么别扭,想关心人还要拐着弯叫她带话。
她含着笑,大大方方地说:“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但特意叮嘱嫔妾,叫嫔妾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来说说赵全的事。正好十四弟妹也在这儿,十四弟是苦主,正好弟妹一块儿听听,回府后也好处置。”
太后一听这话里有话啊,与完颜氏对视一眼,忙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来。”
年姒玉道:“赵全那儿查出来,八贝勒早在康熙四十几年的时候,就通过上位的赵全在宫里安插眼线,探听宫中消息,搜集各宫情/报了。那名单长得很,皇上的意思,都都要撵出宫去的。若在周成奉命撵人里头就罢了,若没在,还是要暗地里寻个错处,都打发了出去的。”
“这事儿前几日就悄悄做完了,太后这里不曾涉及,只是别人宫中,总有那么几个的。”
太后一时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康熙四十几年。老八是康熙四十七年署理的内务府总管,后来换了老十二,这前前后后也就一二年的时间,他就做了这么多的事。
哪怕后来不给他内务府了,可赵全是他的人,想来必是暗中做了更多的事。
难怪先帝爷说老八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良妃那么个淡薄的性子,怎么养了个这样的儿子呢?
这十来年的时间里,宫中若有动作,老八岂不是事事都知晓?
便是她这样小心,从永和宫搬到慈宁宫来,叫杨嬷嬷好好的整理了一遍她身边的人,若非如此,她也成了苦主了。
都赶出去了才好。太后想,赶出去了,这宫里才能清净,才能安静些。否则主子们心思各异,奴才们各为其主,只怕还要生乱。
可太后心里还是气不过。只是顾及年嫔和完颜氏两个晚辈在这里,不好骂人。
等太后听了年姒玉说的另一件事,太后当时就炸了。
在宫里体面了一辈子的德妃,到了太后这个份上,那涵养也是做到头了的。
骂人一个脏字没有,却几句话就把良妃和八贝勒羞辱了个体无完肤。杨嬷嬷在旁边瞧着都心惊胆战的。
太后甚少这样动气,上一回生气是跟皇上,是为了皇上把十四爷送到景陵去的事。杨嬷嬷以为上回都够生气的了,如今再来看,上回压根不算什么,这回才是动了大气呢。
连死了的良妃都被太后拿出来数落了。
太后原本就不喜八爷九爷,不喜十四爷同八爷九爷太亲近了。十四爷同皇上是亲兄弟,太后自然是希望十四爷能和皇上更亲近些的。
奈何兄弟俩就是不对盘。现下好不容易才好一些。
却爆出来八爷没把十四爷当兄弟看,背地里防着他监视他,还送了个侍妾去府里当细作。
这口气哪怕是出出来了,那心里头也难受得紧啊。
要不是皇上和年嫔娘娘处置了赵全,恐怕太后和十四爷要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被八爷耍得团团转了。
太后大骂良妃和八贝勒,年姒玉和完颜氏就不好掺和了,只能听着。
完颜氏也是大惊,谁能想到那侍妾都生了个女儿了,在府里安安稳稳这些年,居然和十四爷不是一条心。
完颜氏有种世界都颠覆了的感觉。
她跟十四爷还是不大一样的。
十四爷跟八爷九爷十爷亲近,可完颜氏素来新年进宫,都是在永和宫落脚,素日里也是见四艘和四嫂府上的人更多些。
她深体太后的用心,不像十四爷似的跟皇上不对盘,她还是和四嫂的关系处理的还可以,便是从前的李氏和皇贵妃,也并未交恶过。
可要说再亲近些的,那也是没有了。
四嫂那个人的脾性,不大对她的胃口。完颜氏和她也亲近不起来。
可今儿个的年嫔,这位新小四嫂,倒是蛮好的性子,完颜氏觉得自己和这位很是处得来。
年姒玉瞧着完颜氏有些无措的样子,就同她说:“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儿不好闹得动静太大了。那侍妾生了女儿,在弟妹府上也这些年了。皇上不好越过弟妹的手去插手十四爷内宅的事。因此叫说,让弟妹悄悄的处置。不落人口实便好。这消息,皇上会另给十四爷送去,弟妹只管专心府上的事就好。”
“这有了个侍妾在先,就不好说这十来年里头会不会再有别的奴才送进去。弟妹回去后,要关起门来好好的查一查。没经过赵全的手,赵全就不知道,但难保没有经过旁人的手,弟妹要放心,就要好好的查。”
太后也缓过神来,叫完颜氏回府好好的查一查。
有关府里的大事,完颜氏郑重应了。她的府上还真没这么查过,想来肯定是有不少的纰漏的。
如今这日子,可比皇上刚登基时好过多了。
完颜氏那会儿还惶惶不安过,她心中实不想跟皇上作对。十四爷送去了景陵,也不知道改了些没有。
可皇上又叫送了侧福晋过去陪伴,想来是要松手的。十四爷外头瞧着咋咋呼呼的心硬,其实心肠也软得很,同皇上毕竟是一母同胞嘛。
这做哥哥的都这样的,做弟弟的也该和软些了。
完颜氏也想出一份力,想投桃报李。也不知十四爷还有没有可能回京来,这兄弟俩总不好这样僵着的。
既年嫔今日这般放了台阶下来,完颜氏打定了主意要走上去的。
完颜氏说:“说起康熙四十七年,臣妾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事十四爷嘱咐了,不许对人说起,唯恐旁人小瞧了他去。可皇上与小四嫂待臣妾和十四爷如此真心实意的,臣妾便想同小四嫂说说。”
年姒玉和悦道:“弟妹只管说。皇上今日未来,但弟妹这话,本宫一定替弟妹转达,叫皇上知道的。”
完颜氏就道:“那年冬天,有一日大雪,十四爷从外头回来,不高兴也不痛快,说是被皇上从王府里赶出来了。臣妾问了几句,十四爷就说他不是没事做跑去挨骂,是真有事找皇上。可皇上正生气,没听他说什么就把他赶走了,叫他好好当差去,十四爷的性子也是那样,一对上生了气,还真就赌气走了。”
“后来,十四爷就嘀嘀咕咕的,说不就是弄死了你的宝贝花么,都好些天了,还这样甩脸子给他看。他也努力找过了,可就是没找到那名贵罕见的蹙金珠。”
“再之后不久,十四爷就同八爷九爷很是亲近了。后来八爷惹怒了先帝爷,才有了十四爷在先帝爷跟前替八爷担保的事。”
再把这旧事说出来,完颜氏都觉得脸红,实在是太丢脸了。
再一个,这是兄弟俩的心结。这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完颜氏提起来也有些忐忑不安,可为了关系能破冰,她也顾不得这许多的事了。
“花?”太后陷入回忆里,经了杨嬷嬷小声提醒,太后终于想起来了,那年老四送蹙金珠的事。那是老四护养的宝贝花,偏叫老十四怂恿送了来,后来被老十四带出宫去,给养没了。
太后是真没想到兄弟俩为着这事闹过。
可老四那个性子,太后想想,就为了他年少养到大的花,还真有可能给老十四甩脸子的。
太后问完颜氏:“老十四去找皇上,有什么事求他?”
完颜氏道:“这个臣妾就不知道了。十四爷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了,想来事情是解决了。只是十四爷也是那年和八贝勒亲近起来的,臣妾想着那年应当很关键,就想拿出来说说。”
太后明白了,那这事还是得问他们兄弟俩才能知道。
老十四那里,现在她不便去信。何况现成的老四在跟前的,要他去查查这个陈年旧事不就行了么?
太后有预感,想来完颜氏也是心有所感,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一想到他们兄弟间的死扣能有机会得解,能窥见一点点他们兄弟关系变差的苗头,太后就有些心急,当即就起了身:“哀家亲自去问问。”
她才站起来,瞧见年嫔和完颜氏也跟着站起来,忽而就顿住了脚步,又重新坐了下来。
盯着慈宁宫的人太多了,太后纵然心急,也不能随意动。
她瞧着年嫔,眉眼重新沉静下来:“你去问。皇上查清楚了,便来告诉哀家。”
年姒玉柔柔一笑:“太后放心。嫔妾一定办好。”
她现在,成了给母子俩传话跑腿办差的了。
不过这一趟来的挺值,她听见了些有趣的东西。
如今宫里,六阿哥和四格格年纪最小,前头五阿哥十来岁了,这样软乎乎的奶娃娃,太后瞧着实在是喜欢,又抱在跟前哄着逗着。
十四阿哥府上的孩子也都大了,也没有这样的奶娃娃了,完颜氏也喜欢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就跟在太后跟前凑趣,一块儿逗逗六阿哥和四格格。
六阿哥和四格格倒不认生,咧着嘴笑,甜甜的笑容,俘获了一屋子人的心。
就是小孩子容易困,玩到下午就累了,太后怕六阿哥和四格格在慈宁宫歇不习惯,就放年嫔带着孩子回翊坤宫去了。
年姒玉这儿一走,完颜氏也从慈宁宫出宫回府去了。
六阿哥和四格格一回自己的屋子就睡着了,都不用奶娘哄着的。只是还没有喂奶,瞧着这个样子,大约是要等到睡醒了之后再吃了。
年姒玉等着两个孩子睡熟了,瞧着没什么异样了,又吩咐了奶娘好生照看着,这才回去了。
结果挑开帘子一进去,胤禛正好在暖炕上坐着了。
也不知拿着什么书册,厚厚的一大摞,瞧的正入神。
年姒玉倒是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大忙人这会儿还能在她这儿闲着看书。
“回来了?”胤禛瞧见她,挺高兴的,牵了她的手,把人放到跟前坐着。
“皇上这是专程等嫔妾呢?”年姒玉就不放过他,偏要这么直白的问一问。
胤禛叫她一笑,眼睛都被晃了晃,只得应了一声。
倒也确实是忙完了就过来等着的。等了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她不在,这翊坤宫里安安静静的,待着也很舒心。
她回来了,这儿变得热闹起来,瞧着她对自己的笑靥,胤禛也跟着高兴起来。
年姒玉装模作样给他行礼,笑道:“皇上交给嫔妾的差事,嫔妾办好了。可太后那儿,又交给了嫔妾一样新的差事。这事儿独嫔妾一人是办不好的,还得皇上帮嫔妾呢。”
她坐着,行礼行的乱七八糟的,胤禛瞧着就想笑,也不怎么留心她的话,随手往桌案上的盘里抓了一把干果送到年姒玉手心里,笑道:“赏你的。”
差事办的好,就该赏。
年姒玉哼了一声,这是真把她当奴才啦?
她一把都丢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着,又笑吟吟的脱了他的手,自己去将她心爱的小花盆拿出来,送到胤禛怀里:“你抱着。”
胤禛怀里抱着个小花盆,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年姒玉娇着声音要求他:“抱着呀。”
胤禛抱着了。但很纳闷,不抱着人,抱着花干什么?
再说这稀罕花都没长起来,只有种子在里头。
年姒玉目光娇俏又缠绵,波光流转,丝丝绵意就跟小钩子似的勾着胤禛:“嫔妾真是没想到呢,皇上为了一株花跟十四爷闹过。皇上既这么舍不下当初的蹙金珠,那嫔妾这蹙金珠,皇上每日都要多抱抱,多抱抱它,多喜爱它一些,它就会发芽开花了。”
“什么花?”胤禛抓到了关键词蹙金珠,想到今日年姒玉去见过太后,这面色一下子就有点不大自在了,“你都知道了?”
他只是叫她去传话的。怎么太后连这个都和她讲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不成熟。
胤禛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给自己开脱了片刻。
可闻见她身上的牡丹香,心里又明明放不下过去的蹙金珠,他就想,哪怕现在成熟了,他好像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
他为了蹙金珠跟十四闹过吗?没有吧。顶多就是冷落他些。不大待见他罢了。
要说闹是肯定没有的。恼他倒是事实。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瞧见老十四就气不顺,干脆就不瞧了。
可被小姑娘单独拎出来这样讲,又叫他抱着这个花,说什么多抱抱多喜爱什么的,胤禛更不大自在了。
他轻咳一声,还是没舍得把小花盆放下来,还抱着,问年姒玉:“方才说,太后给了你差事,是什么差事要朕帮你的?”
幸而还有这个话给他转移一下话题。
他话音才落,却瞧见小姑娘一下子笑开了。
年姒玉瞧见胤禛的耳朵都微微红了,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
可是转移了话题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是得接着说花的事。
将完颜氏的话说了,年姒玉替太后也问了。
然后就瞧见胤禛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沉思半晌,眼里风起云涌,似沉郁了多少年的暗涌旧事,再抬眸时,望进年姒玉的眼睛里,他迟疑着,却又有些自责的模样,他抱着小花盆,有那么一丝丝的迷茫,但更多的,竟是追悔,是懊恼。
他说:“朕,很有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康熙四十七年,老十四那会儿年纪大些了,是到了可以奉差的年纪了。但前头有他这个哥哥在,他奉差有些年头了,得先帝爷重用,落在十四身上的差事,就不会太重,甚至可以说没有。
就像先帝爷对待老五和老九一个样。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老五封了王,老九就只得一个贝子。
老五养在皇太后跟前,老五不奉差,老九就跟着老八可以办差。
先帝爷讲究制衡,对成年的皇子阿哥也是如此的。
老十四那会儿行事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不但胤禛看他不靠谱,先帝爷瞧着他也是不大靠谱的,并没有很多差事在他身上。
老十四跟他不亲近,但总会来寻他,时不时闹上一回,都是老十四在闹,他忍着,忍不下去了就数落他一回,老十四就老实了。
那天大雪,老十四又来,怎么说起来不对付,提到了他从前的花,这话惹怒了胤禛。
胤禛忍不住,就把人从王府赶走了。连老十四说有事求他的话也没放在心上,还想他这样成日不靠谱的弟弟,能有什么正经事求他呢?
把蹙金珠的旧气全都勾起来了,胤禛就恼了,不理会老十四了。
再后来,就瞧见老十四跟老八老九越来越亲近了。
那会儿胤禛也为这个生气,但不知缘由,只以为真跟老十四说的那样,他们是对了脾气,所以交往甚密。
现在再来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老十四一定是有什么事落到了老八的手里,那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叫他们兄弟疏远,叫老十四跟了老八的。
可究竟是什么事呢?胤禛想不出来,只能去查。
他说他可能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大雪天把真的有事相求的老十四从王府赶走了,导致他后来跟了老八。
要是他把人留下来了,大约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年姒玉瞧他这样,怕他自责太过了,便说:“十四爷做错的事更多了。他有错在先,对皇上那样不体贴,也难怪皇上赶走他。皇上没错,皇上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说:“但朕现在知道了。”
“对呀,”年姒玉笑眯眯的说,“皇上现在知道了,就能还十四爷清白,拯救十四爷于水火之中。把十四爷从八爷九爷的坑里捞出来。”
胤禛淡淡道:“他们是什么爷。你是朕的人,以后说起来,都称阿哥。”
年姒玉俏皮一笑:“嫔妾遵旨。”
胤禛这儿耐不住这个事,想要尽快查清楚,要到前头去吩咐人,就跟年姒玉说不用等他用晚膳了。
年姒玉乖巧应了,胤禛往外走,衣袖却叫人拽住了。
回头一瞧,小姑娘言笑晏晏:“嫔妾的花。”
胤禛失笑,这小气劲儿。方才还叫他抱着呢。这会儿就舍不得叫他抱走了。方才还说叫他多抱抱,多喜爱些呢。转个头就变了。
胤禛把小花盆送到她怀里,曲指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笑道:“朕晚上再来抱。”
年姒玉还拽着他的衣袖不放:“只抱花?”
胤禛往她唇上轻轻点了点,眸中笑意渐深:“也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