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兰汤, 分明是“男汤”。
郁宛看着眼前这副中年美男出浴汤,恍惚竟想到曾经的偶像冯叔主演的那部兰陵王,宽肩窄腰筋骨强壮, 女主还一口一个“美人姐姐”,是瞎了不成?
万岁爷不会还觉着自个儿很有魅力吧?
见她在那里踟蹰不前,乾隆不禁有些不耐烦, 因相隔过了丈,听不太清她心里想什么,只能压抑着怒气道:“杵在那儿作甚?朕让你过来。”
郁宛忽然廉耻心爆发,羞答答就是不肯上前,“您怎么会在此地?”
她还以为万岁爷说的让她自个儿沐浴呢, 没想到是共浴——虽然此地并非露天,可是裸裎相对也很考验脸皮好么?
乾隆倒是淡定非常,“整座行宫都是朕的, 朕为何不能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话自然理直气壮。
郁宛自是无言以对,但要她克服羞耻关着实颇有难度, 只得摆出秦王绕柱走的架势,绕着青白玉砌成的温泉池缓缓徐行, 口中道:“臣妾站着给您搓背罢。”
一壁打量着这美大叔宽阔的肩背, 不比他马背上打天下的皇爷爷太爷爷, 乾隆这辈子都没有御驾亲征过,保养得宜的肤色是白皙瓷实的,可因为注重日常锻炼,倒也不显赘余,能清楚看到流畅的线条和明显的肌理。
从那两块鼓鼓囊囊的胸肌到结实的腹肌,再往下的人鱼线便看不太清了, 浸泡在奶白的池水中。
郁宛一时色心大发,想捏捏那白馒头的质感,听说男人的胸有时候比女人还软,手感还好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乾隆听她在那里信马由缰,觉得这姑娘真是眼高手低的典型,明明对他的身体很有兴趣,怎的却只敢意淫而不该付诸行动?
索性主动帮她寻个台阶,“不是说要为朕搓背?”
郁宛恍然,她怎忘了这茬,屁颠屁颠去寻了棉帕子来,正要在水里打湿,哪知足下一滑,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郁宛趴在地上欲哭无泪,果然她就不适合干邀宠献媚的事,那拉氏实在高看她了,最低等的宫女也不会像她这么笨拙呢。
最糟糕的是她不知该怎么爬起来,地面全是一色的青砖,滑不留手,难道她得效仿伽椰子?
郁宛咬着嘴唇、楚楚可怜望向对面,这种时候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不该拉她一把么?
乾隆大乐,倒是不忍看她继续出丑,纡尊降贵伸出手去。
郁宛以为自己得到拯救了,正要谢恩,哪知乾隆的手腕用力一抬,她直直向前栽倒,下一刻便落入乾隆强健宽广的胸怀里。
唔,还真挺软的。
不一定有棉花糖那么软,但肯定比得上炖得酽酽的小牛肉。郁宛舔舔嘴唇。
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比方,乾隆哭笑不得,慢慢将她松开,这么肉贴肉挤在一起,连呼吸都没法呼吸了。
郁宛也终于意识到,“您是故意的?”
方才不该那么发力吧,她要倒也该向后倒才是——分明故意拖她下水。
乾隆坦诚,“你自己不是也想泡?”
这倒是。郁宛略略一想就释然了,到这个地步没什么好避忌的,她轻快地除去衣衫,随手扔到岸上,舒展四肢,如一尾银鱼般活泼地游来游去。
终于有机会展示水性。
乾隆被那闪闪发亮的肌肤晃得睁不开眼,轻咳了咳,“爱卿是否忘了什么?”
郁宛这才记起她的承诺,噘着嘴游过来,随手往他肩上按了两下,“李公公不是专职伺候陛下么?您怎么不让他服其劳?”
当然因为李玉是个六根不全的太监。乾隆面上装得一本正经,“他手粗,不及你力道恰到好处。”
郁宛低头看了看指尖,她这种游牧民族长起的女孩子肯定不及京城闺秀细嫩,手上且带点薄茧,还是皇帝爷就喜欢这微痒酥麻的摩擦?果然男人的身子也不乏敏感罢。
乾隆被她满肚子虎狼之词激得面酣耳热,再度嗽了两声,“你似乎很懂洑水?”
说到这个郁宛立刻来了兴致,“自然。”
她们勒扎特部族就有一面镜湖,真就跟水银镜似的,既深且阔,郁宛闲着没事就去那里练习,且由于水质特殊的缘故,里头游鱼也少,一个人畅快地在里头遨游别提有多舒服了。
郁宛终于想起她的专长,赶明儿跟乾隆比拼这个肯定稳赢。
【别说万岁爷这种养尊处优的,她那几个死了的未婚夫深潜都比不过她呢。】
乾隆本来还在高兴她肯对自己敞开胸怀,哪知却听她提到前任,脸色立刻阴沉许多。
他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郁宛,冷声道:“你帮朕捏了半天,朕也该投桃报李。”
郁宛这会子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她这是什么运气啊,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万岁爷竟然要为她服务?
郁宛还来不及谦辞,独断专行的万岁爷就已上手了。
可不是她想象中那种软绵绵的抓挠,乾隆这完全是涮碗呢,没一会儿郁宛白如凝脂的肌肤就红了大片,怕是用丝瓜布来擦也不过如此。
郁宛气结,也顾不得矜持不矜持的了,“万岁爷,不觉得您力道过重么?”
“是么?”乾隆故作讶异,“朕以为你嫌轻呢。”
要不是看她尚算乖巧,就冲她方才提未婚夫的几句话,真想狠狠按在膝上打几下屁股。
郁宛无语,她知道北方人有搓灰的习俗,可她是来泡温泉不是来下澡堂子的呀,这皇帝也真是的,难道以为她跟他一样铜皮铁骨?果然是何不食肉糜。
乾隆看她作势要溜,料着她知道教训,心里气也平了些,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行了,朕不闹你了,好好坐着吧。”
至于坐哪儿,当然坐他身上。
郁宛眼珠咕噜噜一转,她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说是功夫练到一定程度便可刀枪不入,胜过铜墙铁壁,唯独腋下是其软肋,一戳就破功了。
万岁爷也会怕挠痒痒么?
郁宛装作无意向他肩上拂去,哪知乾隆格外警醒,长臂一挥就将她牢牢禁锢,“老实些,别叫人误会。”
郁宛心说这有什么可误会的,她是摸上面又不是摸下面,只怪为君者自己心术不正,淫者见淫。
她这么扭来扭去没个正经,叫乾隆愈发燥热,加之那两片嫣红的嘴唇在热气中蒸腾得久了,鲜红欲滴,如枝头绽开的桃瓣一般惹人喜爱。
正欲俯首吻去时,外边传来舒妃尖锐嘹亮的嗓子,“太后娘娘,就是这里。”
郁宛先是不屑,这个舒妃又来没事找事,还嫌上次吃的苦头不够么?可随即一激灵反应过来,她喊的是太后娘娘,舒妃竟把钮祜禄氏给引来了?
郁宛立马臊得没处躲,她自个儿用了皇后的兰汤也就罢了,可跟万岁爷在这里鸳鸯戏水,可不正犯着钮祜禄氏的忌讳?本来因着上回白昼宣淫的事皇太后对她的印象就大打折扣,这回再犯,怕是罪加一等。
她这祸国妖妃的名头得坐实了。
郁宛耷拉着眉眼委屈地看向对面,万岁爷可得帮她遮掩过去,都是他惹出的麻烦!
乾隆一面诧异于这女子怎的回回都小题大做,往日的熊心豹子胆到哪儿去了?一面又觉得……嗯,貌似她说的也没错。
归根结底是自己没叫李玉说清楚,才起了误会。
便拍了拍她光滑的脊背,柔声道:“别怕,有朕在呢。”
又来了,渣男常用语录,只会开空头支票却不干点实事。郁宛怨念地望着他,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情急生智把房梁上悬着的纱幔抻开,自己则趁乱躲到乾隆爷身后去。
钮祜禄氏进门时,只看到一屋子飘飘荡荡的黄纱,哪来人影?
当即严厉地看着舒妃——她对于舒妃倒也称不上喜爱,不过看叶赫那拉乃满洲大姓,给她几分薄面罢了。舒妃连唯一一个十阿哥都没养好,在钮祜禄氏看来实在无能。
但是舒妃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她想找旁人是不中用的,只有当额娘的才管得住皇帝这样任性的性子。不管这回是否误会,多贵人都休想独善其身。
她又眼尖,一眼瞧见纱幔中有个黑影,“太后您瞧,人在那儿呢。”
钮祜禄氏正要启步,乾隆声音业已传来,“皇额娘寻朕有何事,也不着人通报一声?”
老太太一愣,“皇帝?”
舒妃跟她说有个女子进了暖流暄波,不知是哪个宫的宫女犯忌,钮祜禄氏才想着过来看看——皇后不在,她总得护着那拉氏颜面。
当然皇帝自个儿就无妨了。
乾隆点头,“朕在此,皇额娘若要动用温泉,朕即刻出去便是。”
钮祜禄氏臊得老脸微红,她自然不会跟儿子相争,“无事,哀家只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僭越犯上,随便看看。”
舒妃脑筋转得快,皇帝青天白日泡什么温泉,怕是多贵人光溜溜的也在里头,羞得不敢见人,那她还非得将这个狐媚惑主的妖精揪出来不可。
虽然免不了有失君心,可她也是为了天子名声着想,皇帝如此迷恋女色,就不怕臣民指摘么?
计议已定,舒妃便关切道:“池子里就只有陛下一人么?臣妾仿佛还瞧见别的。”
郁宛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个舒妃真是细心如发,有这份本事争什么宠啊,不如到大理寺查案去,保不齐能当第二个狄仁杰。
愈发缩了缩身量,且喜乾隆爷高大威猛,一个赛她两个宽,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乾隆声音冰冷地道:“舒妃连朕的话都不相信?”
这话她哪担得起,舒妃慌忙叩首请罪,“臣妾不敢。”
“既无事,就出去罢。”钮祜禄氏说道,她实在看烦了这些把戏,虽然猜想舒妃是要把屎盆子扣在哪个不顺眼的人头上,可是关乎皇帝,难道不得分个轻重缓急?
怪道皇帝瞧不上她,都是有缘由的。
舒妃灰溜溜的告退,钮祜禄氏也打算离开,临出门时,余光却瞥见地上那摊散落的女子衣物。
郁宛心下一紧,从帘帐后悄悄伸手,将衣物拽进水中去。
钮祜禄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命李玉好好服侍便罢。
郁宛急迫地从水里探出头来,吐了两口不慎喝进去的温泉水——确实不咸,还有点微微甜味,可想到是洗过澡的,还是挺糟心。
她哀怨地看着皇帝,“太后娘娘一定认出我来了。”
乾隆不以为意,“不过一件衣裳,说不定以为是哪个宫女的。”
郁宛向他展示打湿的面料,“宫女哪用得上这般精细的羽缎羽纱,您自个儿听听可信么?”
乾隆捏了捏她泡得水光剔透的腮颊,微笑道:“那也用不着害怕,太后再怎么难为你,到底有朕在呢。”
这是逼着她选边站。郁宛觉得这人真是狡猾,硬生生断了她当个本分妾室的康庄大道,逼着她向红颜祸水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上辈子一定欠他的吧?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