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是个识时务的, 表示愿意补偿。
从马厩出来,他就走到陆见微面前,躬身行了滇州的礼节, 说了一句话。
梁上君实时翻译。
“阿木朗感谢诸位搭救之恩。”
陆见微:“并非搭救, 只是避免你与圣药堂的人打斗时毁坏客栈。补偿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阿木朗笑出一口白牙,“待我回到族中, 取了钱, 再回来。”
薛关河说:“你若赖账跑了,我们也找不着你。”
“这是信物。”阿木朗取下脖颈上的狼牙,“我们布瓦族的勇士在成年时会独自猎一头野兽,这是我的战果,一直戴在身上,不会轻易丢弃。”
梁上君颔首道:“掌柜的,布瓦族的确有这个传统,而且他也姓‘阿木’,跟那个阿木沙或许是一个村寨的。”
“阿木沙?”阿木朗捕捉到这个字眼,惊喜道,“原来你们就是阿木沙的达宾,之前他说要买地建房子,迎接达宾的到来,就是你们吧?”
既然认识,那事情就好办了。
陆见微问:“圣药堂的人为什么要追你?”
“啊!”阿木朗黑黝黝的脸上浮现几分懊恼,“都怪我, 圣药堂那帮人不好惹, 你们还都是外地人, 恐怕……要不你们随我一同去寨子里,免得圣药堂找上门。”
岳殊:“既然圣药堂这么可怕,你为什么敢招惹?”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嚣张的样子,天天胡乱收钱,虽然收的是中原人的钱,可多少也会让族人吃亏,那个交易金就不该存在。”阿木朗义愤填膺道,“达达城有他们在,生意都不好做了。”
“没人管?”
“谁管?圣药堂堂主六级修为,在达达城算是顶尖了。”
阿耐:“你都五级了,你们族里就没有六级的?”
“有也没用,他在神教有靠山,谁敢找他不自在?”阿木朗自嘲道,“我也只能找找阿石丘的麻烦了。”
只要事情不闹大,底下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上头是不会管的。
圣药堂堂主也不会闲得没事干,亲自出手对付阿木朗这样的小角色。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圣药堂十几号人被客栈绑进马厩,圣药堂颜面无存,很快就会成为达达城的笑柄,堂主肯定坐不住。
堂主要是亲自出手,事情就严重了。
陆见微对堂主不感兴趣,倒是被他口中的神教勾起几分兴致。
“听闻蛊神教是西南最大的教派,教众无数,诸多族民皆信奉蛊神,以蛊神为尊,俗称‘神教’。”
阿木朗与有荣焉:“没错,蛊神庇佑部落子民,教主就是神使,唯有教主能与蛊神沟通,这些年部落风调雨顺,都是因为蛊神的护佑。”
“蛊神护佑子民,为何蛊神教的神使还要纵容圣药堂为非作歹,伤害族民?德不配位的人你们为何还要畏惧?蛊神不会降下惩罚?”陆见微一针见血。
“蛊神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关注到这些小事?”阿木朗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你们中原的皇帝也不可能亲自去管一个村子的事吧?”
滇州已经纳入启朝版图数十年,阿木朗却还是用“你们中原”这样的字眼,可见心里面并不认可自己也是启朝人。
陆见微:“你说得有道理。”
“要不你们就随我回寨子里,圣药堂也不敢随随便便闯进去。”阿木朗竭力邀请。
陆见微笑着道:“开店做生意,怎能害怕客人上门?”
“什么意思?”
梁上君用布瓦族话回他:“你自己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做客的。”
“可是……”
阿木朗正迟疑,院外萦绕悠扬的笛声。
竹笛音色悠长婉转、清越动听,若是寻常时候,这般优雅的旋律倒是能让人心旷神怡,可眼下,笛声越发高亢激烈,在客栈周围毫不停歇,让人心生烦闷。
伴随笛音而来的,是虫蛇爬行时发出的窸窣之声。
一人立于高树之巅,身着彩衣,竹笛横于唇边,闭目召唤密密麻麻的虫蛇。
六级武者,初期修为。
无数虫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咝咝声不绝于耳。
此人上来就动用这样的大招,显然是不想善了。
机会难得,陆见微不想错过。
“伙计们,这么多陪练,不要浪费了。”
燕非藏早已按捺不住,抽刀出鞘,刀风卷起尘土,瞬间斩杀数十条长蛇。
薛关河、岳殊、阿迢三人不甘示弱。
刀光剑影,药粉弥漫,潮水般的虫蛇竟因伙计们的凶猛稍稍停滞。
温著之:“阿耐,给陆掌柜搬张椅子。”
“好嘞。”阿耐跑去屋子里,手脚麻利地抬出一张藤椅,“陆掌柜,站着多累,不如坐着看。”
“多谢。”
陆见微撩起裙摆,潇洒坐下。
太阳落山,晚霞犹如光鲜亮丽的绸缎,铺陈在地平线上的一方苍穹,火红而耀目。
客栈小院笼罩在霞光中,泛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树上之人轻咦一声,睁开双目,落向院中悠闲倚坐的两人。
彩衣随风鼓动,与身后青碧枝叶相得益彰。
阿木朗此时方回神,惊呼道:“是阿石彩副堂主!”
六级高手,堂主之下第一人,与阿石丘乃同族,准确而言,是阿石丘的堂叔。
阿石彩眯起双目,足下枝叶因外溢的内劲簌簌作响。
他再次横笛,笛声尖锐刺耳。
院外虫蛇突然发了疯似的,一股脑儿爬上院墙,直逼陆见微和温著之。
燕非藏几人再卖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杀光所有虫蛇。
数十条细长的毒蛇吐出蛇信子,口涎从毒牙滴落,同时扑向院中之人。
阿木朗正要拿起柴刀拼杀,一股极为浩然的内力从身后传来。
山河奔涌,云光乍泄,不过一晃眼,面前的虫蛇全都化为齑粉,死得不能再死。
是真正的化为齑粉,毫不掺假的那种。
他惊愕转身。
一枚竹叶刺破空气,如流星划过,携万钧雷霆,击向吹笛的阿石彩。
在八级武王的威势下,六级武师避无可避。
柔软的竹叶割断坚硬的笛身,竹笛当着阿石彩的面四分五裂,断裂的笛身从他手掌滑落,跌入树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犹如他此时的心境。
这等强势的威压,他只从神教教主身上感受过。
她到底是谁?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这般年轻的八级武王,可能吗?
没了笛声控制,院外的虫蛇失去方向,凭借动物敏锐的直觉,迅速逃离这处院子。
密密麻麻的虫蛇如潮水般退去,阿石彩也心生退意,可院子里来自八级武王的压迫让他无法动弹。
他咽下心中郁气,沉声道:“我是圣药堂副堂主,阁下扣押我圣药堂的人,有何目的?”
陆见微扬眉,中原话说得不错嘛,正好,省了翻译。
“足下对沿街商铺的惨状视而不见?”
阿石彩:“什么意思?”
“圣药堂嚣张猖獗,差点毁坏小店,不仅不赔礼道歉,还想用毒蛊害人,我略施惩戒不为过吧?”
阿石彩:“……”
八级内力压着,他能说有过吗?
“阁下想如何?”
陆见微轻轻一笑,语气极为温和:“他们要收我五百两交易金,我也不为难你,按斤卖,一斤一百两,除此以外,沿街毁坏的商铺,圣药堂也必须赔偿到位。”
阿石彩:“……”
一斤一百两,一个人就得近两万两,抢钱吗?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抢钱,我只是合情合理地索要赔偿。”陆见微笑眯眯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赎人。”
阿石彩无言以对。
不管选择哪一种,圣药堂这次都会名声扫地。
他自知不敌,只能暂时应下,等回到堂中再从长计议。
“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回去禀明堂主。”
陆见微:“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圣药堂在达达城攫取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钱都凑不齐吧?”
阿石彩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阿木朗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望着陆见微。
他虽感知不出她的等级,可眼睛不瞎。
之前和阿石丘等人同时被掀翻,他还没当一回事,毕竟对方突然出手,他们没有心理准备。
可阿石彩副堂主的到来,彻底打破他的认知。
这群人,很强!
阿石彩是达达城名列前茅的高手,笛声驭虫之术炉火纯青,光从数量上就能让对手胆寒。
如此绝技,在陆见微面前,竟如小儿使刀,毫无威胁可言。
弹指间,灰飞烟灭。
阿木沙清楚自己的达宾们如此恐怖吗?
这样的强者来滇州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木朗不受控制地阴谋论,情感上他想相信对方没有恶意,可理智上又强迫他不要太过信任外乡人。
梁上君用布瓦族话告诉他:“我们掌柜的只是想来开一间客栈,顺便寻些药材,没有其他目的,你不用担心。”
阿木朗只好道:“你们是阿木沙的达宾,我相信你们。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迈出几步,又回头。
“对了,你们还是要小心堂主,虽然他修为可能没你们高,但他手里有很厉害的蛊虫,防不胜防。”
梁上君转告给陆见微。
陆见微颔首:“多谢提醒。”
阿木朗心事重重地离开,经过院门时不经意看了一眼马厩。
十几个人挤在马厩里,方才阿石彩到来,打断了阿迢的“毒蛊蜇人”计划,眼下阿石彩败走,她便又捏着蛊虫挨个咬人。
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
“太吵了。”
“我用哑药。”
客栈内的对话随风入耳,阿木朗听不懂什么意思,但马厩方向的叫声戛然而止,令他悚然一惊。
可怕的外乡人!
入住达达城的第一天,过得还算丰富多彩。
陆见微回到房间,点灯研习蛊术。
另一厢,阿石彩回到圣药堂,在大殿之外求见堂主。
护卫说:“堂主今日捉了几个中原人,正在兴头上,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
“请通禀堂主,城北出现几个厉害的中原人,绑了堂内十几人,我不敌。”
“中原人?”一道低哑的声音穿透殿门,“我今日才捉了几个卑鄙无耻的中原人,都跟傻子似的,无趣极了。你说的中原人当真厉害?”
阿石彩心头一跳,忙道:“堂主的蛊术出神入化,中原人怎能是您的对手?只不过,那几个中原人实在有些诡异,而且……”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属下粗略估计,至少是七级武王,八级也有可能。”
殿内沉默几息,“当真?”
“属下不敢欺瞒。”
殿门徐徐打开,一人赤足而出,身形高瘦,肤色颇为苍白,嘴唇却艳红如血。
他穿着靛青色长袍,手里拎一只球囊,球囊用藤条编织而成,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绳。
阿石彩不敢多看。
球囊里是堂主精心培育的猎杀蛊,蛊王级别,极擅长迷人心智,杀人于无形。
堂主仰首望向夜空,叹息一声。
“多情只有春庭月,尤为离人照落花。彩,我其实不喜欢伤人。”[注1]
阿石彩:“是那些中原人太过分,堂主只是迫不得已。”
“呵呵。”堂主提起手中球囊,指尖轻点几下,叹笑道,“我还是很喜欢中原的,诗人笔下的月亮真的很美。”
阿石彩沉默聆听。
“可我的小幽告诉我,中原武者的血也很香很甜,倘若你说的是真的,小幽今晚兴许能大饱口福。”
阿石彩思及陆见微的高深莫测,不由劝道:“堂主,中原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日那几人的确很诡异,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咱们要不要先查清底细,再做定夺?”
“你所言不无道理,”堂主微阖双目,“中原人素来诡计多端,我可不能吓着我家小幽。你方才说他们绑了堂内十几人,现下如何?”
阿石彩准确转达陆见微的意思。
“一斤一百两?有意思。”堂主垂眸,“一群废物罢了,何需浪费钱财?”
阿石彩鼓起勇气:“可是……”
“可是你那个便宜堂侄在里面,是不是?”
“……属下知罪。”
堂主转身,宽大的袍袖垂至腿侧,衣摆在地上掀起逶迤的波纹。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擒住阿石彩下巴,审视片刻。
“你是我的副堂主,我给你这个面子。你都说是厉害的中原人,定然与先前那些蠢货不同,暂且留着多玩几天。”
阿石彩伏地跪谢感恩。
“多少斤,就罚多少鞭,你亲自罚。”
“遵命。”
翌日,阿石彩携重金前往八方客栈。
对于这样的场景,店里的伙计已经习以为常,阿石彩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
阿石丘一众十五人,平均一人一百五十斤,按照一斤一百两算,总共22万5000两。
“小客,这些人是我跟道具一起打败的,咱们对半分吧。”
“……”
“一开始是道具使的力,但后面是我用暗器制住他们的,你可别跟我赖账。”
小客无奈:“你都这么有钱了,有必要算得这么清?”
陆见微:“谁也别想占我便宜。就这么说定了,对半分。”
小客说不过她,只得同意。
钱付清了,人还在马厩里。
陆见微示意伙计们将人拖出来,十几个人,不过一夜,全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惊了阿石彩一跳。
他眉头皱起,面露不悦。
“抱歉啊,”薛关河睁着真诚的大眼睛,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昨夜听到他们哭嚎,发现他们已经是这个模样了,他们叫得实在扰人,就给他们喂了哑药。”
阿石丘等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溃烂不堪,血淋淋地铺在地上,瞧着极为瘆人。
阿石彩看出来他们中的是蛊毒,还是堂中常用的毒蛊,只是蛊虫素来不会主动攻击主人,说这件事与客栈没有关系,谁信?
他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吩咐手下将人抬走。
等到了堂中,还有鞭刑等着他们。
人走之后,陆见微吩咐伙计清扫马厩。
圣药堂的人就这么轻易赎走十几人,不像他们的行事作风。
“陆掌柜,赏光饮一杯茶?”温著之问。
陆见微转身,“却之不恭。”
阿耐在院中摆出整套茶具,天青色茶具与竹制的客栈相映成趣,取少许白绸香屏,在火炉上用山泉水煮沸,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蓝天白云,青竹郁郁,于一方小院里悠闲品茗,极为惬意。
丰州荒野孤寂,江州集市喧闹,滇州似乎恰到好处,不过分冷清,也不过分喧闹。
当然,这也许只是陆见微的错觉。
温著之亲自沏了一盏茶,轻轻递过去。
“圣药堂堂主阿勒舒,行事乖张无忌,轻易应下赎金一事,许有后招。”
“好茶。”陆见微浅啜一口,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不怕人出招,就怕人不出招。
对于外乡人而言,西南局势太复杂,蛊虫也防不胜防,纵然她有八级修为,也不能托大。
蛊虫神秘莫测,蛊神教在西南屹立不倒,几乎掌控整个西南,魂断岭应该也在他们的管控范围,无数中原人深入魂断岭后都音讯全无。
就算找到珍稀药材,想带出来也难。
她对蛊神教一无所知,自然不会贸然去闯龙潭虎穴。
圣药堂堂主阿勒舒正好与蛊神教有联系,或许可以通过他这条线,撕开蛊神教的神秘面纱。
她等得起。
温著之:“陆掌柜胸有成竹,是我多言了。”
“并非多言,我倒是希望你能多说一些。”陆见微放下茶盏,眼眸含笑,“比如,你来西南是为了什么。”
温著之一愣,半晌未言。
“你若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从不强迫人。”陆见微毫不客气给自己续了一杯。
温著之不由笑起来,“不是不想说,是不知怎么说。”
“那就随便说说。”
“如果我说,我来这并没有目的,陆掌柜信不信?”
“出差办公是目的,处理私事是目的,游山玩水也是目的,你是哪一种?”
“我是……”温著之垂眸,清澈的茶水倒映碧空白云,“不想留有遗憾。”
“什么遗憾?”
温著之抬起眼睫,直直望向陆见微,浓长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瞳幽深静谧。
“遵从内心,为自己活一次。”
陆见微迎视他的目光,悠然的神色缓缓收敛。
炉上的茶壶咻咻吵闹,盏中的茶水却渐渐失温变凉。
“温著之,不要拿你的命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温著之伸手替她倒掉冷凉的茶水,又续上一杯,“你若不喜欢,只管弃掉,就如这茶水。”
“我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疯的一面。”陆见微说完顿住。
不对,丰州黑家兄弟偷袭客栈那次,温首富不顾安危,借他们之手试探她的底细,同样有点疯。
她平静问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开始无所顾忌?”
“陆掌柜,”温著之反问,“何为无所顾忌?”
陆见微一时语塞。
有些东西心照不宣,但对方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与“无所顾忌”沾不上边。
她只是不想有所背负,才说了重话。
“以你的身体,本可以在南州休养,可以多活一些时日,非要长途跋涉,不是无所顾忌是什么?”
“抱歉,是我没能遵从医嘱。”
陆见微:“……”
她本以为对方与之前几次一样,来西南是有要事处理,便没有阻止。
“好香的茶。”院外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没想到在滇州也能闻到白绸香屏。”
一人摇着扇子踏入客栈,目光先落向院中茶桌,才看向陆见微和温著之。
“原来是故友,快意亭相遇便是天定的缘分,眼下又因茶香结缘,这个朋友卞某是交定了。”
“为了喝一口茶,骗人交朋友,你要不要脸?”赵瑞不屑走进,“雪儿,这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要理睬。”
院中众人:“……”
薛关河机灵上前,问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赵瑞退后几步,抬头看门匾,一脸不能理解。
“你们在这开客栈?”
“是啊,来西南的中原人越来越多,东家便想着在达达城开间客栈,供商旅落脚。”薛关河眼也不眨地胡扯。
赵瑞信了,不由看向马厩旁的燕非藏。
“惊涛刀也在,雪儿,你选对地方了。”
他们转了整个达达城,都没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买座宅子不是不可以,但雪儿不愿。
这家客栈不错,还是中原人开的,正合适。
虽在快意亭有些冲突,但看在雪儿的面子上,他不再计较。
赫连雪朝众人行了一礼,帷帽转向绿萝。
绿萝会意,上前一步问:“我们要住店,敢问哪位是掌柜?”
陆见微笑眯眯道:“我姓陆,是这儿的掌柜。上房五两,次房一两,诸位要几间?”
“……”
他们误入黑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