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朗读声阵阵, 江鹿还是第一次在早自习里摸鱼到此刻这种程度。
他也不想摸鱼混过去的,偏偏脑子里一直控制不住地想顾准刚才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他看别人的情书,他会不开心啊。
还有顾准刚才看他的眼神……
江鹿紧咬住唇, 心乱如麻, 在心底不断反复地确认,顾准那算是告白吗?还是其他的意思, 是他误会了。
顾准喜欢他?
顾准居然会喜欢他,他俩不是好兄弟, 从小玩到大的竹马吗?
在桌子上不停歪歪扭扭的江鹿脸蛋通红,沈佳:“?”
“你一直扭来扭去干什么啊, 发羊癫疯了?”
江鹿眼神饱含深意:“你不懂。”
沈佳:“…………”
她伸手捂了下江鹿的额头:“你脸好红, 发烧了,还是空调开太热了。”
江鹿 :“!”
一想到顾准说不定都还在看他, 江鹿立马往后仰身, 躲开沈佳的手。
“没发烧, 也不热。”江鹿支支吾吾道。
沈佳狐疑地看他:“怎么感觉你哪里怪怪的。”
江鹿轻咳两声, 暗自佩服他同桌的敏锐,连忙转移话题说抓紧时间背课文。
高中课文里有规定文言文要全文背诵的范围。
每天早上都要去小组长那里背诵, 江鹿和顾准是一组, 小组长坐在江鹿前面。
离早自习下课还有半刻钟,坐在后排的顾准起身:“我去背课文。”
“你、你要去背课文?!”蒋羿泽差点咬中舌头。
班里有几个不成文的规定, 尖子生并不用在课堂作业方面太过循规蹈矩。
也就是说, 顾准作为永远的年级第一,之前从来不会去组长那里背课文,许多早自习, 他都拿来做理科卷子。
“嗯。”顾准不管蒋羿泽惊讶的表情, 颀长高挑的身子径直走向前面。
班里忽地安静下来, 不约而同般,很诡异。
大家突然不说话了。
江鹿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声说:“嗯?怎么了?”
沈佳也一头雾水,一扭头,就看见顾准站在座位边,把语文书递给组长。
“背课文。”顾准淡声道。
全班同学都看向这边。
组长受宠若惊,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抽年级第一背!课!文!
才疑似被告白的江鹿心脏怦怦怦地跳起来,瞅了顾准两眼,又立刻躲开眼睛。
手心里冒出不少汗水。
顾准今天突然背课文……到底在干嘛呀。
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投了过来,江鹿想看又没那个胆子。
沈佳只觉得顾准和江鹿之间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组长:“背,你背就是,我听着。”
顾准轻轻地点了下头。
自从高二分班,全班还是第一次听顾准背诵课文。
之前大家都只听他在学校升旗台上演讲,不然就是语文老师让他念满分作文。
也不知道……年级第一背课文时会不会停顿卡壳。
一时间,教室里诡异得不行,竟全都安静地看顾准。
顾准眸光落在江鹿白皙细腻的脸颊上,不紧不慢地背诵。
声音低哑又磁性,眼前像是有字,整篇文章没一个错误,比德芙都还要丝滑,更像是朗诵,字词平仄明晰,抑扬顿挫,也不夸张。
如听仙乐耳暂明般。
大家都在想: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大学霸。
顾准眼神太过直白,小组长循着方向望去,江鹿趴在桌上静默地看书,耳朵红透了。
老看江鹿干什么,江鹿脸上有字啊?
最后一个字落地,顾准喉结轻滚了一下:“完了,没什么问题吧。”
小组长:“没问题,没问题,非常棒。”
江鹿自以为动作悄悄摸摸,侧眸看了眼顾准,冷不丁地和黑沉的眸光对视上。
江鹿:!!!
他手足无措,脸又红了,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塞进课桌里。
突然搞这么一出,要干嘛呀。
直到顾准回座位,教室里才重新响起背书声,蒋羿泽看顾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变态:“不至于吧,兄弟,还专门背课文去看江鹿。”
“你和江鹿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已经说了。”
“我怎么觉得江鹿都要被你吓死了。”
顾准唇角弯起细小的幅度:“嗯,说了。”
蒋羿泽瞪大眼睛:“牛逼!”
漫长的早自习结束,江鹿把昨天和今早的两瓶牛奶、三明治、情书一起塞进牛皮色纸袋里。
“一起去。”顾准单手伸进衣服兜,眉目深隽。
“噢……”江鹿手脚僵硬得不行。
清晨告白的男生有自我介绍,江鹿知道他的班级。
“我先给他发个消息说一下,让他在教室里等我。”
江鹿刚摸出手机,肩膀上就一沉,随着一股清冽又好闻的冷香,男生黑发剐蹭过江鹿敏感的耳朵。
像对着耳朵刻意说话。
距离咫尺间,江鹿呼吸立马顿住。
“你还加了他微信?”顾准轻蹙起眉心。
江鹿:“啊……加了啊。”
感觉到顾准眼神变得危险,江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赶着巴巴地解释:“他说以后做朋友。”
“哦。”顾准看了眼备注,全名。
“这样的话,你会不开心吗?”江鹿喉咙憋出来了一句。
顾准很轻地笑了下:“你给我的备注比他亲昵不少。”
“不会不开心。”
江鹿还以为顾准会提出让他把那人删除了。
他紧抿着唇,超级想问清楚顾准早上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路上,学生人潮涌动,人来人往。
江鹿纠结要不要问,等回神已经到了周路所在的班级。
顾准和江鹿在学校里算知名人物,不少人都认识他们,提前发了消息,周路一看见江鹿来找他,兴冲冲地跳出座位。
江鹿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他,说不好意思了,东西他不能收下,信封也是,还是不看了。
周路满是笑容的脸立马垮了,想要坚持江鹿收下。
黑漆漆的狗狗眼望着江鹿:“真的不可以收下吗?”
“抱歉啊。”江鹿摇摇头。
周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鹿又改变了想法,最后还是一脸落寞地接受了现实。
分开前,周路说:“那个,以后有机会一起去玩吧,还有,学习加油。”
江鹿冲着他笑:“嗯嗯,你也是。”
笑容灿烂,周路瞬间看呆了,心里荡漾起涟漪,看江鹿的背影看了好久才失魂落魄地回教室。
***
回去的路上,江鹿纠结良久,鼓起勇气扯了扯顾准的衣袖。
琥珀色的眼眸澄澈又明亮,他望着顾准,问:“你上午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是……”
“对我有什么意思吗?”
江鹿脸蛋通红。
顾准垂眸,盯着少年晕开薄红的雪白脖颈,淡定应声:“嗯。”
江鹿心脏狂跳,擂鼓一般。
他真的没理解错!
“那你那个算告白吗?”
江鹿问完连忙低下头,都不敢看顾准的眼睛,也就没发现顾准在他面前停下。
直接撞了上去,江鹿“哎”了一声。
引得顾准轻声笑他。
“走路怎么不看路啊。”顾准揉了揉江鹿的额头。
从小到大无数次、熟悉的动作,偏偏在今天变得不一样了。
江鹿脸蛋蹭地红了。
“早上那个不是告白。”顾准低声说。
江鹿忽地愣住,听顾准这么说,江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松了一口气吗?好像也没有,失落吗?好像也没有。
乱糟糟的,像一团找不到头和尾的线团。
“我喜欢你。”顾准接着说。
周围还有学生路过,怕被听了去,江鹿心跳都骤停了。
他连忙捂住顾准的唇,手心抵着薄唇,触感柔软。
“你小声点儿。”江鹿提醒他。
顾准点点头,黑眸裹挟着缱绻的笑意:“现在才算告白。”
江鹿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准弯腰贴近,不紧不慢地说:“鹿鹿,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长大后就很少被这样叫了,江鹿羞得不行:“你喊我的全名啊。”
“嗯……”顾准弯着唇,“江鹿。”
江鹿轻蹙着眉间,实在是弄不懂:“可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怎么可以——”
顾准直接打断了他,眼睫垂覆,遮住漆黑的眼,他说:“我想和你,比好朋友还要好。”
***
回到座位上,江鹿口渴得不行,他正要去接热水,水杯被顾准拿走了,顾准帮他去接。
什么叫好好想一想啊。
他要是和顾准在一起的话,多辜负对他好的张阿姨和顾叔叔啊。
不对,江鹿连忙摇摇头。
家长那边才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他对顾准!是喜欢吗?!
顾准把水杯放在桌面,自然看得出来江鹿在纠结什么。
“慢慢想,不着急,如果要拒绝我的话……”
顾准声音沉稳又缓慢。
就拒绝啦?江鹿心想。
“我追你好了。”顾准微笑道,“之前你不是说我追人的话,肯定没问题。”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他轻挑眉梢道,“对吧,鹿鹿。”
“江鹿!”
“江鹿!你叫这个名字。”江鹿耳朵都要化掉了。
“嗯。”顾准薄唇拐了拐,“听你的。”
下午的课还好,江鹿也没什么时间想太多顾准说喜欢他这件事。
晚上,顾准像往常一样,叫江鹿去他家做作业。
放在之前,江鹿根本不会犹豫,现在嘛,他小脸满是纠结。
忽地,额头被修长的手指戳了下,江鹿被戳得往后仰身。
江鹿:“!!!”
不是说喜欢他吗,为什么又欺负人啊。
他横了顾准一眼。
“去我家学习还犹豫什么,我喜欢你,不至于对你干什么。”
“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
江鹿轻咳两声:“你自己说喜欢我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咯。”
“确实……还真想过。”顾准拉开后排车门,“那今晚真不去我家?”
身着黑色冲锋衣,顾准身形轮廓融进月色里,路边伫立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光,顾准单手拉开车门,笔挺地立着,邀请江鹿一起回去。
像以往那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司机摇下车窗,热情地打招呼:“江鹿小少爷,今晚一起回吗?”
“…………”
江鹿紧抿着唇,走向顾准。
顾准:“你先进去吧。”
江鹿热着脸,他爬上车坐进去:“既然你邀请和我一起学习——”
他倏地噤声。
顾准越过他,扯下安全带给他扣上,车身空间本来就不大,狭小封闭的空间里,男生身上清冽的味道徐徐地扩散开。
“我是不是……上了贼船啊。”江鹿小声嘟囔着。
系好安全带,顾准保持着和江鹿面对面的姿势,淡声道:“上都上了,现在不能走人了。”
“我也没说要走。”江鹿凝视着顾准立挺的五官,心跳得有些快。
“嗯。”顾准坐回自己的位置。
……
车辆行驶在浓稠的夜色里,汇入车水马龙的街头。
回到家里,阿姨已经备好了甜汤,喝完热乎乎的甜汤,江鹿跟顾准去书房学习。
江鹿还以为今天顾准才告了白,晚上学习时肯定要搞事情。
并没有。
和以往完全一样,顾准和他并肩坐在书桌,遇到不会的问题,江鹿问顾准,顾准低垂着眼睫,详细又耐心地给他讲题。
江鹿成绩好,本身又是聪慧的人,一点就通。
把作业做完,两人又一起计时做了一套化学试卷。
时间一到,交换试卷批改,两人都拿了满分。
“你这次竟然没有粗心大意错一点。”顾准低声道,“进步了。”
江鹿成绩没有顾准好,除了语文这种不容易赶超分数的科目,他的理科综合比顾准低二十分,二十分里,每次至少有一半都是大意丢分。
顾准一直训练江鹿,让江鹿做题的时候,提高专心度。
江鹿被夸得耳朵有点红:“还好吧,都大意了那么多次……总要拿几次满分嘛。”
“嗯,希望鹿鹿高考时也拿满分。”顾准笑道。
光照亮他轮廓分明的脸,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倒映着江鹿的身影。
题也做完了,气氛仿佛又回到白天告白那会儿。
羞窘中掺杂着几分暧昧。
江鹿被盯得面色一红,连忙抓起试卷笔袋丢进书包里,拎起书包说要去客房休息了。
手腕突然被牢牢握住。
顾准捏着少年细白的手腕,喉咙微微发涩;“不然,今天还是一起睡吧?”
“当然不行啦!”江鹿脸蛋绯红,“你那个我,还怎么一起睡。”
顾准笑了:“那个是哪个?”
江鹿不想回答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难道不想问我一些东西吗?”顾准松开手,坐在转椅上,懒懒道:“晚上一起聊聊?”
见江鹿神情犹豫,顾准哑声道:“只是告白,我还是我,不会欺负你。”
“你之前欺负得还少吗!捏我多少次脸了。”江鹿气鼓鼓地说。
“捏一下脸而已。”顾准挑眉:“又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捏屁股,这么生气?!”
“捏屁、屁、屁股?!”
江鹿红了脸,“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低俗。”
“臀?”顾准改口。
江鹿:“…………”
最后,心软的江鹿还是被顾准骗到了床上,一起睡觉。
江鹿洗完热水澡,掀开被子往里面滚。
顾准拿着浴巾接着去洗澡。
淅淅沥沥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一直萦绕在江鹿的耳边。
心烦意乱,江鹿上网搜好兄弟对自己告白,想寻求网络的力量,看看有没有和他差不多的情况。
大千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还真让江鹿找到好几条差不多帖子。
他看着帖子,胡乱地思考着:
恶心吗?
没有……
恐惧,想逃跑,觉得被背叛了吗?
也没有。
要不要绝交,暂时先断绝来往,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他才不要和顾准绝交!
可能是受到青春期荷尔蒙的影响,一时冲动,建议双方都好好再冷静思考一下,或许只是把太过紧密的友情错认成为是爱情,至于身体反应,年轻气盛罢了。
看到会不会有反应这几个字,江鹿忽地想起他之前还作死,想验证顾准那里是不是掺了假,故意买大两码的内裤炫耀。
那时顾准就喜欢自己啊?
江鹿脸色通红,觉得没什么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在被窝里扭来扭去,安静不下来。
换好睡衣的顾准一出来就看见在床上拱来拱去的江鹿。
觉得好笑。
简单又快速地吹干头发,顾准起身关卧室顶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他掀开被子上床,整个过程,江鹿侧身躲着,背都要贴到墙壁那边,心脏咚咚咚地跳动。
“给我留这么多位置?”顾准不客气地躺下。
不仅仅躺下了,他还靠近了江鹿。
“啊啊啊,你答应我了!不乱来的。”江鹿哆哆嗦嗦抱着被子,像被流氓欺负的小媳妇儿。
顾准:“…………”
默默地往后退了几厘米。
他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拿江鹿这防备的模样完全没办法:“又不会吃了你。”
江鹿还是怂唧唧,他好想家里床上那只大熊,抱着肯定很有安全感。
两人打开手机,假装玩了好一会儿,紧张的气氛逐渐松缓。
顾准放下手机:“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江鹿也把手机关了,侧身盯着顾准,再一次求证:“顾准,你真的喜欢我呀?”
顾准:“嗯。”
“真的假的啊,你不会是在骗我吧,逗我玩?”江鹿问。
顾准:“为什么要骗你,我不能喜欢你吗?”
“也不是不能啦,就是好奇怪……”
江鹿舔了下干涩的唇,“也不是奇怪,就是很没有道理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都还没等顾准解释原因,江鹿自说自话:“虽然我确实很受大家喜欢啦。”
“咦,这么一想你喜欢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
顾准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嗯,你那么好,喜欢你多正常。”
顾准这么说,江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好奇地问:“那你喜欢我哪里?”
话音落地,趁着江鹿还没反应过来,顾准紧贴着凑过去。
江鹿顿时紧张得像被猛兽盯上,毫无反击之力的鹿。
顾准宽阔的身躯围着江鹿,江鹿嗅到弥散在空气里的,对方身上扩散开的薄荷香。
“哪里都喜欢。”顾准声音温和又有力量。
“你哪里我都喜欢。”顾准说。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顾准也记不清具体时间,他和江鹿在一起太久了。
可能是江鹿在他感冒时围在他身边照顾他,可能是雨天江鹿特意来图书馆接他,可能是江鹿每一次都冲着他笑,暖洋洋。
顾准希望他永远这么笑。
初中那会儿他就很喜欢江鹿笑,到了高中看片、做梦,顾准才后知后觉明白,他对江鹿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喜欢,他对他有恶劣的欲|望。
“我无法想象,我以后生活里没有你。”顾准薄唇抿着。
男生深邃的眼极漂亮,眼型狭长眼尾外翘,瞳色如溪涧深处的石子黝黑,透着绵柔的情意。
江鹿面红耳赤,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男生灼灼的视线。
于是拉起了被子,遮住大半张脸。
逃避可耻,但有效。
顾准顿时无言:“……”
他还期待着江鹿给点儿反应,可像小兔子一样藏起来,又很符合江鹿怂唧唧的性格。
“藏什么。”顾准觉得他好笑。
捂着被子盖住脸的江鹿羞赧地哼了几声,含含糊糊地说:“关你什么事,就要藏。”
顾准:“江鹿,你呢?”
他迫切地想知道江鹿的想法。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鹿才拉开被子热着脸说:“我也……不知道。”
他从来就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初中升高中那会儿,他坚持要和顾准去一个学校,上一个班级。
认识交往太久了,江鹿也很不舍地和顾准分开。
可是说到喜欢……
“你会不会误会我俩的感情了呀,把友情误会成爱情?”
“当然不是。”顾准回答得极快。
江鹿撇撇嘴:“你就这么确定?万一只是青春期太躁动了。”
顾准沉默了顷刻,低着嗓子道:“因为我梦到过你。”
江鹿反驳:“我还梦到过你呢,前段时间我还梦到我俩演白雪公主,你亲我——”
他被打断了。
顾准声音又低又哑:“不一样的,是那种梦。”
江鹿瞳仁骤缩了一下,支吾半天,他没忍住踹了顾准一脚。
“你变态吧,一点儿也不纯洁!怎么可以背着我做那种不要脸的梦!”
自知理亏,顾准解释道:“主要是没办法控制,我也不想经常——”
“你!还!经!常!”
江鹿脸色爆红,臊得脑袋发昏发胀。
睡一张床上太危险了,他掀开被子连忙躲到了客房。
***
接下来好几天,江鹿都忍不住会想他和顾准的事。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应该好好准备考试,复习功课。
江鹿偏偏静不下来心。
做数学试卷时,卷面上都能出现顾准那张冷淡的脸。
顾准跟一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该吃吃该喝喝,做题也下笔如有神。
反观江鹿,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连学习都没办法集中精神,怪不得年级主任老抓校园小情侣,谈恋爱可太影响学习了。
不对,他和顾准还没谈呢?!
受不了这种折磨,周五晚上,江鹿主动提出跟顾准回家。
家里书房。
顾准打开包,拿出试卷想着像往常那样先做题。
手和试卷却被江鹿一把摁住。
顾准挑眉:“?”
江鹿动了动腿,椅子滑到顾准身边,两人离得更近。
他热着脸说:“你不是说喜欢我?”
顾准轻眨眼睫,沉声道:“是。”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啊,我这几天都没什么心情学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赔我。”江鹿语气愤愤。
“都怪你向我表白!”
话音落下,江鹿耳边的细发被顾准撩起,别到耳后。
顾准俯身凑过去,彼此唇和唇贴得近了。
“我从来没淡定,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之前不是说了,慢慢想。”
“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你只要说就好。”
落在江鹿耳边碎发的手往前移动,指骨明晰的手半拢江鹿细腻的脸颊。
“狠不下心拒绝吗?”
“还是说,你的答案其实是接受我?”
江鹿心怦怦怦地跳动,快要冲破胸腔,被顾准捧起的面颊发烫,每一寸皮肤都热烘烘。
“不、不知道。”
江鹿往后躲,椅子的滑轮滑过木质地板,响起一串声音。
刚往外溜出去几厘米,椅背就被顾准攫住往回拉,江鹿再一次被迫靠近。
顾准掰正座椅,让江鹿看着他。
似很不满江鹿模棱两可的态度,“你自己不知道吗?”
顿了两秒,顾准笑道:“我其实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知道……你对我的感觉。”
江鹿只觉得对方眼神透着幽暗的光,像是想到什么坏主意,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什么办法?”
顾准掌心托着江鹿的下巴,慢条斯理道:“不然,亲一下试试。”
趁江鹿还没炸毛,顾准说:“你要是喜欢我亲你,就是喜欢我。”
“你要是恶心排斥,就是讨厌我。”
“试试吗?”
江鹿倒吸一口凉气。
试、试试?试什么,接吻?
“反正小时候我也亲过你,不是吗?”
顾准循循善诱,裹着颗粒感的低哑磁沉的声音在夜里化开,沾染靡靡之色,无端地蛊着江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顾准捧起江鹿红得快蒸熟的脸颊,吻了上去。
时间仿若停滞,静止。
江鹿怔愣地看着眼前的顾准,男生眉目线条锋利又深隽,眼睫纤长乌黑,不卷翘低垂着,眸底翻涌着炽热的渴慕,压不住似的喷涌而出。
亲吻很轻很轻,顾准观察江鹿的表情,唯恐看见少年眉间露出厌恶。
没有……都没有。
江鹿只是错愕又羞赧,手足无措。
他太惊慌了,吓得都要哭了,眼眶里氤氲薄薄的水汽,剔透的泪水要落不落,在琥珀色的瞳仁里打着转。
哭了?
顾准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纵使万般不想离开,喉结滚了下,顾准松开唇,擦拭掉江鹿眼中的泪水。
“我是不是又欺负你了?”顾准声音落寞又低迷。
他起身拿起书包,“不然,今晚你在书房做,我回卧室。”
男生背影宽阔,微微颓着,江鹿眼眸潋滟了一下水光,连忙抓住顾准的手。
顾准扭头。
江鹿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地说:“不用,就一起做作业。”
“你没欺负,我就是没控制住。”
“还、还有,我不讨厌……你亲我。”
心脏泵到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了,顾准眼神怔愣了很久。
说话声凝涩得厉害,他不置信地追问:“那就是喜欢?”
“啊?”
江鹿捂着烫红的脸颊,盯着顾准颜色淡淡的薄唇,“也不是喜欢吧。”
“太快了,我也不知道……不确定……就是紧张,心脏狂跳。”
“这算是喜欢吗?”
顾准沉默片刻,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确定?”
江鹿怂唧唧地点头:“大概吧。”
“没事。”顾准善解人意。
江鹿松了一口气,再给他几天再好好地想想行了。
浑身紧绷的肌肉刚松弛,下巴就被再一次捧起了。
“既然刚才太快了,那我们再好好亲一次,这一次你慢慢感觉。”
江鹿:“???”
他张唇欲要反驳,柔软的嘴唇被彻底封住。
唇和唇相贴,紧密亲昵地蹭着,碾着。
彼此的气息交融缠绵。
房间里暧昧骤然升起。
顾准呼吸变得粗重,肢体僵硬,他只敢在唇周外面游走,不敢再进一步,不敢妄想撬开柔软的唇,长驱直入。
眼底彻底红了。
克制着。
“能伸舌头吗?”顾准忍不住低声问。
江鹿臊红了脸,呆呆地反驳:“当然不能!你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