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帽间里。
张女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你看看我穿这裙子好看吗？”
“是搭配这件米白色的外套好, 还是这件驼色的大衣好？”
张晚韵轻蹙着眉，扭头问丈夫的意见。
岁月待她极温柔，别人的岁月是把杀猪刀，她的岁月是一阵和煦的微风。
五官立体漂亮, 眼睛是纯粹的黑色, 不管什么微表情，明丽又生动。
灯光下的她皮肤白皙, 微笑时眼角的细纹反而衬得她多了几分风情。
顾林森认真地思考着。
张晚韵轻眨眼睛，耐心地等到他的回答。
“我觉得吧……”顾林森哑声道，“我老婆穿哪件衣服都好看。”
张晚韵张了张唇, 正想说又在敷衍她。
顾林森提前补充道：“真的, 我老婆穿什么都漂亮。”
张晚韵勾了勾红唇，无奈道：“那好吧，就相信你一回。”
快到了要去接机的时间，顾准见父母还没有下楼, 于是上楼循着声音来到衣帽间。
“还没好吗？”顾准进去时抬手敲了下门。
“儿子, 你来得正好, 快看妈妈第一次见江鹿, 穿哪件衣服？”张晚韵相信顾准的审美。
顾准：“……”
他的母亲比他还要在意去接机时的装扮。
如此重视，江鹿那天晚上还担心他父母会不喜欢他。
“随便穿哪件都——”顾准被她瞪得抿了下唇, 立马改口：“驼色的大衣吧。”
“好嘞。”张晚韵高兴地换上衣服, 对镜补好妆。
不多时，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从别墅区正门驶出, 汇集到主干道川流不息的车辆之中。
快到机场的时候, 顾准收到江鹿的消息, 他已经下飞机了。
顾准挑眉, 回消息：【不是说11点25分才到？】
聊天框上方的时间显示现在是10:45，本来他们这会儿过去还能提前十五分钟到出站口等着江鹿。
机场空旷候机大厅里，江鹿随便找了位置坐，他慢吞吞地打字：【不知道诶，肯定是机长开飞机开太快了！】
收到信息的顾准哑声笑道。
坐在他身边的张晚韵女士一看顾准的笑容，就知道他在和谁聊天。
“小鹿？”张晚韵好奇地问。
顾准：“嗯，他已经在大厅等着我们了。”
顾林森有点儿意外：“不是说11点25的飞机？他提前过来了？”
张晚韵：“啊，我还说早点过去接呢。早知道就早点儿出门了。”
“就是不想让我们早过去等他吧，这孩子。”顾林森摇摇头，脸上却是笑着的。
顾准轻咳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江鹿说是机长开得快。”
顾林森：“……”
张晚韵被逗得掩唇轻笑，心说这孩子也太可爱了点儿。
……
江鹿接到了顾准到机场的电话，他起身张望着，一下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锁定了气质格外出众的几人。
顾准的身高本就遗传于父母，顾林森和张晚韵都很高挑，衣着打扮矜贵，与其他人拉开很明显的差距。
江鹿拉着小号的行李箱，加快脚步迎过去。
换成平时，这么久时间没见面，他肯定就直接朝着顾准抱过去了。
可是今天叔叔阿姨还在！
江鹿心想要矜持点儿。
“顾准。”江鹿轻轻地喊，稍稍捏紧了行李箱，抬眸镇定地看着长辈，轻声喊：“叔叔好、阿姨好。”
“好好好，好孩子，飞这么久累了吧？”张晚韵笑道，暗示了一下顾林森，顾林森收到老婆的示意，接过江鹿的行李箱。
江鹿惶恐啊，才见面就让顾叔叔这种大老板给他拉行李箱，不太好吧。
江鹿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顾准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接过父母手中的行李箱：“爸，我来就好。”
“阿姨都订好饭店了，现在过去时间刚好。”张晚韵看向江鹿。
江鹿愣了下：饭店吗？”
张晚韵：“是的呀，小鹿才下飞机，应该饿着吧，我们先去吃顿饭再回家里。”
江鹿眨眨眼，他在飞机上就随便糊弄了一下，虽然飞机餐口味一般，但吃了饭的他现在还真不饿。
“阿姨，不用您破费啦，我不饿。”江鹿连忙推脱。
张晚韵只当他客气：“不破费的，你大老远飞过来，阿姨肯定好好招待你。”
江鹿还想着继续解释，张晚韵已经给他介绍起那家日料店的招牌菜：“那里的香箱蟹茶碗蒸味道很好，还有什么海鳗松茸汤，食材都挺新鲜的，过来玩可千万别和阿姨客气。”
张晚韵努力释放着最大的善意。
看着女士和蔼亲近的笑容，江鹿抿唇也不再继续解释了。
长辈都已经订好了座位，反正那种高档餐厅分量也不大，他随便再撑点就好。
……
司机接过行李箱放到了车上，拉开车门请大家上车。
江鹿挨着顾准坐，迈巴赫六座商务车空间宽敞，坐上车后，也不用再那么近距离地面对顾准的父母。
张晚韵的长发懒懒地划过车椅。
江鹿刚松了一口气，张晚韵拿着一瓶水扭头往后递：“小鹿，要喝水吗？还是饮料？”
江鹿呼吸一顿，下意识接话：“水就好。”
张晚韵：“那这个给你。”
江鹿接过水拧开瓶子喝了两口，车辆缓慢地启动，驶向餐厅的途中，江鹿终于有点喘气的机会。
他都不敢小声和顾准说话，而是选择了发消息：【你妈妈好热情。】
江鹿还发了一个表情包。
顾准修长的手指轻触手机屏幕：【因为她也担心你不喜欢她】
简单的一句话，令江鹿愣了好几秒。
顾准：【毕竟我们交往两年了，我也去过你家，她估计也担心你是不是犹豫什么，今年才过来】
江鹿抬眸盯着张晚韵耳朵上熠熠生辉的耳环吊坠，唇角露出很小的幅度。
他能看出来，顾准的妈妈真的很在意他。
那么他只要尽快适应就好。
江鹿捏着拳，下意识忘记发消息比较适合现在的场合，凑到了顾准的耳边，他小声说：“我会加油快点儿适应的。”
顾准垂耳被柔软的嘴若有似无地擦过，心里泛起密密集集的酥麻。
前面，张晚韵恰好从车内后视镜里瞥见江鹿和她儿子挨得很近。
她很轻地笑了下。
餐厅精致高档，环境清幽，跟着接待人员进入包间，没过多久服务员就上菜了。
期间，张晚韵有随便问一些话，比如奶球的事，还有江鹿喜欢画画的事。
“之前你妈妈不是送给小顾一副你俩的油画吗？”
“现在还挂在家里呢。”
“油画？”江鹿回忆了一阵，才想起应该是他和顾准在玻璃花房的那张。
“阿姨，你们把它裱起来了啊？”江鹿惊讶。
“对呀，那不是你妈妈送给顾准的礼物么，我们看了都很喜欢。”张晚韵说，“小顾他没给你说这件事？”
江鹿摇头：“没有呀。”
顾准薄唇微启：“估计是忘记说了。”
“刚好过两天我们这边有个画廊会举行一个现代艺术一百年的画展，到时候要不要和阿姨去看看？”张晚韵邀请。
江鹿眼睛微亮：“可以啊，到时候一起去。”
张晚韵笑笑：“先吃饭、吃饭。”
……
装盘精致小巧的日料被陆续端了上来。
前菜、刺身、椀物、烧物、八寸、强肴、手握寿司、扬物、甘味……①
江鹿还以为这种又贵又精致的日料分量应该会很少。
以自己的食量肯定能再多吃一点儿。
可店家很实诚，完全不坑有钱人，吃了前面几道菜，江鹿就真吃不下了。
“是不喜欢日料吗？”顾林森观察到江鹿基本不再动筷了。
听闻，张晚韵抬眸看向江鹿。
顾准瞥了眼江鹿吃得有点撑的小肚子，心里已经猜到。
“吃饱了？”顾准侧眸低声问。
江鹿轻颤眼睫，点了点头。
张晚韵都才五分饱，惊讶道：“小鹿平时都吃……这么少吗？”
顾准忽地笑了，回答：“他平时都要吃很多的。”
被顾准父母齐齐地看着，江鹿脸蛋蹭地一下红了：“……”
“那……是不是不太喜欢日料啊，阿姨应该提前多问问顾准你喜欢吃什么的。”
江鹿抿了下唇，见顾准妈妈这样说，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本来想以没胃口为理由含糊地解释过去，话到嘴边，江鹿小声道：“也不是……我才在飞机上吃了点儿，现在就吃不下了。”
他和顾准妈妈对视着，气氛一瞬变得安静。
江鹿心里又紧张起来，尴尬得都在默默抠脚趾。
忽地，他听到顾准妈妈轻笑，她的笑容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好看。
“原来是这样，吃不下就不吃了，不然待会儿胃会难受。”
经过这一话茬，包间里气氛变得融洽、自然得多。
江鹿白皙的脸蛋泛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他吃不完的东西，也都全进了顾准的肚子里。
顾准是一米九二的大高个，平时又运动，多吃点儿不是什么问题。
一顿饭进行到后面，在餐桌布帘遮挡住的地方，江鹿的手被顾准拽了过去。
......
吃完饭，顾准父母让江鹿自己选择是住在家里还是住在离家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张晚韵主要是考虑到江鹿万一不习惯直接住家里......
还能自己选择吗？
江鹿迟钝地眨眨眼，偏头对上顾准慵懒散漫的神情，顾准眼神也在说看他自己喜欢。
江鹿舔了下唇，低声说道：“那就住家里吧。”
“好！昨天阿姨就让家里的帮佣打扫好了房间。”张晚韵温和地笑道。
江鹿又连忙点点头，表示感谢。
顾准父母把头一转回去，顾准就捏了下江鹿的手心，哑声道：“宝宝想住我的房间也行。”
江鹿瞪大眼睛。
顾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么久没见面了，宝宝不想我？”
想是想……但是要矜持！
江鹿脸蛋微微发烫，只觉得顾准肯定故意用这么暧昧的眼神看他。
还不停地捏他的手心软肉，痒痒的。
彼此之间的缱绻暧昧气氛冉冉升起。
过了一会儿，江鹿凶巴巴地看了顾准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让顾准继续玩了。
不久，车辆就停在别墅外。
光是从别墅清雅低调的外观看，江鹿就觉得顾准父母审美都很好，别墅前的庭院开着美丽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办法，冬天了，花都还开得这么漂亮。
张晚韵带着江鹿到了客房里，客房很大，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空调也一直开着的，一片暖意。
“要不要帮你一起收拾行李？”张晚韵笑道。
江鹿瞥了眼懒懒靠在房门上的顾准，说：“谢谢，不用了，我叫顾准帮我一起收拾。”
“好，那什么需要给阿姨说。”
张晚韵离开后，顾准抬手直接关上了客房的门。
顾准微微张开手臂，走向半蹲在行李箱旁边的江鹿。
江鹿眼里闪现一些迷茫。
“傻着干什么，不抱一抱吗？”顾准声音低沉又有磁性。
江鹿耳朵一红，慢吞吞地站起来，抱住了顾准。
“确定只是抱抱？”顾准垂着眼睫，眸光落在江鹿的面颊。
四目相对，时间流逝得仿若慢了。
江鹿咬了下唇，被顾准这样撩人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半晌，他轻声道：“那你低头呀，你比我高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呀？”
江鹿面色通红，语气透着娇憨的意味。
顾准勾唇一笑，散漫慵懒地伏低脊背。
挺拔又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江鹿喉间一滑，主动抬头凑了过去。
唇与唇亲昵地磨蹭着，江鹿羞红了脸。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亲了，江鹿心脏都狂跳起来，怦怦怦，心脏快得要冲破胸腔。
空调都还开着，热空气萦绕在周身，又这么接吻，江鹿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一开始还是很温柔地吻，碰着、触着、轻咬着。
渐渐地，顾准的呼吸变沉，黑眸的深处翻涌着炽热的情绪。
他的掌心扣住江鹿纤细的后颈，食髓知味般不舍。
顾准纤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他眼中大半的灼热情意，瞥见江鹿面颊露出来的羞赧，他唇角勾起笑。
唇都还贴着没离开，顾准含含糊糊地道：“宝宝，慢慢呼吸。”
江鹿眼眸一颤，脸蛋蹭地漫开血色，他紧张得蜷手指，彻底陶醉了。
小别重逢，彼此都陷在温热房间里，滚烫且暧昧的亲吻中。
......没注意到走廊外，有人踩着地毯的细微脚步声。
门被推门，张晚韵端着精致的果盘：“小鹿，收拾累了的话，可以吃——”
她忽地噤声。
江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开了顾准，慌乱却还是留了下醒目的痕迹。
通红的脸颊，看着有点水润的唇，还有似有若无的尴尬羞窘气氛。
顾准和江鹿这会儿还面对面站着，一看就是被撞到才分开的那种场面。
张晚韵的耳环晃了下，她把果盘放在门口旁边的桌子上，“累的话......吃吃水果。”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立马出去，反手关上门。
傻站着的江鹿无措地看着顾准，说话时都带着颤音：“怎么办啊......”
顾准轻咳一声，弯腰亲了下江鹿的脸颊，温声哄他：“没事，我妈和我爸也经常在家里秀恩爱，她肯定能理解。”
“你还亲......”江鹿都要害臊得哭了。
“这不是在哄你。”顾准笑道。
江鹿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这么一刻，江鹿和走廊外的张晚韵都不约而同地想——
完了。
好不容易才留下了好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