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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捐赠证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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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峻按捺着心头激动, 说:“是。”又说:“我就是冷峻。”

陈思雨噗嗤一声就笑了,她有种预感,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幸好隔着电话免除了尴尬, 她柔声问:“都这个点儿了,冷队您吃饭了吗?”

冷峻谎言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吃过了。”又问:“你打电话来有事?”

可说完他更后悔了,因为这句比上句还错的厉害。

他这样说,就好像不希望对方打电话似的。

好在陈思雨不但没有介意, 还是笑吃吃的:“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又问:“咱阿姨有没有失眠的情况呀, 一天了,您问到情况了吗?”

冷峻恨不能捶头:“有, 而且如你所说, 情况确实特别严重。”

陈思雨说:“我已经把所有的偏方全整理好了, 您拿支笔记录一下吧。”

她上班时间就已经抽空,把治疗因为各种原因引起失眠的偏方全写好了,而现在,在邮局打公用电话非常贵, 一分钟得三毛钱。

但她看着飞速跳动的秒数, 还是一条条的, 把偏方耐心的读给了冷峻听。

等她读完, 表数已经超过三分钟了,也就是说这个电话,陈思雨已经花了一块钱了。

但还不能挂,因为她现在才要跟对方聊正事:“对了冷队,在解放前和初期, 咱国家有过好多次捐款捐飞机大炮动员会, 请问, 捐飞机的记录在哪里可以查得到,我们家有个人解放前曾经捐过飞机,但是把捐赠证给丢了。”

冷峻果然很专业,说:“如果是捐给我们这边,而佚失了捐赠证书,可以来空院档案科看看,肯定能查询到记录,拿上身份证明就可以补办捐赠证书。但如果是捐给对岸的,就得自己留存好认捐证据,因为战争中各项数据损毁严重,不一定能查得到。”

所以只要是捐向这一方的,空院就有记录?

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问题可以截止了。

陈思雨再说:“对了,能不能麻烦您家阿姨,烦请她帮个忙,给我找一下一个来过国内做过军事专家的少校,名字叫万尼亚的人的通信地址,他在47年的时候,曾经在南城工作过,而他的家,在圣彼德堡。”

冷峻提笔刷刷,在人名下面划了几道杠,柔声说:“小陈同志,万尼亚应该是个父名,你没有对方的正名吗,会更容易找一点?”

苏国人会有正名,小名和父名,亲近的人之间会称父名,或者小名,但在官方,则会记其正名。

如果有正名,方主任就直接向军区打申请了,就是因为没有正名才难办的。

“没有。”陈思雨很是忐忑,但这回冷峻给她吃了枚定心丸,他说:“既然叫万尼亚,姓应该是伊万诺夫,我先托人从这边帮你查一查,完了把资料给你,你从中看一看,选一选,看你要找的到底是哪位。”

“太感谢您了。那位伊万诺夫同志于我非常重要,我本来以为这事挺麻烦的,没想到您一下子就帮了我那么多。”陈思雨当场将高帽子送上。

她求助的语气让冷峻内心升腾起一种被需要的使命感。

按捺着激动,他说:“我现在就帮你查。”

因为现在大家相互举报成风,大家相互指证敌特,所以思想委员会案子堆积如山,查起来就特别慢,可要找对了人,查起来就特别的快。

临挂电话,陈思雨又说:“冷队,注意身体健康,记得按时吃饭。”

电话那头呼吸急促,但好半天,冷大队愣是没吱声。

挂了电话,轩昂说:“姐,就现在,咱们去空院查资料吧。”

陈思雨说:“空院已经下班了,离得又不远,明天一早你去查不也一样?”

“可明天……”轩昂欲言又止,陈思雨反问:“你怕明天空院要跑了不成?”

一本来心如灰死的孩子,因为成份的改变,此时又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一想也是,空院就在不远处,它又不会跑,明天就可以查到情况了。

男孩走路时胸脯都抬起来了,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但陈思雨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毕竟,要是能查到证据,能补办,胡茵又何必自杀。

不过弟弟难得开心,就且让他高兴一晚是一晚吧。

再说冷峻这边,挂了电话,他当即就给自己一目前供职于军事档案馆的战友,整体查了一下,想当年从苏国来的军事专家足足有三百多人,而其中姓伊万诺夫的就有五十多个,好在家在圣彼德堡的不算多,只有七个。

把这七个人的地址和电话全部问到时,已经到晚九点,又该上班了。

此时冷峻才舍得抱过牛肉干的罐儿,品尝一下陈思雨亲手做的,牛肉干。

至于饼干,冷峻还舍不得吃,但把它轻轻捧了出来,在看。

突然,高大光敲门,喊:“队长。”

冷峻不小心一用力,他心爱的一整片饼干已经缺角儿了,他瞬时面色惨绿。

“又有事,什么事?”挑眉,他语气非常不好。

高大光被面色惨绿的大队长吓的落慌而逃:“没,没什么事。”

他们兴冲冲的去了食堂,想领上回在冷队办公室吃过的饼干,但食堂一再否定,说他们没有烤过饼干。

那冷队的饼干是从哪来的?

……

如果没有程丽丽故意找茬,龚主任还不会对陈思雨姐弟那么好。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有包大妈看不惯的人,龚主任都会团结,俩姐弟刚到家,她就让宋小玉来喊轩昂,要他再弹一回琴。

当然,作为一团主任,她很忙的,也不可能轻易吐口收徒弟。

等轩昂弹完,问:“他在哪读书,眼看开学了,上学的地方离得远吗?”

陈思雨说:“他去年就休学了,一年没读,这正好要报初中,还没地儿。”

龚主任说:“咱旁边就是十二中,这样吧,后天该报名了,我帮玉儿报名,也帮他报一个,都是初一,以后让他们一起上学去,晚自习也有个伴儿。”

十二中虽然好,但轩昂想去的是空院中学。

这孩子傻懵懵的,张嘴就想拒绝,陈思雨拉住了弟弟:“好啊,轩昂再小也是男孩儿,可以保护玉儿的,以后上学放学,让他跟玉儿一起。”

学校再好,也不及隔壁有个好老师,空院中学也就一架钢琴,多少人抢,而龚主任这架放在这儿暴殄天物,就为这个,上十二中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件事,陈思雨就帮他做主了。

第二天轩昂去空军查档案了,陈思雨上班,继续排练,大概昨晚包大妈狠狠收拾了程丽丽,今天一早她的态度特诚恳,说是要练大跳。

教授学生这件事情上,陈思雨是不藏私的。

而且她会把自己的经验抄成笔记,让学生们照着抄。

明明俩人都可以学的,但程丽丽拿到毛记后,任赵晓芳怎么求都不肯给她。

赵晓芳于是找徐莉告状,由徐莉出面,才把笔记从程丽丽手中要了来。

赵晓芳因为勤恳,学得好,让程丽丽特别不忿,就总喜欢尾随身后,目光阴恻恻的盯着人家。

徐莉看出什么来了,可她一是身体不好,二是脾气比较温和,不愿意惹人,就只是拐弯抹角提醒:“晓芳,走路要看脚下,你马上要登台了,小心别摔着,不然可就登不了台了。”

赵晓芳傻乎乎的:“我都多大的人了,走路会看的,不可能摔跤。”

陈思雨工作拔尖,人也仗义的,干脆挑明:“虽然你俩都跳的稀烂,但矬子里面拔将军,必须有一个要登台,可你要是被人从身后推一把,或者泼了开水烫了腿,可就是程丽丽上了。”

赵晓芳这才恍然大悟:“好的两位老师,我会注意的。”

程丽丽虽然有那样的想法,但还没有付诸行动的胆量。

她还小,不懂得老师都是人精,被人戳穿心中所想,自然不忿,正好看陈思雨手里捧了一本外文字典,又来挑事:“陈思雨,我发现你思想很有问题呀,大庭广众之下敢读外文.”

陈思雨正好在查一个单词,挑眉问:“怎么,你又想举报我?”

程丽丽但凡稍微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蠢成这样,她说:“你是我的老师,勉为其难我就不举报你了,但你们至少要让我上台跳一场我才满意。”

陈思雨撕下纸,抄了单词коммунист下来,把纸递给程丽丽说:“快去举报我吧,就你跳那稀烂样儿,要我是团长,一脚把你从这儿踹出去。”

反了反了。

上周还是弱小可怜无辜的小白兔,才隔了一天,陈思雨造反了。

她趾高气昂,活像慈禧太后。

程丽丽又气又忿,总觉得陈思雨翻译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是学舞的,文化课不行,外文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想举报,理由都没有。

攥着那个单词,气悻悻的,她去跳舞了。

徐莉流过产身体弱,跳的汗流颊背,见陈思雨抱着字典在翻译苏文,她在苏国留过学,懂一点,看到信上有些情呀爱呀,甜心呀的东西,就问:“这是谁写给谁的呀,情书吗?”

今天又磕磕绊绊翻译了一天,陈思雨对胡茵和万尼亚的关系认知更彻底了。

是这样的,胡茵在十八岁时结识了来国内的万尼亚少校,且俩人发展成了情侣,少校又一直跟随队伍在各地作战,这才是两人一直不断通信的原因。

而胡茵虽然没有从事过地下党员的活动,但她一直在翻译各种万尼亚上校写的,关于战争的实时评论文章,用化名的方式,悄悄在报纸上发表。

当时北城还是敌占区,最后是和平解放的。

而她化名的文章,为和平解放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甚至她的化名,当时在整个北城还小有名气。

到了一九五二年,解放了,苏国的军事专家们也要撤出了。

胡茵当时准备的是,万尼亚先走,自己把家产变卖后赴苏,与他团聚。

所以她的手稿什么的,全由万尼亚带到苏国去了。

而她自己则留了下来,着手处理家产。

万尼亚到苏国后,还几番写信来催促,让胡茵成行。

但就在万尼亚走后,正好关于鸭绿江的战役又爆发了,彼时为了抗击侵略者,全国上下一片号召,要投入生产,支援前线。

胡茵思索来思索去,就写信跟万尼亚分了手。

墨水厂那么大的地皮一个月只要三十元房租,就是因为她想支援国家建设的原因,然后她就跟战斗英雄陈家祥结婚,并呆在了墨水厂。

本来解放前捐飞机,是谁捐的,飞机上就会喷谁的名字。

但胡茵的并没有,因为她家的情形跟别人家不一样,当时北城还是敌占区,胡家老爷跟儿子们已经提前把大部分家业撤走了,家里头,胡家夫人也还没死,胡茵不敢明着捐飞机,捐款的时候用的是化名。

钱当初是捐给地下党的,自然有记录可查,可因为是化名,那么凭本名,轩昂在空院是查不到信息的,所以他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果然,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今天陈思雨下班出来,轩昂就在楼下,不但脑袋耷拉着,背都是躬的,这一看就是啥都没查到,看到姐姐,男孩坐到了地上,昨天狂喜今天狂悲,简直悲喜两重天。

“没有查到胡茵捐赠的记录吧。”陈思雨问。

轩昂去了空院档案科,档案科的同志们也特别客气。

目前为止,全国自解放前到解放后,捐赠飞机大炮的记录有五千多条,人家没有因为轩昂是个小孩子就糊弄,打发他。

反而派了个工作人员,照着胡茵和胡家当铺的名字,把所有的档案仔细的,一页页的翻了一遍,但可惜的是,没有翻到。

所以空院没有胡茵的捐赠记录。

看弟弟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掏出小手绢来替他揩干净了,低声说:“哭啥呀,炸个炮还有个坑呢,你知道当时一架飞机多少钱吗,要几百万的,咱肯定能找到它。”

怯巴巴的男孩总算停止了抽噎,眼巴巴的望着姐姐。

半天,问:“上哪查去呀?”

“走,咱们去找陈刚夫妻。”陈思雨说。

现在,她得去趟首军院,问问陈刚,看看捐飞机到底是咋回事了。

毕竟那么大的事,胡茵就算不告诉轩昂,也肯定会告诉陈刚夫妻的。

所以陈刚夫妻肯定知道捐飞机一事的真相。

……

再说首军院陈家,陈刚一回家就跟冯慧说:“我跟部队文工团的领导约好了,周末就能见面,聊念琴的事,空院那边,冷家你去了吗,跟人谈了吗?”

冯慧是个闲职,回家早,正在辅导儿子思进的作业,说:“我周末就去了,人家里没人,大门都是锁着的。”

这回陈奶奶没再忍,说:“念琴妈,你周末去的是你娘家吧。”

她明明看到了,儿媳妇是回娘家了。

“我记错了,昨天,周一去的。”冯慧盯着儿子的作业,说:“我昨天真去了,人家冷家的大门铁将军把着,家里没人。”

看陈刚面色很是不好,又温声说:“但我做门卫做了登记,约好明天见冷梅,明天买点礼品再去吧,事情肯定能办成的。”

陈奶奶问:“顺道路过,你就没有去看看咱们思雨在歌舞团干的咋样?”

冯慧昨天虽然没去冷家,但去歌舞团了,还到《白毛女》的门口看了,当时陈思雨正在教训程丽丽,编导嘛,好大的架子,好牛,指气颐使的。

本来冯慧想跟陈思雨聊聊念琴,给她看看念琴的照片的。

看思雨在总团混的那么光鲜,就没再谈,回来了。

“她现在是编导,牛着呢,团长都得让她三分。”冯慧说:“虽然成份差了点,但思雨的性格你们还不知道,会巴结有手段,到哪儿她都不会吃亏的。”

陈刚和母亲对视一眼,想想思雨往日的样子,倒也是。

她确实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

但陈奶奶还是说:“往后的形势是啥样还知道呢,总归是成份好点的好,这事就麻烦你了,帮孩子跑跑路吧,至少别让孩子屁股上挂个敌特。”

冯慧犹豫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妈,胡茵哪怕不是敌特,她的品型也有问题,当初她先是吹牛说自己解放前就捐过飞机大炮,但结婚那天又说我弟和他朋友帮忙布置婚房时拿走了她捐飞机的捐赠证书,还总盯着我弟,盯了我弟十多年,直到她去世,事实证明我弟啥也没拿,是她在撒谎的呀,我看苏国军事专家的事,大概率也是她在撒谎。”

又说:“就算不是撒谎,当年苏国的军事专家们来国内的时候,说白了,咱们的女孩子看那些人高鼻深眼一身军装生得帅气,正儿八经想跟人家谈对象,但人家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也不想想,人家只是玩过就走的,现在两国形势那么严竣,人家怎么可能专门写信,或者打电话给她澄清身份的?”

陈刚未置可否,陈奶奶操心孙女嘛,犹还不死心,试着问儿子:“胡茵说的,捐飞机那事儿,你就不能找个领导说说情,让他们看在家祥的面子上帮思雨和轩昂一把,出面写个证明啥的。”

陈刚说:“妈,部队是讲法的,涉及大笔财物,要有人证,还得有物证,胡茵是曾说她捐过飞机,但她所说的几位接受她捐赠的地下党员都在解放前就被敌人处决了。她说是冯慧她弟偷了东西,但这么些年了,她弟要真偷了东西,也该干个啥的,可他不啥也没干嘛,所以飞机的事就算了,我也倾向于胡茵根本就没捐过飞机,现在咱们只求那个苏国的军事专家愿意给她出个证明,证明她不是敌特吧!”

“唉!”陈奶奶深深叹气。

冯慧看向老太太,一语双关:“妈,胡茵跟咱们不一样,咱是穷苦大众出身,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胡茵是生在天子脚下的,那种人心机深,城府深,说的话没有可信的,你想想,要不是方主任拿到她的信,咱能知道她认识苏国专家的事吗?”

阶级不同,就身份不同。

劳苦大众和土豪劣绅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而胡茵,父兄在对岸如今依然是大财主,她解放前人际交往又杂,说白了,冯慧不怀疑她是敌特就是好的,信她捐飞机,才怪!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陈刚起身开门,看到进来的是养女,顿时声音都温柔了许多:“思雨,你都走了多久了,今天才知道回来看我们?”

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家,陈思雨先看陈老太太:“奶!”

陈奶奶笑了满脸皱纹,仔细看孙女=:“瞧着比原来瘦了些。”又对冯慧说:“快去做饭吧,今儿单位发了鱼肉罐头,拿那个给孩子炖土豆西红柿,就米饭吃,最香了。”

冯慧正在捧着陈思雨的脸看,摸摸她的脸又替她拢拢头发,笑着说:“苏国来的秋刀鱼罐头,我马上去炖,让你今儿饱饱的吃一顿自己家的饭。”

“妈,不了。饭一会儿回了家我自己做,但我有件事要问您。”为了不把方主任私下违规给信的事泄露出来,信陈思雨就不往外拿了。

她按自己的猜测就直接说了:“我继母在47年的时候,曾经给空军捐赠过一架飞机,名字叫古月号,这事您知道吧。”

冯慧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陈刚呼吸一提:“这事你都知道了?思雨,是不是你这边找到人证,能证明古月号是胡茵捐的了?”

冯慧则说:“思雨,是有一架古月号,但迄今为止没人认领的。要是你手头有证据,这事好说,可要没证据就胡说八道可不好,北城有好多土豪劣绅在解放后,就因为造谣,冒领功劳被枪毙了,我劝你说话就小心点。”

陈思雨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心说胡茵既做为翻译者是化名叫古月,那她捐飞机时肯定用的这个化名,果不其然,她猜准了,还真的是。

而她之所以一直没跟轩昂提过捐飞机的是,就是因为冯慧这种恐吓吧。

一旦事情无法证实,作为土豪劣绅,冒领功劳是要被枪毙的。

东西确定了,下一步,找证据。

……

而关于捐飞机的捐赠证据哪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一九五二年万尼亚上校离开了,而随即,在战争中受过伤的陈家祥正好出院,被组织安排到了胡茵家养伤。

那时胡茵还是计划要去苏国的,而且跟陈家祥不熟,自然不会跟他聊得太深入,但是,在照料陈家祥的过程中,她渐渐爱上了沉默寡言,却曾经浴血沙场,且顶天立地的战斗英雄。

再加上故土难离,她又孤身一人,始终下不了决心独自去异国他乡生活。

于是就写信跟万尼亚少校分了手,选择了跟陈家祥结婚。

这时她的手稿全被万尼亚少校带走了,而文人大多自谦,胡茵也不认为自己翻译的文章于当时的时局起过多大的贡献,就没有刻意宣扬过。

古月那个笔名,也就随着解放而消失了。

但她留着飞机捐赠证书的,还跟陈家祥开玩笑,说等领了结婚证就给他看。

再一起去空院认领曾经捐赠过的飞机。

以证明,虽然她的父兄曾经是土豪劣绅,可她是个有觉悟的人嘛。

当时冯慧是妯娌,喊了自己的弟弟冯世宝和其几个朋友布置婚房的,而等胡茵跟陈家祥扯完结婚证回来,想给陈家祥看时,就发现捐赠过飞机的证书不见了。

胡茵当然认为是冯世宝和他的朋友们偷走了东西。

陈家祥因为残疾行动不便,但也选择了相信胡茵,要求陈刚把东西要回来。

而鉴于胡茵的成份,以及她的父兄在对岸是大商贾,冯慧又比较护短,她倾向于,胡茵根本就没有捐过飞机,是想拿捐飞机做个噱头,并以此蒙混个爱国人士的身份。

她赌咒发誓,说她弟弟是绝对不可能偷东西。

还认为胡茵说自己有捐赠票,只是为了改变她的成份!

当年这样的事可不少的,好些人拿着解放前的,假的捐款捐物凭证往军区涌,就是想冒领点功劳。

因为是亲戚,女儿又是冯慧一手养大的,陈家祥夫妻没有选择撕破脸,也没有报案,甚至没有伸张,但一直追诉,让冯慧私底下去把东西要回去。

冯慧在胡茵面前答应的好好儿的,但扭头见了别人,就说她是在撒谎。

慢慢的,因为她的态度,就连陈刚都认为是胡茵在扯谎了。

再后来陈家祥一死,就更没有人替胡茵撑腰,作主了。

原身又住在冯慧家不回去,见了轩昂还总骂他是个小杂种啥的,而胡茵的父兄在对岸又越来越富有,还经常登上报纸,胡家被一批再批,胡茵就愈发低声下气了。

毕竟她是土豪劣绅,不敢嚷嚷,怕要被枪毙嘛。

可她也没有死心,每回来陈家,都还是会求冯慧还东西。

当然,也一直盯着新闻,看空院,自己捐的那架飞机会不会被人认领。

她应该也很奇怪,十几年过去了,没有人认领过飞机,票据也石沉大海。

直到她最后绝望,自杀。

而等陈刚讲完这些,陈思雨看冯慧:“妈,我继母是自杀的,她自杀那天,正好听人说思想委员会的人要找她,当时喊你去商议对策,是求着,最后一次问您要捐赠证书了,对不对?”

冯慧被戳中心思,顿时面色煞白。

陈刚也是一凛:“冯慧,胡茵自杀那天你去看过她?”

陈奶奶也说:“你后来咋一句都没提过?”

冯慧一走胡茵就自杀了,有轩昂这个人证,墨水厂还有那么多人,她是抵赖不了的,但她没想到胡茵那么绝决,也被吓到了,再加上毛姆一闹,轩昂被送进了锅炉房,冯慧自以为这事无人能戳得穿。

就瞒下来了。

到此时赖无可赖了,她才硬着头皮点头:“嗯!”

啪一声耳光响,陈刚:“你当时是不是当面跟她说她捐飞机一事是撒谎了?”

冯慧提高嗓门说:“陈刚,北城当时可是在敌占区,胡茵还是个大财主。她说她捐过飞机,可指的人证全死了,物证总该有一个吧,她又说是人偷了,要她用的是本名,空院总能查到信息吧,但她又说是化名,还非说捐赠证据是被我娘家人偷走的。古月号飞机是有,但空院的档案里,捐赠人是叫古月,不是叫胡茵,胡茵拿不出捐赠证书,又说我娘家人是贼,我娘家人就一定是贼吗。陈刚你自己说说,这都十几年了,如果真是我弟偷的,他为什么不去认领飞机,凭啥你们就一定认为是我娘家人在干坏事,而非胡茵撒谎的?”

说白了,刚解放的时候,曾经迫害过普罗大众的地主老财们纷纷脱掉绫罗绸缎换上粗麻布衣,全都摇身一变全把自己伪装成了好人,善良人。

一帮地主老财想尽各种办法,想在新社会给自己捞点功劳,以便洗白自己。

胡家作为北城巨富,解放前本就是吸苦难百姓们的血活着的,其父兄在对岸还是大商人,胡茵说她会悄悄给战区捐飞机,在没有证书的情况下,谁会选择相信?

就陈刚自己,一开始还愿意信胡茵,慢慢的也就不信了。

至于捐赠证书,没定成份的时候用处并不大,是直到定成份的时候才有用的,可那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更加无处可追了。

就现在,陈刚也不认为胡茵真捐过飞机。

但就算如此,冯慧也不能当面说胡茵是个撒谎精啊。

是她刺激了胡茵,以致胡茵自杀的。

陈刚伸手还想搧,陈奶奶阻止儿子了:“说话就说话,不许打人。”

“飞机的事咱们可以撇开不说,胡茵不是间谍就不用怕思想委员会,冯慧,你当时为什么不能喊上我一起,我去劝劝胡茵,开解她几句,她都不会自杀的,是你……”陈刚拍桌子:“轩昂妈就是你害死的!”

冯慧脸上好大一个掌掴印子,男人手重,越来越疼,她也拍桌子:“好嘛,胡茵啥都好,捐飞机,支援国家建厂,大善人,我呢,我屁都不是。可光凭嘴巴说没啥用,她说她捐过飞机,证据呢。你们想咋样,屈打我成招吗,我招了有用吗,部队要的是证据!”

半天,看陈刚不吭声,又温声说:“关于这些解放前的,没谱的事咱就不提了,明天我再去趟冷家,找冷师长家帮忙,问苏国那位军事专家索要证明吧,只要他拍个电报证明轩昂妈不是敌特,事情不就解决了嘛。”

轩昂两只小手攥的紧紧的,整个人一直在不停的轻颤着,在发抖。

陈思雨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当初胡茵的绝望和无奈。

北城是49年解放的。

在那之前,她怕父兄会回来,不敢用本名捐飞机。

如果证书在,她就是爱国人士。

可证书被人偷了不说,冯慧作为妯娌,表面帮忙,背地里却一直说她是谎话精,到后来思想委员会要上门了,胡茵死到临头了,冯慧跑去,当面说她是谎话精,把捐赠证据一抹而消了。

她是因为绝望了,发现自己自杀才是对儿子最好的选择,才选择自杀的。

陈思雨假意体贴冯慧,说:“妈,您和冷师长家关系到底咋样,事儿能办成吗?”

冯慧忙说:“我跟冷师长的女儿很熟的,这种小事,打声招呼就成的。”

为了显得自己确实能办成,缓解大家的愤怒,她说: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她就会帮忙给我办的。”

“是嘛?可我就住在冷家,冷师长的女儿,冷梅的房子里,她周末就去外地了呀,您真跟她约了,咋约的?”陈思雨反问。

提高嗓门,她说:“妈,当初为了念琴你故意污蔑我跟高大光不清白也就算了,现在又扯上空院的领导来撒谎,女儿那么爱您,您却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死不说,不帮忙,还占着帮忙的茅坑不拉屎呀,要不是我就住在冷姐姐家里,我不就得像我继母一样,又被您用谎言给坑了吗?”

冯慧目瞪口呆。

但陈思雨还没完,拍拍胸脯说:“要是等着您给我帮忙,我到最后,怕是跟我继母一样,得等到绝望之下,自杀吧。”

陈刚拍案而起:“冯慧,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部队文工团的领导调念琴回来,合着你表面答应帮思雨,一路撒谎,这是想坑死思雨?”

冯慧可太冤了,虽然周末她没去,可她已经决定明天去冷家了。

但谁知道思雨会住到冷家去的?

她巴结人,攀高门的能力也太强悍了点吧。

还有,既然她已经住到冷家,自己求冷家人不就行了,何必绕弯子?

而她这样一激,陈刚不就更愤怒了,那念琴不也无望调回来了。

她还在想陈念琴能不能回来这种小事。

但陈思雨绕晕她之后,已经要追到捐赠证书了。

她说:“妈,要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爸在五十年代初期改过名字,现在就叫冯古月吧?”

冯慧说:“没有,我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冯四,思雨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偷过胡茵的捐赠票,要偷过,我拿思进和念琴发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此刻我们娘仨就被雷给劈死!”

陈思雨再说:“如果不是你爸,就是你弟弟的岳父,总之得是解放前出的长辈,还是直系近亲,你们家必定有个人原来不叫古月,但是在五十年代初改了名字,现在叫古月了!”

捐赠证书,空院底档的可改不了名字,当你有一张捐赠证书,又想拿它谋个爱国人士的头衔,就只有一种可能,给自己改个名字,去适应它。

但你要给个小孩子改名叫古月,无法叫人信服的。

因为捐飞机是解放前发生的事,必须得是年长的老人才可信。

当然,现在去改也不行,得是五二年前后。

因为当时有过捐机运动,全国人民曾创造过,一夜捐机三千八百架的记录。

也是当时,全国进行了第一次人口普查登记的。

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胡茵太傻,一开始是被哄着,后来又被冯慧以枪毙吓唬,再被蒙骗,因为本身的出身不好又不敢伸张,还怕轩昂受她拖累。

最终自杀,以终结了自己。

可能她至死也不明白,冯慧,或者说他弟弟,为什么要贪那张捐赠票。

也不懂,为什么贪了,人家却一直不去认领,去领功。

十几年了,古月号无人认领,捐赠票也石沉大海。

她怀里揣着真相,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追查事实的真相。

毕竟她只是个虽然信仰共和,但养尊处优,未经世事的小女人。

可陈思雨是老狐狸,凡事,她总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她说:“轩昂,去3单元402,找方主任,就说冯慧是小偷,偷咱们家解放前捐赠飞机的认捐凭证了,让他来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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