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职文书上有赴任的日期, 也就是官员到任的时间。若是没有写明,难保有些官员会磨磨蹭蹭的好久都不愿动身。
之所以会这样做, 也是有原因的。往年就有这样的官员, 外放文书早已经下达了。可人家却以置办东西为由,几个月过去了,都还未启程呢。
所以如今吏部在出具任职文书时, 都会根据路途的远近,给出确切到任的时间。
林远秋看了看自己的上任日子, 四月二十六。现下已差不多二月底,也就是说, 再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他必须到达上任的地方。
虽对永宁州并不怎么熟悉,可大致在哪个方位, 林远秋还是有数的。
而一般像这种一路往北的地方,基本可以确定交通工具就是马车, 所以提早一个多月出发,是必须的。
由此可见, 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最多一个来月。
不过,这会儿林远秋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上。他还在纳闷为何自己会被突然换了地方呢。
只是林远秋也知道,再是纳闷也无济于事,这儿可不是你心中有疑惑,就可以去质问领导的现代。
在这边,除了无条件接受,要么就是提出辞官,否则别无他法。
而林远秋,辞官是肯定不可能辞官的, 否则当初他辛苦考入仕途做啥。
所以,自己还是快做准备吧。
毕竟先前他做的安州府功课,现在已是无用了。
如今自己该做的,就是多多了解永宁州和定胡县的资料,别到时两眼一抹黑,啥头绪都没有。
可许是太过突然的缘故,林远秋一时很难静下心来,再想到老师这会儿定也知晓了此事,于是三年来,从未违背官员守则的林远秋,头一次翘了值。在出了翰林院大门后,他很快往礼部去了。
秦遇正着急呢,虽定胡知县遭匪徒所杀的事还未公众。可他们礼部因着要给杜知县拟谥号,早在前日就已知晓了此事。
话说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能丧命于匪徒刀下,可见那定胡县得有多不安定了。
而这样的地方竟然是自己学生将要外任之处,秦遇怎可能不心焦。
此时的秦遇,难免会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提议,早知道会被安排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去,还不如继续待在京城算了。
可这世上也无后悔药可吃,这下远秋是不去也得去了。
听到门卫来报,说翰林院林修撰来找,秦遇忙走了出去。待看到自己的学生正笑意盈盈的在门口等着他时,秦遇心中感叹,这小子是怕他心里难受,才特地过来让他安心的吧。
附近也无茶楼可坐,他们两人也不好直接在大门口就聊开了,最后秦遇往栓马柱那儿一指,“走,到老夫马车上去说。”
马车夫是个机灵的,知道老爷和林公子有话要说,他忙从车上下了来。然后就站在几米开外,帮着查看四周的同时,也避免打搅到车厢里的说话。
“远秋,你可知定胡知县被匪人杀了的事?”
还没坐定呢,秦遇就丢出一个让林远秋心里发毛的话题。
“学生未曾听闻。”
林远秋摇头,一般像这种事情,若没人告知,他只能从朝廷的通告上得知。
秦遇也想到了这点,便把自己所知的,有关杜知县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
而林远秋,在听到杜知县是从城隍庙回去的路上遭遇的劫匪,心中就有了疑惑。众所都知,城隍庙一般都建在城内,可又说杜知府是在城外遭遇的劫匪,所以这说法与实际情况肯定有出入。
是以,林远秋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老师,历来城隍庙都造于城中,可汾州知府上报却说杜知县是在郊外遭遇的劫匪,很明显,这说法没有合理性。学生觉得,此事应该另有原委才是。”
秦遇听后顿时呆愣,是啊,本朝还没听说有哪个城隍庙是建在郊外的。如此看来,那杜知县的死,应该另有隐情吧。
还有,这么明显的漏洞,自己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且不单是他,想来礼部的其他官员也并未发觉这一点,否则早有人提出疑问了。
想到这里,秦遇忍不住朝自己学生看了又看,聪慧,敏锐,遇事懂得思考。
很快秦遇又想起,一直以来,远秋可从来没让他有劳神的时候,所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因着心中所想都与老师探讨了的缘故,等再回到翰林院时,林远秋平心静气了许多,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随遇而安吧。
......
等下值回到家,林远秋直接与家里人说了外放已定下来的事,并把自己的官阶和要去的地方也都告知了大家。
听到小孙子居然要当两个地方的官,老林头和吴氏脸上是忍不住的自豪,这也太风光了吧。
家中的其他人也一样,都是喜气洋洋的。
在众人看来,在翰林院做官,哪有直接管着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来得更威风啊。
林三柱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他家狗子如今才二十多岁呢,没想到这就要当这么多百姓的父母官了,嘿嘿。
此时周子旭的神情,却完全与在场众人来了个相反,在听到永宁州和定胡县时,他不禁双眼圆睁,“这两处不正是山戎人时常会过来抢粮的地方吗?”
周子旭记得,先前在府城茶楼时,往来的商贾就说到过此事。
抢粮?啥抢粮?
老林头愣住,“子旭你刚刚说啥人过来抢粮?”
林远秋忙提脚朝桌下那双鞋踩去。
众人只听“哎哟”一声,然后是周子旭的纳闷,“舅兄你踩我脚作啥?”
没等林远秋开口暗示,周子旭很快回答起老林头的话来,“祖父,往年我与舅兄在府城念书时,就听人说起北元山戎人常过来咱们大景抢粮食的事。孙婿记得,商贾们说的那些地方里,就包括永宁州和定胡县来着。”
得,这下把自己想瞒着的事,全都给说出来了。
说实话,林远秋还真佩服周子旭的记性,好几年前的事,他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而他,还是下午从藏书阁查阅了资料后,才想起这件事的。
“远秋,子旭说的可是真的?”
林三柱早已收了脸上的笑,原本红光的面色这会儿也有些惨白。林三柱可是听人说过山戎人的,这些人是北面的游牧,时常会因为没了粮食,而窜过边境来抢粮,除了抢吃的,还杀人放火,可谓无恶不作。远秋若是去这样的地方当差,那不是等于每日把命提在手上吗。
吴氏也跟着心急,“远秋啊,听奶的,那地方既然这么吓人,咱们就和圣上说说,让他给咱们换一个地方。”
“你当这事能由着咱家想怎样就怎样的吗。”老林头虽是这样说,可眼里却有期待在里面。
再看家里的其他人,很明显,也都有让他与圣上说一说的想法。
林远秋自然知晓家人心中的担忧,可定胡县也没到了这么吓人的地步。
回想了下午自己从资料里查阅来的内容,林远秋笑着开口,“爷,奶,永宁州与北元有高耸的山峡作为界线,山戎人想过来也没这么方便,再说离城池不远就有鸿虎营驻守,安危自是可以放心的。”
虽听小孙子这样说,可老林头和吴氏哪里能真正安心。
是以,回到房里后,老夫妻俩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老林头似拿定了主意,起身对一旁的吴氏说道,“娃他娘,明日你拿了银子给老三,让他去帮咱俩买一颗参回来,你跟他说,就要先前咱们来京城时吃的那种。”
吴氏一听,立马明白了老伴的意思,这是实在不放心,准备一起跟着去外放的意思吧。
仔细一想,吴氏觉得这样也挺好,与其在京城提心吊胆的,他俩真还不如一起跟着小孙子去。
与老林头和吴氏有着同样想法的,这会儿可有不少。就比如林远枫和林远松,还有林远槐林远柏,此时就是这样想的。
在几人看来,他们总不能光跟着享清福,却不为这个家付出吧。
再说,光耀林家门楣可不止五弟一个人的责任。如今五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呢,此时不跟着一起,还待何时。
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帮着打打下手应该还是行的。
想明白一切后的林远枫几个,突然有种跟着五弟大干一场的心潮澎湃之感。
大房房里,周氏正与林大柱说着话,“夫君,不如咱俩跟着远秋一起过去北边吧。”
周氏想法直接,如今家里的好光景靠的全是小侄儿。所以他们可得把人给守好了,不然小侄儿真要有个什么意外,那么啥啥就都成了空。
其实林大柱也是这样想的,可家里还有铺子开着呢,总不能丢下不管了吧。
周氏翻了一个白眼,“丢下怎么了,原先咱家不也是啥都没有,眼下远秋的事才是顶顶要紧的,挣银子的事等往后回来也不迟。你也不想想,若是远秋这边没顾好,那么咱家就啥都没有了。”
周氏还想说的是,若远秋真要有个什么,她的婉清、婉雪,还有墨宣墨诚和墨霖,就再也没小小姐、小少爷可当了。
所以,无论如何,周氏都觉得自己应该跟着过去,给小侄子帮忙才成。
林大柱点头,“明日咱们就去跟爹娘说。”
此时的二房房里,刘氏和林二柱也作着同样的决定,用林二柱的话说,一家人就该劲往一处使,才能把事情做好。
而刘氏,在听到林二柱的这句话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她怎么觉得自己夫君突然很有文才的样子。
与其他两房相比,此时的三房屋里,是最亮堂的。
冯氏和林三柱把屋里的油灯都点上后,就找出包袱皮,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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