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柱来说, 大女儿的亲事已经定下,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该操心小女儿春草的姻缘了。
原本在听了儿子说的别着急给两个妹妹相亲的话,林柱还真是一丁点儿都不担心的。
可现下不一样了。
如今春燕已定下举人的未婚夫, 且周家家境也非常不错, 在这种情况下,林柱自然希望小闺女最好也能遇到这样一门好亲事,虽不求二女婿也一定得是举人身份,可家境总要差不离才是吧。
不然往后姐妹两个的日子越过越悬殊, 年数久了, 肯定得疏远了去。
这辈子自己就狗子他们兄妹, 自然希望几个孩子能和和睦睦的,一辈子好好相处下去。
可林柱也知道,自己想让小女儿找个也跟她姐差不多的夫家基本不太可能,哪怕有狗子这个举人哥哥在。
摸着良心说, 就是春燕的这门亲事, 在林柱看来, 都跟天上掉馅饼捡了大运似的了。
也不想想, 子旭家境好,又有举人功名,且周兴这个亲家又是个通事理的,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子旭的品行和性子, 相识多年, 林柱说是看着周子旭长大的也不为过,自然知晓大女婿的品行和性子都是没话说的。
林柱可以肯定,若不是儿子跟子旭有从小到大的交情,且两家又一直有来往, 肯定生不出这门好亲事来。
所以,自己想再给春草找一个家境人品都与大女婿差不多的二女婿,基本不太可能。
唉,真是愁人啊。
林柱突然觉得,不管是先前的穷苦日子,还是现下的小富之家,他们当爹娘的为孩子担忧的心一直都没变。
再想到狗子如今已是十七,却还是一丁点儿说亲的心思都没有,林柱就更加头疼了。
说来也是奇怪,先前狗子考中秀才的那会儿,还五不时的有媒婆登门来说亲呢,怎么如今都是举人了,反倒无人上门了。
林柱摇头,表示实在想不通。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真有说媒的上了门来,他家臭狗子也不见得会点头答应。
唉,真真让人操心啊。
所以,在信的末尾处,林远秋看到了他爹对他的“满满嫌弃”。
林远秋摸了摸鼻子,自己才十七呢,急啥。
还有,对小妹的亲事,林远秋有着和林柱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你想啊,亲哥哥是举人,亲姐夫又是举人,且如今哥哥和姐夫都在京城国子监念学,往后的仕途不说绝对有望,最起码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总有吧。
所以,有着如此好前景的岳家,自家小妹怎么可能会说不上好亲事呢。
不得不说,林远秋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不,在林柱给儿子寄出信后不到半个月,就有媒婆喜盈盈的上门来了。
这次来说的人家,和先前几个媒婆提的商户之子、地主家少爷,并不一样,此次的男方,是周善县县丞王时兴之子。当年王时兴考中举人后便没再继续举业,而是副贡当了周善县的县丞,这次他想给自己的小儿子王文昌说亲。王文昌去年考乡试未中,如今还在府学念书。而王时兴之所以想和林家结亲,看中的正是林远秋和周子旭已有的举人的功名,且如今两人还在国子监念学。
县丞主管着全县的文书档案,对林远秋和周子旭这几年的举业,王县丞自然一清二楚。
心里更是看好他俩往后的仕途,加之小儿子又与他们是府学同窗,听儿子说两人在府学里的风评不错,所以才生了与林家结亲的想法。
这样的话,往后小儿子在学业,以及今后的仕途上,肯定能得到来自大舅子和连襟的照应。
林柱得知媒婆提的是县丞家的秀才儿子后,心里当然高兴,只是不知对方品行怎样。想到儿子先前交代的话,再思及儿子也曾在府学待过,所以肯定与王县丞家公子相识。
于是,林柱忙让远枫又往京城写了一封信,准备把这桩说亲之事告知儿子一声,也好让儿子给拿个主意。
林远秋自是不知又有一封家书在来的路上。
此时的他,正提笔给家里写着回信。
先是说了自己的近况,其中把秦大人给自己指点文章的事也详细告知了家里,还有就是让爷奶多注意些身体。
想了想,最后林远秋又在信笺上写了自己买了庄子和店铺的事。
而钱银的来源,林远秋只说了是自己的作画所得。
至于画的哪些画,林远秋并没有细说。
他在国子监报了六艺中书画的事,家里都是知晓的。
加之这些年不论在族学、私塾,还是在府学里,都有书画课来着,所以这会儿把自己卖画的事告知家里,应该不算突兀。
不过,目前也只能告知家里这些了。
像菩萨画像的事,林远秋目前还不准备说。
其原因,除了精湛的画工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学会,还有一点就是,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必须与人分享的。
林远秋觉得,菩萨画像的收入就好比能给自己带来底气的私房钱,如果没了,肯定会没着没落,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
等周子旭收到家中来信,告知已帮他定下林家姑娘的亲事时,已是林远秋收到家书的二日之后了。
只不过,周子旭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林远秋并不知晓呢,于是放下书信的他,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林兄林兄,哦,不对,往后得喊大舅哥了!”
周子旭一拍脑袋,纠正道,“大舅哥,我和春燕的亲事定下来了!”
说着,心情激动的他,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再看他满脸满眼的喜色,用春风得意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明显显摆的意味。
林远秋想着,若不是这人的定亲对象是自己的亲妹子,他肯定得上去呼他好几拳。
可这会儿嘛,自然是对方表现的越开心,越能代表看重自己的妹妹了。
至于在称呼上,自然不能就这样大舅哥大舅哥的叫。
还有,现下周子旭已是自己的妹夫,若再喊对方为周兄就不太适宜了。
想了想,最后林远秋对周子旭说道,“还跟和先前一样,喊我林兄吧,而我,往后就称你周弟好了。”
周子旭“嗯嗯嗯”地点着头,他自然没有异议,这可是大舅哥的第一次叮嘱,自己这个当妹夫的肯定是要听的。
两人很快去了饭堂,待会儿还要去秦大人家,所以他俩得快些去吃中饭,可不能耽搁了时间。
......
等林远秋吃了饭,再回宿舍拿了写好的两篇策文时,却在月洞门处,碰到了丁德进。
和先前碰到的一样,在看到他时,丁德进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
不过也有与以往不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林远秋能明显察觉到,丁德进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的目光。
且这样的目光已不是第一次了,林远秋记得,小考出成绩的那日,这人也是这般看他的。
懒得多想这莫名其妙的探究,林远秋大步向前,很快就把对方远远甩在了身后。
周子旭已在太学门等着了,走近之后,发现对方嘴角还有些上扬,可见定下亲事的喜悦一时还未平复。
“林兄,咱们今日还是买芡实糕吗?”
“那是自然。”
不过想起那甜腻的口感,两人还是不明白为何秦大人爱吃这一口。
都说“熟能生巧”,这个词用在糕饼铺伙计身上也挺合适。这不,在看到林远秋和周子旭过来后,店伙计忙上前招呼,“两位客人今日依旧芡实糕各称二斤?”
两人齐齐点头。
原本林远秋还想问问有没有猪油少一些的那种,可又觉得,或许秦大人爱的就是这味油香,遂歇了想法。
被两位学生“强”冠上爱吃芡实糕名头的秦遇,在看到又拎来的四包鼓囊囊的点心包时,简直哭笑不得。
原以为上回这两个小子已经被自己给“喂”怕了,未曾想这次又送了四大包芡实糕过来。
依着秦遇的性子,此时很想拿出戒尺一人给上几下,可看到两小子满眼的敬重,又觉得下不了这个手。
何况那根戒尺昨日被小孙女拿去拍蝴蝶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落在哪儿呢。
得,还是继续吃吧。
听了吩咐的小厮很快把装了盘的芡实糕端了上来,接着是一壶清香四溢的黄山云雾。
很快小书房里又响起秦遇的解文说章声。
国子监属礼部管辖,作为礼部侍郎,秦遇自然知晓,此次小考林远秋得了第二的事,而且他的答题卷秦遇也都看过了,包括周子旭的那份,秦遇也没落下。
说实话,在看了林远秋的答题卷后,秦遇心中是有着大震撼和惋惜的。
震撼的是,这孩子有着见经识经之能,上回自己才与他解读了中庸的凡事豫则立篇,没想到这次小考中他就学以致用的用到了杂文上。且整篇文章写的有理有据、主旨昭彰,比起自己教与他的解析,表达的更为透彻和灼见。
当时秦遇想的就是,这孩子若是有个好学识的夫子在一旁教导,就凭他见精识精、一点就通的悟性,所得成绩绝对不止如此,更别说乡试还落榜过一回。
唉,真是可惜了。
再想到先前听林远秋说的从茶楼中获知许多新学识的事,秦遇忍不住感慨,如今有这成绩,恐怕也是这小子自己一路摸索着过来的吧。
不得不说,秦遇真相了。
虽五岁就开始念学,可对林远秋来说,这些年自己花在学识上的钻研,绝对超过王夫子、周夫子,以及韩教谕他们对他的教学。
若林远秋知道秦大人心中的想法,肯定会代表天下所有农家学子感叹上一句:农家娃儿求学不易啊!
托盘里的芡实糕散发着甜糯的香气,等一篇文章讲完,趁着喝茶润喉之际,秦遇再次招呼林远秋和周子旭快些吃糕点,可见他势必让两个臭小子吃醒悟过来的心思一点没变。
至于秦遇自己,不知不觉又从盘中捏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嗯,软糯香甜,甚是好吃。
看到秦大人一连吃了两块,林远秋和周子旭对望了一眼,然后认命的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心说,早知道,中午饭少吃一些了。
而准备再往托盘里伸手的秦遇,在看到盘中摆放着的芡实糕缺了一角时,顿时有些惊讶,这一角最起码有五、六块糕饼吧?
所以,才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块芡实糕啦?
可这盘糕点就摆在自己面前,不是他吃的还会有谁。
秦遇恍然,原来并不是这两个小子傻,而是自己在他俩面前的确表现的“很爱吃”啊。
只是,他啥时候爱吃芡实糕啦?
此时的秦遇,还没反应过来,人在心情舒畅之时食欲会大增的道理。
等他再看到面前两小子,一块糕饼需得嚼上半天才吞下的难吃劲儿时,忍不住点了点桌子,道:“停停停,老夫有话要问你俩。”
一听秦大人要问话,林远秋和周子旭忙收回准备往盘子里拿糕点的手。
看到两小子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秦遇忍俊不禁,“老夫问你俩,这芡实糕可合胃口?”
“不合。”周子旭头摇的干脆利落。
林远秋也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起先学生吃着还可,之后就有些甜腻了。”
秦遇放下茶盏,又问:“既是不喜,为何屡次购得?”
其实秦遇也知道这话多问了,俩小子定是看到他非常喜爱,才会接连买来的。
果然,就听周子旭说道,“因为夫子您喜食啊,林兄说了,一千个人一千种喜好,夫子您爱食芡实糕,肯定与我俩爱吃鱼是一样的,吃再多也不觉着腻。”
林远秋连连点头,表示了对自家妹夫话的认同。今日饭堂又烧了鱼块,中午这顿他可是吃了两碗米饭呢。
看到眼前两个,一副因为您爱吃所以他们才买的理所应当模样,秦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再想到这两个小子,明知道极有可能又会被邀着一起吃糕点,居然还敢继续买了过来,方才两人嚼着糕点半天才往下咽的表情,他可是都看在眼里了。
秦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两个孩子的一番诚心,自己居然觉得他俩憨傻,还强拉着他们一起吃。
所以,他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太难侍候了些。
唉,这两个孩子为了到他这儿多长些学识,实在太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很快,秦遇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另一副画面,冬日大寒的天,两个孩子在茶楼里冷的直打哆嗦,而后各自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后,又开始与人写起家书来。
想到这里,这辈子从未想过要收弟子的秦遇鬼使神差道:“远秋,子旭,你俩可愿拜老夫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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