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今天的林有志一改平日里的沉稳,那脸上的笑是怎么也收不住。
而林族长一听有大喜事,自然想到了考县试的事, 所以这是有人考中了吗?
想到林全河兄弟俩还没回来, 林族长觉得大概率就是他们家了, 只是不知是林文延,还是林文庆, 亦或者两人都上了榜?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大喜事一件了, 虽心里有些许遗憾考中的不是族学里的学子,可林文延和林文庆,也都是同宗同源、一脉相承的林氏族人, 他们考中了,同样是林氏的荣耀。
想到这里,林族长激动道, “是林金财家的孙子考中了吗?”
林金财的孙子?
林有志一听,正想摇头说不是,可很快, 他就想起, 林大贵的孙子喊林金财可不正是大爷爷吗, 所以族长这样的说法也没错。
于是林有志便点头笑道,“对对对, 就是金财家的, 方才我一同窗托人送了口信过来, 说今年县试,咱们林氏有一人中榜,得知这一消息, 侄儿喜悦至极,特地过来告知族叔一声。”
林有志是越说越激动,“族叔,咱们林氏后继有望啊!”
林有志之所以会这么激动,除了替族里高兴外,主要原因还因为林远秋是族学里的学生,而林氏族学,正是他林有志出银子创办的。
这会儿,林有志无比庆幸自己先前没有阻拦县试的事,否则就没今日的大好事了。
说来真不可思议,本以为孩子们就是去走个过场,哪知还真有人考中了。
一听林有志这句后继有望的话,林族长顿时激动了起来,可不就是后继有望嘛,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县试有榜,日后说不定拿个举人都是有可能的,到了那时,他们林氏可就前所未有的风光了。
林族长是越想越激动,再一看门口站着的众人,那林金财正在其中,忙招手说道,“金财你家孙儿可真出息啊。”
而林金财,早在听到林有志的话后,就激动的舌头都捋不直了,这会儿见族叔朝他招手,才硬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并暗暗告诫自己,一定得矜持一定的矜持,说不定再过些时日自己就是童生的爷爷了,可别让人笑话没见过世面。
这样想着,林金财立马把兴奋的情绪全压到了心底,而后迈着方步,就准备上前和族长说一句这没什么,然后再说说自己的心得。
只是,林金财才迈出去几步,身后的金氏和两个儿媳已经等不急了。
特别是张氏和许氏,两人早已经速度飞快的冲到族长和林有志面前,方才只说了中榜之人的是林金财家的孙子,可公爹有三个孙子呢,她们总要问清楚是哪个吧。
可别到时后不是自己的儿子,岂不是白白替妯娌高兴了一场。
于是,就听俩妯娌异口同声道,“有志叔,您快说说,中榜的是我们家的哪个啊?”
许是既兴奋又紧张的缘故,此时张氏和许氏的声音都有些尖锐,再加上这飞快往前冲的速度,倒把毫无防备的林有志吓了一大跳。
见这情形,林金财真是气得不行,心里直骂两个儿媳上不得台面,说来,这都怪平日里金氏缺少管教,才使得她们这般没规没矩的。
林金财心想,等今日之后,自己就得好好立立家里的规矩了,往后像这种荣耀还多着呢,要都如今日这般没点矜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与张氏和许氏一样着急的,还有在场的族人,大家也都想知道到底哪个考中了,先前他们可都打赌来着,总要知道自己猜对了没。
见众人这副迫切的表情,林有志也没犹豫,再说这也算是给族学长脸的事,于是笑着说道,“中榜之人正是咱们族里的林远秋,位列三十九名!”
啥!
林远秋?
哎呦,那不是林大贵的孙子嘛?
以为自己耳朵出错的林族长第一个开口问道,“有志啊,那林远秋可是大贵家的孙子。”
在场的族人也以为林有志记差了,毕竟自打对方考中秀才后,就没住在村里了,所以记错名字也正常。
林金财也是这样想的,忙提醒道,“我家大孙子叫林文延,二孙子叫林文庆。”
如果可能的话,林金财还想报上小孙子林文进的名字,可先前从县城回来的人告诉他,这次族学的学子都没考好,所以他也就没对小孙子的考中抱有期望了。
林有志不解,“没错啊,我说的就是大贵家的孙子啊,就在咱们族学念书的那个。”
“可方才你不是说是金财家的孙子吗?”
话一问出口,林族长才发现是自己会错了意,有志的说法也没错,那林远秋的确也算林金财的孙子啊,只不过不是亲生的而已。
再看到林金财突然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林族长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好好的说啥“是金财孙子考中”的话,这下弄得金财多尴尬啊。
林金财肯定尴尬,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堪的事吗。
本以为是自家孙子中了榜,他心里高兴的只差把席面安排上了,结果现在人家告诉他,中榜的是他弟弟家的孙子,而他还得强颜欢笑,没听人家说吗,那林远秋也是叫他爷爷的呢。
老天,林金财很想大声喊上一句,他只是大爷爷,大爷爷懂吗,有这么一个“大”摆在这里,那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啊。
而张氏和许氏更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两人刚刚还在暗暗较着劲呢,巴不得中榜之人就是自己儿子,可这会儿,人家却说她俩的儿子都不是。
所以,林秀才不会弄错了吧?
那小崽子才多大啊,念书也没念多久,能有这么厉害吗?
张氏和许氏正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一旁的金氏却开口道,“林兄弟,你那同窗有没有说咱们村只有一人考中啊?”
林有志摇头,“那倒没有。”
金氏一听,立马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她家孙子中榜的消息肯定还没有报过来。
听婆婆这么一问,张氏和许氏顿觉眼睛一亮,对啊,人家只说了林远秋考中,又没说她们儿子没中榜,所以着什么急呢。
林金财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不然他两个镇上念私塾的孙子,怎么可能还不如一个念族学的。
何况那镇上私塾的夫子可是秀才,而王夫子,只不过一介童生而已。
越想越觉得肯定就是这样,于是,林金财原本掉在地上的心,又被他自己给捡了起来。
都说好饭不怕晚,说不定自家两个孙子的排名,还要高出林远秋许多呢。
这边公婆、妯娌想得开心,而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
就听有人大声说道,“走走走,咱们去给大贵道喜去!”
“对哦,咱们现在就去大贵家,也好让他给咱们喜茶喝!”
“哎呦,还喜茶哩,你当娶媳妇成亲啊!哈哈哈......”
众人边说边朝村西头的林大贵家走去。
而林有志和族长,则满脸是笑的跟在人群后头。
原本热热闹闹的场面,很快就走的只剩下一对公婆和两个儿媳了,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往村口看了看。
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充满期待。
......
林远柏和林远槐正与小玩伴们比谁的石子扔的远,就看到有好多人往这边走来。
而跑在人群前头的铁蛋和大牛,在看到林远柏和林远槐后,忙兴奋的朝两人嚷道,“远槐远柏,狗子考上状元哩!”
“谁考中状元啦?”
林远槐懵圈,狗子弟弟不是去考县试吗,县试考的是状元?
铁蛋跑的气喘吁吁,“是狗子啊,刚刚林秀才说的,你看,现在他们正要去你家讨啥好东西吃哩!”
大牛一听,忙接话道,“是喜茶,他们刚刚说要讨喜茶吃来着,远柏,喜茶是啥啊?好吃吗?要不待会儿你偷偷给我们俩留点呗。”
说罢,大牛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此刻,惊喜非常的林远柏,哪还顾得上喜茶是啥,只见小家伙三两下把衣袋里的石子统统抖到了地上,然后就立马往家里跑去,“三哥,咱们快些告诉爷奶去!”
对哦,他们得快点回家告知爷奶去!
反应过来后的林远槐,也飞快往家跑。
只是还没跑出去多远的他,突然又掉转了方向,不行,狗子弟弟还在族学呢,自己得快些喊他回家。
此时,村西头的林大贵家,正是一副忙碌的场景。
院墙内,林远枫和林远松各自拿了一把斧子,在劈着柴。
冬日里最是费柴火,开春过后,家里的木柴就剩不了多少了。
是以,家中的男人们,忙活了好几天上山砍柴的事。
儿子在劈柴,林大柱和林二柱两个当爹的,自然是帮着搬柴了,这不,兄弟俩与自己儿子一对一,各自把劈好的柴,全都抱进了后院柴房里。
去年新起房子时,老林头特地让人在后院盖了间柴房,这样不管刮风下雨,都不用再担心会淋湿了柴。
林三柱和老林头也没闲着,这会儿的父子俩,正用松树枝在柴房边上搭着鸡窝,准备给新添的十几只小鸡住,至于为何要用带刺的松树枝,还是为了防黄鼠狼的缘故,松树枝扎人,那玩意可不敢往鸡窝里钻。
男人们在做着事,家里的女人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冯氏和周氏,还有刘氏和春梅,几人依旧做着绣活。
春秀就在边上帮着缠线,过了年她已经十岁,刘氏准备也让她跟着学做刺绣了。
而家里最小的春燕和春草,这会儿正帮着吴氏择菜呢。
自打几个儿媳做绣活开始,家里烧饭的事基本都是吴氏在做。
“娘,要不今晚咱们还做红烧鱼吃,儿子馋鱼了。”
林三柱拿着笤帚往身上拍,那松枝上可有不少的毛刺,不清理干净了,一会儿准要扎到肉,可疼了。
吴氏朝小儿子翻了个白眼,当她不知道咋滴,这家里最喜欢吃鱼的,除了狗子就没第二人了。
老三这是变着法的给他儿子点菜呢,真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爹。
虽心里这样想,可吴氏也没有不肯的意思,这几条鱼还是过年那会儿买的,养在水缸这么久,如今都瘦了好多,再不快些吃的话,到时恐怕只剩下骨头了。
吴氏起身,正想拿了笊篱去水缸里捞一条上来,就听到院门被拍的震天响,紧跟着是林远柏的大嗓门,“爷,奶,快开开门,狗子弟弟考中状元啦,族长,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往咱家来了!”
林三柱耳朵最尖,可以说,凡是带了狗子两个字的话,他都特别上心。
这不,一听到狗子考中的话,林三柱立马丢开手里的笤帚,忙跑过去把院门打了开来。
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大柱几人也听都到了,大家有些不敢相信,臭小子总不会皮痒了,逗着他们玩吧?
林远柏跑的气喘如牛,看到来开门的三叔后,忙开口说道,“三叔......狗子弟弟......要当大官了,族长......还有好些人都往这边过来了!”
一听好多人过来了,院子里的妯娌三人,忙端起面前的针线笸箩就往各自房里冲。
自家挣银子的绣品可不能被人瞧了去。
族人们来的速度也不慢,这边老林头他们还没把林远柏的话捋清楚呢,就听到了院外的嘈杂声,紧接着就有高喊声传来,“大贵啊,你家小孙孙中榜啦!”
“大贵,给你家道喜了!”
人未到,声先至。
与此同时,林远槐也跑到了族学,按着平时,他可不敢往这边来,听狗子说,那夫子的戒尺打人可疼了。
可这会儿,林远槐心里正高兴着呢,哪还顾得上戒尺不戒尺的,这不,刚趴到窗台上,小铜锣似的嗓子就响了起来,“狗子弟弟,你考中县试了,快点回家!”
边喊边伸长脖子找人,等看到林远秋朝这边看过来后,林远槐忙挥着手,“狗子弟弟,快快回家,族长他们都去咱家哩!”
而坐在上首,惊呆了片刻又回过神来的王夫子,“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三两步跑到班舍门口后,就准备询问一番。
林远槐以为夫子冲出来是要打他的,赶忙抱头就跑。
见状,王夫子急了,“哎,你跑啥,老夫还有话要问你呢!”
林远槐可不上当,哼哧哼哧,等一直跑到大樟树底下后,才收住了脚步,而后戒备的看向王夫子,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见人没一溜烟的跑个没影,王夫子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你方才说的考中县试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我可从不骗人的。”
林远槐挺了挺胸脯,自己可从来没有撒谎骗过人呢。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王夫子心里的喜悦无以言表,作为夫子,再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教出中榜学子更让人激动的事了。
能考中县试,林远秋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行,感叹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还有,林远秋觉得,此时自己最该感谢的还是王夫子,若没有他对每篇文章的诠释,自己就算再有前世的积累,也无用。
想到这里,林远秋站起身,行至王夫子的面前后,深深鞠下一躬,“多谢夫子!”
王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
回去的路上,林远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狗子弟弟,考中了县试,就是状元了吗?”
林远秋摇头,“不会啊,县试之后,还有府试,府试以后就是院试,等考了秀才和举人之后,才有考状元的资格呢。”
说到这里,林远秋突然想起,县试之后马上就是四月份的府试了。
可自己啥都没准备呢。
还有,这会儿族长正和爷爷在一起,总不会又把府试的事给他定下来了吧。
想到这里,林远秋立马飞也似的往家里跑,他得和爷爷说一下,接下来的府试,自己就不去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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