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雾被抱上车, 短短两三分钟,额头的汗珠已经不断溢出,发丝紧紧贴着额头。
一点也不像能逃跑的样子。
就像是被雨水淋湿的小猫咪。
满是鼻音地轻声呢喃, “呜, 呜……”
车子碾过一块小石头,震动之下, 时雾呜咽着直接倒在了黎辰的怀里。
脑袋在他腿上不断蹭着, 一双眸子湿漉漉地看着他。
“嗯呜, 嗯呜呜呜!”
“闭嘴。”
为了不让他妨碍自己的架势逃亡, 黎辰并没有马上给他把手骨接回去。
而是戴上定位眼镜,勘察着预定路线上的怪物状况。
“我会带你离开首都区。”
“所以, 你最好现在忍着疼, 给我安静点。”
警报声越来越远, 黎辰看了眼后视镜, 做好最后的调整。
巧妙地避开监狱外那占了小半个街道的巡逻车, 打开汽车发动机□□, 悄无声息地在大雨中迅速离开。
开车过程里,黎辰还不忘咔嚓一声给他扣上安全带, 系好后直接一踩油门冲地下城出口往外走,眼看着就到了首都区比较偏僻的关口。
黎辰打开车内通讯, 和边防交谈的时候。
时雾痛得要命,却连呼吸声都死命压抑着,生怕显出什么端倪,耽误他们出城。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黎辰刚通过检测出门, 整个首都区就下达橙色指令封城。
时雾看着重新拉响警戒声的关口, 稍松了口气。
口中的布帛终于被取下。
“现在松口气, 是不是有点早。”
黎辰打开储水壶, 仰头喝了一些,再将剩下的都淋在头顶。
满眼燥郁。
他猛地转身,将时雾压在副驾驶座上,“你可真能耐啊,嗯?”
滴答,滴答。
水流沾湿他乌黑的头发,微微低着头,水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自鼻尖滴落。
明明下定决心要将他交出去。
可是,在变故到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带着这个人跑出了城区。
他才发现。
他苦苦下定的决心,什么大义灭亲,什么放弃他,都是狗屁。
真的当警报响起的那一刻。
他根本无法丢下这个人。
车身稍微震动一下,都能引来旁边人一声极轻的啜泣,像是幼猫一般可怜。
“手……”
黎辰伸出手,将旁边时雾那只被扭断的右手,咔嚓一声终于给他接上。
他打开手中的通讯器,输入一段预定文字。
黎辰将手中的通讯器展示给时雾看,咬牙切齿着,“定时发送的讯息,内容是什么,念出来。”
时雾眯起眼睛,看过那通讯上的内容后,一瞬间脸色苍白。
“念。”
时雾不得不将那短短两行字说出。
“姓名:时雾。天赋:复制。条件……血液交融。”
时雾生意渐渐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黎辰会知道这个!
他要把这个信息发给谁!
“通讯器连接着我的心脏,一旦我死了,整个的首都区,审判法庭也好,军部也好,首都监狱也好……都会知道你致命的弱点。你也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不要想着杀我。听明白没有,嗯?”
时雾始眼角还湿润着,鼻尖泛着粉,浑身是汗,几乎全然湿透。
一阵风吹过,好像都会瑟瑟发抖。
“明,明白。”
薄薄的囚服贴在他身上,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一颗,露出精致平直的锁骨来。肤色比奶油更加柔滑,像是沾着朝露的鲜嫩花瓣。
他的睫毛全都哭湿了。
脸色苍白,可嘴唇好似裹着一层朱砂,红艳极了。
黎辰的眼神越来越深邃。
莫名的,心底那团燥火根本无法压制,只有狠狠地将他弄哭才能勉强平息他此刻的怒火,他俯身过去,狠狠亲吻上他的嘴唇。
“敢咬我,你就死定了。”
时雾不敢咬。
黎辰看穿了他的天赋,他一死,信息发出去,自己就活不了。
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做。
一场毫无温情地亲吻过后,时雾好像彻底想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对神明发誓,我不会想杀你,你……”
“神明?”
黎辰现在听到这两个字,怒火就如同滚滚岩浆在血管里不断流窜。
几乎每一次他被杀死前。
时雾都会提到他的神明。
你的信仰,你所谓的神明,就是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去杀人,去作恶事吗!
“神明,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
“那你试试向你信仰的神明求救,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救你。”
黎辰从车后箱提出一小袋东西,很利落地翻找着,这是地下城开出来的车,车上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很全。
刚刚折断手腕就有效。
只有让他得无暇他顾。
他才能不添乱,不作妖。
疼也好,别的也罢。
都行。
时雾看到那些东西,脸色蓦地有些苍白。
三分钟后。
“嗯呜——”
时雾的眼泪立刻被激了出来。
他剧烈地呼吸着,将头猛然抬起,露出细长的脖颈,“呜呜!呜呜呜!”
我不打扰你开车,绝对不!也不吵架了!你给我取下来,取下来!
很可惜,他的呜咽声并不能被黎辰听清。
在他这里,他已经完全没有信用度了。
他的任何一点内讧,都只会让他们被身后追捕的人抓住,容不得一点闪失。黎辰听着耳边颤抖的呼吸和呜咽声,一时间也是心底烦躁不已,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雾实在是个出其不意,鬼心思太多的人。
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消磨着他所有的精力,才能换来他的安生。
时间一分一秒似乎都很难熬。
车身的隐约震动,让一切变得更加难熬。
车内淡淡的馨香晕开。
——这副皮囊,简直是造物主的恩赐。
好像说什么话,都充满了无害感,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可要真的简简单单地信了。
就是一个死字。
见他鼻腔呼吸太急了,快要喘不上气。
布条终于被取下。
时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在一瞬间试图反手就冲着黎辰咬过来,甚至顾不得身上的疼要去抢方向盘。
黎辰属实是被这操作吓了一跳:“你!你疯了不是!我现在是在带你逃跑!”
“谁知道你要带我逃去哪里!我不相信你!”
“你不信我,那是要我现在就把信息发出去吗。我告诉你,你别无选择!只能信我!”
时雾身上那两处疼得厉害,只挣了两下,就被扯得手都在抖。
根本没有力气。
他很快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黎辰那边,而是掀起衣服先解决他身上的疼痛,试图将东西摘下来。可他慌乱中笨手笨脚的,指尖只稍微碰一下那东西,就痛的他不行。
时雾呜咽了好几声,都没能把那可恶的玩意摘下来,反而愈发殷红。
黎辰见状,迅速靠边停车。
他就知道不能解开!
黎辰拿着布帛将时雾的手腕一圈一圈绕起来,东西没取下,反而加了两样。
时雾一看到那样东西就开始害怕,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你这样还不如让我被抓!你怎么可以这样私自审讯,你这是滥用私刑,你这是侮辱我!”
刑,这也叫刑?!
黎辰某个瞬间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我这是在救你。”
“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我!”
倔强东西。
到现在都好赖不分。
“你知不知道,如果执政官铁了心地要把你捉拿回去,你面对的残忍刑法会比现在重一千倍。”
“那也比你好!”
黎辰心头一哽。
被他不知死活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呜……你,你让执政官来抓我!你放我下去!”
时雾身上那两处已经鲜红。
他向来怕疼,有没有什么止疼buff能开。
可黎辰还嫌他吵得很,干脆将他摁在座椅上捆住了手脚,把刚刚找出的东西再添了上去。
未曾遭受过任何苦难的身体。
一点点的痛苦都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教人难以忍受。
车辆再一次行使,这下,时雾是真的连“呜呜”怒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车窗小声地发着抖啜泣。
嗡鸣声掩盖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时雾倒在一边,蜷缩着腿。
伸手想要去够后面的东西,可惜两只手捆着,隐约能摸到,却怎么都取不出来。右手的手腕脱臼刚接回去,还带着余痛。
狼狈至极。
这辈子从没这么耻辱过。
渐渐地,连泣音都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太过分了。
真的太过分了。
“我杀了你……”
时雾啜泣着,不断骂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
“执政官大人,他们的定位,消失了。”
陆司鄢的眼神微微眯起,“消失的地点。”
这位执政官大人刚醒,竟然就马不停蹄地追问起了那一场刺杀案的嫌疑犯——虽然军事法庭那边翻看案卷后得出的结论是大概率是冤枉的。
可他依旧执意,让军事法庭下达了最高追捕令。
第一时间定位了时雾所在的运输车辆,发现他被偷偷运输到了第四监狱后,更是下令封锁整个首都区。
军部发来一连串代码。
以及黎辰和时雾的个人信息。
很快,执政官锁定了范围,定准了方向,加速朝着那边开去。
“如果发现任务目标,考虑直接击杀吗。”
见他如此急切地要找到这个人,下属追问道。
“不。”
执政官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色泽:“两个都不能杀,尤其是这个人,我要他毫发无损,一点伤都不能有。”
军事法庭最高审判官看着执政官手中照片。
这不是那个嫌疑犯吗。
年纪轻轻,瘦瘦弱弱的。
看着长相,不像是爆炸案的真凶啊。
“可是,如果不允许击杀和伤到,那边怪物密度又高,黎辰又是军部出身,定位这么不清晰,恐怕抓捕……很有难度。一旦让他们逃到最近的无人区,可能我们就……”
“我会给你们辅助。”
执政官从第四监狱走出,阴冷的风将他披风吹得衣角翻动,“直接走捷径。”
仅仅只是隔着一点距离,看上去气势就相当骇人。
“那您的意思是,您,您也一起去?”
着逃的什么人物啊。
一个十四区的爆炸案嫌疑犯,元老院都快被一锅端了,爆炸案虽然严重,可也不至于这么重要吧。
另一个是,是护卫队的支队队长。
慢着。
护卫队在军部倒是算高层,权限职能涉及的范围也都很广,基本异能和天赋又都很强大。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窃取了军部高层及密走的吧,那也轮不到执政官大人亲自追啊!这,这可还是带病之身呢!
“您慎重。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可能将他们带回来的,您还是待在首都区好好休养。”旁边的军部高层立刻请缨。
陆司鄢眼睛微微眯起。
垂眸再看了眼二人的照片。
匀长的手指微微收拢,“去开车。”
天空中,雷声不断,震耳欲聋。
“我不去。”
“军部多少人,也抓不住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