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顿时起了一阵冷风, 宋重蓦然间看向不远处的棺材,眼神幽深,眉头微蹙。一个不留神, 怀中人直接跳了下来, 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外头雾气渐浓,裴峥正在门口的位置, 一伸手就没拉住。
脸色一变, “姜念!”
糟了。
宋重也没空再继续在这里打量,只用余光才扫了眼堂内的布置——简单, 却很精致, 的确是一副选阴婚的架势。
他走到棺材前,咬破一点手指,在棺材头的位置点了七颗血糯,均衡地摆成六角星形状,中心还点着一枚。
“无心之失,还请谅解。”
“安息吧。”
说完, 朝着门口追去。
慢追了十几秒,宋重还以为时雾会跑远了。没想到一出门, 裴峥已经拉住了他, 时雾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站着,还在发脾气。
“你拽我干什么。”
“我是不想你乱跑。”
“哦, 你关心我啊。”
裴峥愣了愣,“我是不想你给大家添麻烦。”
时雾脸色难看起来,眼看着这少爷脾气就要发作。宋重打着手电筒过来, 他对这对小情侣吵架没什么要插手的意思, 反而对外面那团浓雾很是在意。
“跟紧点啊, 别等会迷路了。”
时雾猛地甩开裴峥的手, “不是吧,就着两百米路也能迷路?”
说完了踏进浓雾里。
可是说来奇怪。
明明应该走三五分钟就到的。
他们感觉大概走了快十分钟。
还是没走到那个家。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岔了。”策划师赵灵问。
走在最前面的摄影师大哥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手电筒环顾四周,“就一条路啊,怎么会走岔了。”
说完看了眼手表,“才走两分钟,估计还在前面呢。”
话音未落,时间观向来敏锐的赵灵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真的是两分钟。
不对。
她感觉已经走了将近十分钟。
错觉么。
赵灵和时雾一样是无神论者。到现在为止她都相信这只是一场民俗习俗而已。可是来路时的山雾,诡异的灵堂氛围,还有现在回去时莫名的夜雾,都让她莫名感到有些不妙。
同样感觉不妙的,还有裴峥和宋重。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也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手表。
时雾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后面,头枕着手,“这山路真不好走,硬邦邦的,硌脚。”
“早知道穿运动鞋。”
时雾看了眼脚上的名贵小皮鞋,“可惜了,我的私人订制呢。”
现在是关心你六位数定制小皮鞋的时候吗。
又走了一小段,这一回,连摄影大哥都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走了得有四五分钟了吧。”
不对。
十五分钟没准都有了。
宋重刚刚从灵堂附近拿了点纸钱,现在掏了出来,把旁边的化妆师小妹吓得惊叫一声。
时雾被吵到了耳朵,“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宋重向前路洒了两张。纸钱碰到雾气,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地,毫无异常。
宋重又取出两张。
时雾见众人都不走了,就等着宋重在这撒纸钱呢,挠了挠耳朵尖,探过脖子去,“不是吧,驱邪师,走着走着停在路中间做法呢还?”
裴峥眉头微皱,“姜念。”
“不是,大半夜你不急着走我还急呢,这都快十点了,你们都不困吗。”
“肯定快到了,就两步路了,站着干什么呢。”
时雾一边仰头打着哈欠一边越过宋重,甚至踩着纸钱的边缘过去,顺手还拿过了摄影师手里的手电筒,“你们不困我还困呢,困死了都。”
手里的手电筒猛地一黑。
宋重脸色不好,正要将踏入雾气中的人拉回来,“你等一等——”
转头就听到一句。
“喏,这不是到了吗。”
时雾一脸‘你看吧’的眼神,指了指前面。
什么。
宋重跟着往前走了七八步。
果然看到氤氲的雾气里,显现出院子篱笆一角来。
迷瘴,破了。
怎么忽然就破了。
“干嘛,怕鬼啊。”
时雾戏谑,“不走是吧,站在刚刚那里等你撒纸钱撒到半夜,冻成冰棍?”
“想不到宋影帝还有这个本事啊,不好好演戏,还有跳大仙的副业呢,了不起了不起。”时雾一张嘴简直是完全没个把门的,“我不管你们了啊,我累死了,先去睡觉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裴峥,“你跟我睡啊。”
“等等。”
宋重从包里取出几张刚刚和村民买来的旧符纸,笔墨纸砚,加入糯米研墨后拿芦苇草的一头沾着墨水划了几道符纸,算好了一个房间一枚。
“如果有哪个房间窗户和门不紧的,男同胞们帮忙修缮一下,这个,黏在门上。”
赵灵虽然也不信鬼神,但心底好歹是敬畏的,接过后道谢,“谢谢。”
至于剩下的几位,都向宋重投来感激的目光。
“渍渍渍,不让你去直播真是屈才,明天桥肯定就修好了,离开前宋影帝一定要直播一下 啊,顺便展示展示你的画符天赋。”
裴峥看着宋重手中的符纸,没有立刻接过。
“你真觉得这村子邪门?”
赵灵以为他和时雾一样想怼人,拽了拽他的袖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宋老师的一片好心呢。”
裴峥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最终将符纸接过。
“其实我也觉得不过是普通山雾而已,明天我们早点离开吧。”
***
裴峥在时雾的要求下,终于和他躺在了同一张床榻上——这地方条件简陋,也就床上稍微暖和点,时雾好像是算准了这点,连枕头都只准备一个,非得让他和自己贴得紧紧的。
可裴峥宁可不睡枕头。
时雾睡着睡着,发现裴峥又扭到床边上去了,朦朦胧胧的那点睡意忽然就没了。
“干什么呢,宁可落枕也不想挨着本少爷是不是!”
时雾一瞬间自尊心受挫,翻身起来就压住了裴峥,“本少爷告诉你,少爷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没有哪个男人有你这么难追,怎么回事,和我谈恋爱还能委屈了你吗——”
一边说一边去扒他的衣服。
“姜念,你给我清醒一点!”裴峥脸色霎时间不大好看。
“行啊,反正你不想睡,那干脆大家一起来清醒一点!”
时雾身体融合后,好像连胳膊和腿的力气都没了,姜少爷平时也是很注意健身锻炼的,按理一身的身材也是相当匀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可是落到时雾身上。
线条流畅的手臂和大腿不假,却也纤细白净,看着就一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模样。
没几下,竟然被裴峥占据了上风。
“统,力量控制buff开高级!”
时雾险些忘了,在高级世界,高级buff也只能加那么多。
于是场面看上去就像是变成了:吃又吃不到,气又气得半死的姜少爷恼羞成怒,开始拿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准备来一场有点颜色的‘生米煮成熟饭行为’。
裴峥身上的衣服还没脱几件了,倒是自己的衣服扣子崩开好几颗。
“好好好。”时雾一连说好几个好字,恶狠狠,“本少爷今天就办了你!”
裴峥本来一开始怒火上涌。
尤其是看到绳子的时候。
可是当他发现,拿着绳子举着拳头,连踢带抓的姜少爷力气简直小的可怜,像是猫爪一样的时候。
那点怒火都成了好笑。
一拳挥来,被他抓住。
一脚蹬来,被他膝盖压住。
毫无挣扎之力。
手抽又抽不回来,脚也踹不动,另一只手拼命地扒着床头,“裴峥,裴峥!你敢反抗我,我告诉你,你最好今天从了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现在是从不从的问题么。
姜少爷是不是真的完全看不看气氛的,现在谁占优势谁吃亏,他是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么。
衣服大敞的时雾因为憋着用力气呢,脸都涨红了,可手腕和脚踝纹丝不动。
他扭着腿开始往后退,把睡裤都蹭掉了,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
紧实流畅的线条覆在白嫩的皮肤下,侧身的动作里,还能看到他腰窝深陷,尾椎骨处一片暧昧的暗影。
裴峥眼皮猛然一跳,不由得收回目光。
膝盖跟着微抬,担心真将他裤子完全扯掉。
可时雾一个不备,脑袋朝下就往床底下栽去。
裴峥蓦地伸出手拽住时雾。
老旧的床根本禁不起他们折腾,就在剧烈的动作下竟然塌了一只脚,两个人直接滚落在地上,轰隆一声惊起了整个院子里的人。
裴峥在下,时雾再上,压得他手肘有些青紫,不由得闷哼一声。
最早来的是摄影师大哥和司机老张,他们一看到这个场面就心底一片了然。
“不是,姜少,您做事也得稍微地道点。”
“那小裴不愿意,您这——”
“我呸!”
时雾见自己场子终于找回来了,气得胸口直起伏,看着裴峥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是疼惜你才让着你,舍不得伤到你,你倒好,嗯?”
“你把老子踹下床?!”
裴峥忍了忍,没忍住,“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你不松脚我能摔下去?”
“我不松脚,你裤子就被扒了。”
时雾轰然间恼羞成怒,“本少爷就是要脱裤子,不脱裤子怎么办事!”
裴峥抿了抿嘴,看着他到现在还半挂在屁股上的裤子,掉了三颗纽扣的睡衣,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和红艳水润的嘴唇。
莫名地竟想到刚刚他踩住对方裤子时候窥见的那点春色。
力气那么小,还敢嚣张的要命。
就该刚刚让你裤子被扒了,手腕被压着,脚踝被踩着,一动不能动,他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
裴峥蓦地被他心底里涌动出来的想法惊了一跳。
更要命的是。
他垂下眼,目光凝视在某个地方。
脸色更臭。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穿上外套,走到门外去透透风。
宋重这时候才赶来,一听说发生了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挠了挠眉心。
“姜念,你怎么回事。现在是想着干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吗。”
“食色性也,我想想怎么了。哦,就你清高,你没有生理需求的是吧!”
摄影师看了看塌了的床,走到外面问裴峥,“你……你没事吧。”
裴峥走得远了些,去井里打了盆冷水,洗了个脸。
“没事。”
还是略有些发疼。
裴峥低头扫了眼,站在外面又吹了很久的冷风。
“你看看人家,他现在都不愿意进来了。”宋重对时雾仿佛恨铁不成钢,“你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时雾坐地上,衣衫不整的地拽了拽松垮的裤子,扬起下巴,“爱进来不进来,不进来冻死他算了!”
宋重拿起床上的毯子往他身上一丢,盖住时雾的脑袋,“你先管管你自己冻不冻死吧。”
原本应该是很生气的。
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时雾那个样子,就觉得他心眼是坏,但不见得真的能干成什么坏事。
赵灵甚至找出了自己的带的另一套睡衣给时雾拿来,“你这衣服都扯破了,今晚先穿这套吧。”
宋重笑,“你该不会是打不过他吧。”
旁边的化妆师小姐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被宋重这么一点,她终于发现违和感在哪里。
不是姜少爷强迫裴峥吗,怎么裴峥一身穿戴整齐,姜少爷反而搞得一身狼狈。脸颊都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制服对方。
坏心眼地带了绳子,可是到头来,绳子胡乱地绕在了始作俑者的身上,显然半点用处都没起到。
真没见过这么弱鸡的‘强迫戏码’。
时雾一瞬间炸了毛,“笑什么,实习生,想扣工资是吧!”
一场闹剧,让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的众人一时间都哭笑不得。
心里头的恐惧都少了不少,一看时间半夜两点多了,帮忙修好了床铺后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宋重却没走。
“今晚裴峥跟我睡。”
他怕时雾又羞愤不已想要‘一展雄风’,把大家再闹个鸡犬不宁,所以打算来个釜底抽薪。
没想到时雾瞬间炸毛,“什么,不行!宋重你什么意思,你敢撬本少爷的人!”
宋重想了想。
“那你跟我走,裴峥一个人睡这里。”
时雾:“……”
“不行。”
简单的两个字打破了寂静。
宋重看向门口的裴峥,倒是没想到他会拒绝。按理来说,他应该很受不了姜少爷这臭脾气了,应该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面对那一道疑惑,一道倨傲的视线。
裴峥垂眸,“山里冷,怕感冒。”
说完了,拢了拢身上的围巾。
宋重摇头,“你俩不能呆一块,否则今天大家伙谁都不能睡。高低我得带走一个,你俩商量,带谁。”
时雾和裴峥互相对视一眼,二人都是久久地没能说话。
“那就带姜少走。”
宋重做好了抉择,拉着床上那人的手腕,将人拽下床回头道,“我那儿有暖手宝,我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话音未落,裴峥猛地抓住了时雾的手腕。
这下,宋重都有点愣住了。
不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裴峥发现以后,眼神一暗,猛然又松开,“我不习惯用暖手宝,我跟你去。”
时雾猛地甩开宋重地手,一把揪住了裴峥的领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跟宋重睡你都不跟我睡,啊?!”
“停停停!”
令人头秃。
宋重更加确定,这两个人今晚绝对不能睡在一起。
不然不出二十分钟,又会鸡飞狗跳。
***
十分钟后。
院子里最好的一间房内。
时雾躺在刚刚修好的床上,怀里揣着暖手宝,睁着眼睛。
裴峥和宋重两个人打着地铺,背对着背,毫无睡意。
“裴峥不要暖手宝。”
“你不让裴峥跟我睡。”
“行了,那就这样啊,大家都满意。”
宋重摁灭了手电筒,道了一声晚安,裹着被子闭上眼睛。裴峥说他怕冷,可他离宋重远得很,根本没有要一起取暖的意思。
十分钟后,宋重已经有了点睡意。
可这时,裴峥在他身后轻地咳了一声。
床铺上,时雾在揪着被子,翻来覆去。
宋重:“……”
三道呼吸声在寂静里的夜里显得尤为尴尬。
忽然之间,门外似乎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宋重和裴峥耳尖地听得相当清楚,两个人都忽然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位置。
符纸还在。
门窗紧闭。
是谁起夜上厕所么。
不对。
刚刚时雾才闹过这么一场,如果有谁要上厕所肯定刚刚就上了。
而且。
这脚步声太轻了,轻得像是穿着十层袜子踮起脚尖在走,可是偏偏,又能隐约被人听见。
还带着一点点摩挲声。
这声音……像是,踩着某种纸质……
宋重先反应过来,像是踩着纸钱!
他轻轻地点了点裴峥的背示意他呼吸声小点,裴峥冰柱呼吸,宋重仔细地辨别着那脚步声的方向,慢慢地将他房间那张多余的符纸取出,抓在掌心。
偏偏在这时候,时雾打了个哈欠,忽然说,“裴——”峥你要不要上来跟我一起睡。
刚吸气,裴字都只发一个‘p’的音,立刻被宋重预判了,他直接翻身上床一把捂住了时雾的嘴巴。
还好,刚刚床加固得想到结实,这样的动作下床都完全没有要塌的趋势。
“呜呜……”你干什么!
宋重拿食指抵着时雾的嘴巴,将声音压低,“别说话。”
时雾一脸‘不是吧你搞什么幺蛾子你是觉得半夜会有鬼来敲门吗’的表情,正在这时候,门口竟然真的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三下,非常缓慢。
时雾抬头,似乎想要问外面是谁。
宋重立刻反应过来。
外面的可能不是‘人’。
屋里人不能回应!
对着裴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裴峥立刻意会。宋重把注意力放在身下这个傻帽二愣子身上,拿起旁边的绳子二话不说,两手两脚直接困住吊在床头,白帛直接将他的嘴巴噻得满满当当。
没有给他一点出声的机会。
时雾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敢这样对他,猛烈的挣扎起来。
床吱呀吱呀地响动。
宋重和裴峥交换一个眼神,一人在他左,一人在他右,直接像夹心饼一样将人彻底抱着压住了。
屋内重归一片寂静。
敲门声停了。
宋重似乎想到什么,对着裴峥做口型,“闭眼,睡。”
然后将唯一的一道符纸沾着点他的血,贴在了时雾的脑门上。
什么东西!
好臭的墨味!
时雾恼怒却根本无力反抗。
门没有被推开,窗户却好像忽然被风吹开一点。
可惜时雾没法起身看。
过了一会儿。
裴峥和宋重都紧紧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那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从窗口的位置缓缓离开。
很轻,很轻。
依旧带着纸张的摩挲声。
逐渐远去。
二人完全不敢放松,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着过去。
等到第二天天完全亮起,几个人推开房间门,看到三人同睡的场面时都震惊得要命。
“这,这是?”
时雾愤怒地挣扎起来,口中的布帛终于被取下。
“我靠啊,裴峥,宋重,你们他妈报复我就把我绑一晚上是吧!有病啊!”
时雾手上残留着一点勒痕,看上去真是委屈得不行,脸都气白了,“行啊,不就是我昨晚要上裴峥嘛,我答应以后不上了还不行吗,我……”
裴峥冷着声音问他们,“你们昨晚谁起来过吗,半夜三点左右。”
所有人都摇头。
裴峥脸色更臭了。
“怎么了。”
裴峥:“有脚步声。”
时雾翻了个白眼,“不是吧,你说报复就报复,你非得扯这么些破借口!”
宋重也不跟时雾啰嗦,“兵分两路,老张,你带着赵灵和小周开车,去看看桥修好了没。”
“你们三个留在这里看家,准备点吃的。”
“至于我们三个。”
宋重看向时雾,“去捉鸡。”
被解开绳子连拉带拽地提溜出门的时候,他一脸懵逼,“不,我不去捉鸡,那都是鸡屎吧我才不去!我留下来,我看家还不行吗,我——”
这一次,反而是裴峥先答,“不行。”
时雾:“……?”
宋重也点点头,“我俩得看着你。”
时雾:“……???”
被拽走的时候时雾还在垂死挣扎,“不是,我是小孩吗我怎么还需要人看呢,你先放开我,我手腕昨天被捆得很疼你们还没道歉呢,我……”
“行啦,一会儿鸡腿给你吃。”宋重说道。
“哦对了,买鸡的钱也得你付。”
时雾:“哦!你是这样才要带我去是吧,做个人吧你俩!”
半个小时后。
时雾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现金,买下村民两只鸡和二十个鸡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宋大影帝挽起袖子冲进鸡棚里挑着。
满头鸡毛。
“我跟你说啊,今晚别上我的床,你一身鸡屎味。”
“还有你,你俩继续打地铺。”
又像是想了想。
“也不准去别的房间,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睡。”
臭小子要求还挺多。
宋重紧了紧牙,“你不帮忙就先闭嘴。”
“我付的钱,想让我闭嘴?”
“啊,你这么有钱,那先把一千六百万结清一下。”宋重伸出手。
时雾脸色一暗,“你抓你抓,我不说话了。”
不远处,已经找来麻皮口袋的裴峥正朝着这边走来,时雾揉了揉手腕,百无聊赖地越过田埂,走回到主路上。
目光又投向了那家办白事的家里。
他取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藏在口袋的位置再一次进入了灵堂,想要看看能不能录下什么有意思的说法。
宋重一心抓鸡,竟也没发现时雾走开。
听说,今天是这位‘死者’选妻的日子,不知道,具体选妻是个什么流程。
陡然间,屋子里香灭了,一阵风吹过白灯笼。几位村民错愕的目光看向外面的时雾,同时哐当一声。
抛掷的杯筊落在地上。
两面正立,是十分罕见地卦象。
老态龙钟的村民们一瞬间双唇紧闭,目光投向了时雾。
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退了两步,“那个,我,好像走错门了……”
“活人,不行,阿林。”
“可阿林好不容易挑中的。”
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左右,冥婚和阳婚本就不通,结了这场姻亲,阿林就能放心地安息了……”
“长得是漂亮,难怪阿林不挑女娃娃,偏偏看上他……”
众人商讨了一下,对着时雾招招手,“小孩,你过来。”
“爷爷们跟你商量件事。”
时雾感觉气氛相当不对,刚退了一步。
身后猛然一阵冷风吹来。
白日里,烛火近灭。
一时间棺椁处的灰尘都被吹起,昨天被宋重点好的几颗粘血的糯米全部滚着灰落在一边。
时雾听到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夹带在风里,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不行。”
肩膀上似乎搭上一只手,很轻,像一片落叶在肩头。
转瞬间,似乎又有什么划过他的耳朵尖。
还轻轻捏了下他绯红的耳垂。
时雾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手在耳边扇了扇,还以为是有什么扑棱蛾子。
风里似乎传来一声很轻地“呵”。
不对啊,大冬天哪来地扑棱蛾子。
咔哒一声。
竖起的杯筊双双落下,滚在地上摇晃着。
老人们看着那卦象,又看了看时雾。
“嗯?阿林不选他了?”
“也是,女娃娃好些,阿林选已故的吧,还能葬在一起,那才是长长久久,继续扔吧。”
时雾皱着眉头。
怎么一群人神神叨叨的。
刚刚身后的冷气一瞬间又似乎散在风里,他回过头,什么都没看到。
反而是刚刚抓着鸡的宋重气急败坏地跑来,“你干什么呢!不是说让你坐那等吗!”
说完了,右手的鸡转到左手,抓住了时雾的手腕,“回去!”
时雾一瞬间炸毛。
把刚刚那点异样忘得一干二净,也没和宋重提。
“放开放开放开!”
“你他妈敢用抓鸡的手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