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药，已经快凌晨三点。
周城打了个哈欠，对这病床上的两人道:"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啊，你们要是早上有课，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嗯，"柏回青答应下来，"辛苦了。"
"少来这套，"周城哼笑一声，"明儿给我带早饭……还有你，这段时间可别跳舞，要是还想参加那个演出的话。"
被点名的尤游乖乖点头，卷翘的头发跟着一晃一晃的:"好的，谢谢老师。"
和对待柏回青不同，面对尤游，周城迅速变脸狼外婆，笑眯眯道:"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行了，"柏回青没好气着挥手，"赶紧走吧，留着碍眼。"
周城离开后，顺手把门带上，医务室陷入安静，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将屋里照的雪白。
"我们在这睡可以吗？"尤游有些担忧。
抬眼扫了一圈，医务室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两个药柜，一个文件柜，然后就是四张病床，中间用布帘隔开。
"刚刚人在不怎么不问，"柏回青挑眉，"现在问有什么用？"
尤游脸颊微红，抿抿唇不好意思道:"我不敢问。"
他对老师向来尊重又胆小，像柏回青这样和老师说笑，他是万万不敢的，哪怕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医务室老师。
柏回青站起身，把自己身下的床铺铺好，被子抖开:"这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只是没法洗澡，不过你脚伤了也没法洗，今晚先这样睡吧。"
铺了床，他又去文件柜那边，在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次性的毛巾和牙刷牙膏，递给尤游。
尤游愣愣接过，好奇道:"为什么医务室会有这些？"
搞得跟七天快捷酒店似的。
像是想到什么，柏回青笑了声，这才回答尤游的问题:"我们有时候为了躲训练就会假装受伤，来这里躺上两天，一开始是带自己的洗漱用品，结果人越来越多，到后面这医务室里到处都是，周城受不了了说要揭穿我们，我们就把东西换成了一次性，用完就丢，不占位置。"
尤游早就听说有人会装病逃课，但没想到还有人干脆在医务室躺几天的。
"这不会被老师批评吗？"尤游惊恐，他打小就是好学生，别说逃课，真生病了也会坚持上课。
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柏回青笑了笑没回他，只是一弯腰又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尤游惊叫一声，反应过来立刻抿紧了嘴，见人抱着自己去卫生间，连忙说:"不用抱我，我可以单脚跳过去，很近的。"
"那要是把这只脚也崴了呢？"柏回青的目光落在尤游完好的那只脚上，模仿骨折的声音，"咔嚓……"
刚刚崴了脚，那痛感犹存，柏回青这话让尤游自动带入，眼前出现一个画面，是自己跳着去卫生间，脚踩在瓷砖地板上，滋溜一下滑倒，或者脚一崴……
尤游:"………………"
幻肢感觉到疼痛，不对，不是幻肢，是实打实的右脚。
这么一想，尤游不挣扎了，老老实实缩在人怀里，直到被放下，才小声道了谢。
"等明天去医院，"柏回青让他扶着洗漱台，帮他拆开一次性包装，用热水烫了下新牙刷，挤上牙膏，"买个轮椅，最好是电动的那种。"
尤游皱起秀气的眉:"应该不用吧。"
柏回青笑睨他一眼，唇角微微挑起:"怎么，真准备让我抱着你上下课三个月？"
尤游的脸颊倏地一热，连连摆手，差点把牙刷上的牙膏甩掉:"不不不，不用，我可以用拐杖。"
轮椅虽然更省力，但是上下楼梯就完全没办法了，还不如用拐杖。
"上下楼我抱你，不止我，明达和赵路也会帮忙的，"柏回青从洗漱台下面拿出一个折叠盆，这是他的特权，仅此一份，"路上抱着你太显眼了。"
A大占地上千亩，学生数量大几千，他要一路抱着人走，不说抱不抱得动，就这回头率也得冲垮A大校园论坛。
"真不用……"尤游哪里好意思麻烦人，刚开口，就被柏回青的眼神制止:"九月演出不想参加了？快刷牙洗漱，明天还有课呢。"
尤游的话被堵住，张了张嘴，想到九月的演出，又颓然闭上。
算了，麻烦就麻烦吧，以后找机会把这人情还回去应该就可以了吧。
尤游一手扶着墙，一手拿着牙刷，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洗脸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下，抬头去看外面，犹豫起来。
柏回青正好过来：“怎么了？”
尤游甩了甩自己一头凌乱的小卷毛，小声道：“头发太长了，洗脸会沾到水。”
“那我帮你抓着？”
“不用不用，”尤游指着外面说，“枕头边有我的小皮筋，你帮我拿过来就行。”
柏回青点头出去，很快找到了尤游的小皮筋，拿到卫生间给他。
接过皮筋，尤游想要像以往那样去扎头发，但是刚刚抬起手，脚下就滑了一下。幸好柏回青就在旁边，及时扶住了他。
尤游惊魂未定地急喘了两下，手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臂。
作为舞蹈生，他的平衡感是非常好的，低头去看，大概是他刷牙的时候，水溅到地板上了，难怪地面这么滑。
“我帮你扎吧。”柏回青说。
尤游看看地面的水，不敢再坚持，于是把小皮筋交了出去。
皮筋是黑色的，小小的一圈，弹性很好。
这是柏回青第一次帮别人梳头，颇有些新奇，在尤游的指导下，先是用手指当梳子，把头发梳理后抓在手上。
尤游的头发很软，发丝很细，带着淡淡的花香，一下一下地扑进他的鼻腔，柏回青小心翼翼地抓着，像是在呵护柔弱的毛茸茸，深怕一用力就拽下几根来。
随着他的动作，头发一点点被抓上去，露出尤游饱满的额头和干净的眉眼，粉淡的唇微微挑起，不管第几次看到，柏回青都会觉得这样的尤游很漂亮。
或许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孩子不太合适，但是他空白的大脑完全想不到更好的词汇。
隔着洗漱台的镜子对视，两人站得很近，尤游的手撑在洗漱台上，后背倚着柏回青的胸膛，头顶惨白的灯光，将本就白皙的尤游照得如同发光体，漂亮的发光体。
那光芒柔和却耀眼，看在柏回青眼里，有种想要把光藏在怀里的冲动。
不然…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可以了吗？”男孩的声音在卫生间里回响，唤回了柏回青的神智。
“可以了。”柏回青随口回复，眼睛仍旧看着镜子里的人，胸口的位置咚咚咚地吵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