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琴酒在哪这件事还是要问组织里的人, 他只是想试探工藤新一在组织里能获得的情报到底有多少。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工藤新一倒是不会受到他的威胁,但现在他的目的主要是把情报交给琴酒来完成后面的布置, 就不得不装出一副被胁迫的模样去见琴酒本人。
他转头去看黑羽快斗,这家伙已经睡了,睡着之前还抓住了工藤新一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又打算去哪, 工藤新一只好说哪有会自己跑掉的宝物。
“你不就是吗?”
“这么说我也……”
最后黑羽快斗还是没撑住去睡了, 在那之后江户川柯南发来消息, 说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你们两个的行踪, 但爸妈已经知道你变成莎朗和琴酒的儿子这件事了, 你想想应该怎么解释吧。
工藤新一:……
他已经强迫自己忘记这个问题了, 但他们真的把正在忙的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找回来了,恐怕接下来他回家就要面临一群人的审问。
到现在为止,工藤先生和有希子老师都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他还以为这两个人依旧在无法联系的状态;但现在看来是某个公安把他们找出来了。
沉默就是最让人恐慌的局面。
江户川柯南:【我可不会帮你, 这次老爸很生气,我也是。】
啊,就连小只的自己也生气了。
工藤新一想, 他现在说他真的被组织洗脑了不记得当时的事还来得及吗?而且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会更生气吧, 还是先不跟他们联系了。
年轻的、有自己想法的侦探犹豫再三给工藤优作发了条信息,然后决定给贝尔摩德打电话。
在联系琴酒之前,他刚刚整理完了霍尔木兹事件的资料, 现在为了伪造朗姆做研究的资料他要问问贝尔摩德关于实验体山口乱步的详细剧本。
而想找到琴酒, 问贝尔摩德总是八九不离十的。
“贝尔摩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任何解释都行。”电话接通后,工藤新一先说。
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是被电话的声音吵醒,懒洋洋的声调里还带了一点睡意,她打了个哈欠才说:“解释什么?有希子已经给我打电话了,我们明天会见面谈。”
你们两个真的能谈什么吗?
有希子老师会单方面生气吧。
但这对贝尔摩德来说毫无影响,她总能找到自己的理由。而且就这么让有希子老师去见莎朗,工藤新一都有点不放心。不过工藤先生应该会看着这件事,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名侦探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会答非所问,他索性直接点破了问题的关键:“那是你和有希子老师的事,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把我交给琴酒?你知道他好几次差点就杀了我。”
侦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算得上平静,不过电话对面的贝尔摩德听出了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
于是贝尔摩德从床上坐起来,随意披上睡衣走到窗边:“琴酒不可能杀你,也不会毁掉你的大脑,他答应我的提议只是在吓你而已,毕竟那位先生对你的能力很好奇。”
“……是你把我的事告诉了乌丸莲耶。”
工藤新一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关键。难怪贝尔摩德有恃无恐,山口乱步作为一个有趣的犯罪“预言家”或者爱出风头的“策划者”,掌握了易容的能力,还知晓组织的情报,他迟早会进入那位先生的视线。
山口乱步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是控制人心,还是引诱人按照推理小说犯罪,又或者他就是幕后策划者——无论如何,组织对这样能杀人于无形且不会牵扯到自身的能力非常感兴趣。
这跟工藤新一原本的计划并不相同,或者说从【未来推理】存在开始计划就被打乱了。
“你发现了啊。”
电话那边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贝尔摩德伸了个懒腰,语气亲昵地说:“当然,亲爱的克丽丝,琴酒和朗姆都想杀你,我这可是在救你。”
“救我?”工藤新一重复了一遍,“如果没有你,琴酒根本不可能抓到我。”
贝尔摩德的语气里依旧透着从容:“我该为你的信任感到高兴吗?谨慎的侦探相信了敌人的甜言蜜语,喝下了有毒的酒,这可真不像你会做的事,工藤新一。”
她很少这么称呼这位侦探。这是相当正式的、抛开两人之间关系的名字。
工藤新一的声音算得上冷漠:“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贝尔摩德。”
同样的错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一旦背叛过的人他就再也不会相信。
贝尔摩德的声音里带着点可惜:“别这么绝情啊,克丽丝,我还特地拜托那个小研究员不要给你注射药物,随便用生理盐水替换掉,没想到琴酒亲自动手了——无聊的话就到此为止吧,麦卡伦(Maccalan)回来了。”
“我刚得知他一个月前就回到日本追查雪莉的下落,就在前几天,他调取了雪莉的研究资料,拿走了其中一份关于小白鼠退化成幼鼠的档案,还有APTX4869的试药人员名单。”
“——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身份已经在暴露的边缘。
工藤新一当然听出了贝尔摩德的潜台词,既然对方已经特地去找实验报告,显然是有了什么猜测。
在他介入的情况下,组织并未对工藤新一给予太多的关注,虽然以琴酒为首的人依旧对他的死亡状态表示怀疑,但还没有到大张旗鼓地找人灭口的地步。只是,一旦APTX4869可能让人退化的事实被发觉,在工藤新一失踪后出现的江户川柯南就会成为组织的调查对象;而在工藤家附近也忽然出现的灰原哀更是逃不掉。
当初工藤新一建议过让他们两个离开东京,但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年轻的工藤新一拒绝了这个提议,他知道组织的人在东京活跃,他不想就此置身事外永远受到保护。
“Maccalan?”工藤新一问。
这是个他不了解的代号,上次听到是在阿马尼亚克嘴里,但同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
贝尔摩德听出他的疑惑,简单地做了介绍:“组织养的疯狗而已。”
“能被你这么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工藤新一叹了口气。
看来是黑鸟事件前后死亡的组织成员,不然工藤新一不至于对这个人毫无印象。至少他应该很少在日本活动,这次回来……不,事情的发展跟工藤新一记忆里的不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就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如今他要挽留住逆卷的狂风,直达彼岸。
“所以,莎朗,你是想说——你之所以骗我、绑架我、把我送给一个有仇的杀手当礼物,又强行给我改名换姓的理由是你要保护你的银色子弹,是吗?”
“你还在生气?我想不出更好的能同时保住你们两个的方式了。至于雪莉……”贝尔摩德的语气非常坦然。
至于雪莉的死活,她并不在乎。不如说如果确定雪莉不会再为组织所用,她一定会杀了那个背叛者,连雪莉的姐姐一起。
工藤新一可没有感到任何宽慰,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跟我商量。”
贝尔摩德的笑声从手机的听筒里传出来。她似乎感到高兴,又非常清醒,最后这位风情万种的女明星笑够了,才对那边明显在压抑着怒火的侦探说: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亲爱的,我不会每次都对你让步。掌控一切才是我们这种人的本性,与其跟幼崽一样向我哭闹,不如试着亮出你的利爪……”
她刻意停顿了一会儿,在侦探刚要开口之前说完了后半句:“那样我也许会考虑听你的建议。在那之前,你只能接受我的安排,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算是所谓建议,也只是听听而已。
莎朗·温亚德倚在窗边,对着夜色泡了半杯咖啡。她晃晃杯子,从倒影里看到自己年轻不老的容颜,扬起一个笑来。
她的小朋友总是过于温和,对所有人都表现出礼貌的态度;他有自己的底线,绝不会把人逼上绝路,那对他来说跟杀人没什么不同。这给了敌人太多可乘之机,在这方面他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但这就是工藤新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相似但又不同,一个已经长成真正的银色子弹,另一个还在人生的岔道口上。
很久,那边才传来了小侦探冷淡的声音。
“莎朗,我会如你所愿。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编造的那个故事的所有细节……还有,琴酒在哪里。”
“你要插手吗?不过琴酒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恐怕你要亲自去找。”贝尔摩德饶有兴趣地问。
“我有我的安排,没必要告诉你。作为让你提供情报的回礼……别站在窗边了,找你麻烦的人就在窗外,别怪我没提醒你。”
风声。
贝尔摩德身形一顿,紧接着她迅速后退半步躲进窗后的阴影里,子弹打碎了她手中的杯子,陶瓷碎片顺着砸落到地面上。
四溅的咖啡把地面染成灰黑色。
“……也不用这么快,我的女儿。那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向母亲撒娇。”
499
工藤新一坐在阁楼的床上,看着那些资料头疼。时间有点紧迫,他最好整理完这些东西再去找琴酒,他没想过贝尔摩德真的做了这么多。
敢对琴酒说出那些话,贝尔摩德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她提供了大量的细节和可以证实的材料,工藤新一本来状态就不怎么样,现在只觉得原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在抗议,他梳理了一遍之后索性把事情都交给了手下的打工人卧底。
卧底C:「事先说明,身为一个前KGB断线卧底,我本来不应该继续为任何机构服务。但是老板你给的太多了,我决定拿出我当年伪造工作报告的真本事。」
卧底C:「对了,老板,我刚回到日本就听说了一个大新闻,你有没有听到组织里的那件事,琴酒和贝尔摩德竟然有个儿子啊!」
工藤新一:「……」
听说了,比任何人听说的都早,谢谢你卧底先生,不用再说一遍。
卧底C:「我跟你说,真是太离谱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竟然有个儿子,他竟然没被琴酒——我的意思是,琴酒不应该在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吗?」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就前几天出生的,出生的时候就二十多岁了。
工藤新一直接离开了这个让人觉得尴尬的话题:「你已经回到组织了?」
卧底C:「还没,我先把老板你的活整理完再回去。对了我听说还有个情报员也回来了,不知道他在哪。」
工藤新一:「你了解麦卡伦吗?」
卧底C:「那条一旦确定目标就咬着不放的疯狗?如果被他盯上就麻烦大了。要说我以前就应该把他干掉,不然他迟早会把老板你当成目标的。」
工藤新一:「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杀人。」
卧底C:「啧,我那天使一样善良的老板,你是在给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找麻烦啊,太高的底线只会让你束手束脚。」
工藤新一:「如果我没有底线,那就跟他们没什么不同了。」
他无视了对方关于“等等老板你让我伪造的记录不会就跟琴酒和贝尔摩德的儿子有关吧”的发言,退出手机的加密界面,把手插进了头发里。
很疼。
但比起之前频繁找景光哥对话的时候还差了点,这让他感到有点不知该怎么说的欣慰。
……说起景光哥。
工藤新一又重新打开手机,给高明哥留言说自己没事了,但暂时不会回去,希望长野县那边暂时保留失踪案。
诸伏高明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好字,没有多余的询问,就像是一种特别的默契。
这会儿时间已经是凌晨,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从黑羽快斗那里抽出来,沿着阁楼的楼梯往下走。他到现在都没联系公安和FBI两个前辈,希望他们能听懂自己的潜台词。
然后……
年轻的侦探披上外套走到咖啡厅楼下,月色一如既往地照亮这座城市的角落,他透过玻璃窗往外看,深夜的街道带着一点潮湿的风与暖意,这里是京都,对他来说陌生的领域。
黑暗的角落里总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无人踏进这方小小的天地。
“现在出门?被组织抓到我可不会管你。”
埃利亚斯·里希特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这位组织的法官成员端着一杯咖啡走到了吧台的位置,他非常平静,也没有打算阻止侦探的行为。
工藤新一其实打刚才就听到脚步声了,他说:“你帮我保护楼上那个就可以了,我的事我自己会管。里希特,关于朗姆那边的情报……”
埃利亚斯·里希特把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放到他面前,然后自顾自地端着咖啡坐下,也往外看:“我还在查,而且你知道的未必比我少。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朗姆在爆炸事故里受了伤,暂时没有回日本,你想插手的话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是什么?”工藤新一看到上面写着的都是药物的名称。
精神类药物,不过倒也不是什么伤害性很大的药物,混在一起显得有点奇妙,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用法。
埃利亚斯·里希特压根没看身边的侦探一眼,只用相当客观的语气说:“阿马尼亚克说他为了不引起琴酒的怀疑就加大了Sek的用量,你现在的反应都是正常的,熬过这段时间就不会有后遗症。”
他端起咖啡又放下,补充说:“还有,我给你咖啡是因为猜准了阿马尼亚克不会用Tefnut。他上次说过那种东西会影响他的工作成果。”
工藤新一干脆也坐在了咖啡厅的吧台这里:“所以这是我被注射的药物……你直接去问没关系?”
他拿起那张写着药物成分的纸看了一会儿,拿出打火机直接烧掉了。
明亮的火光在光线昏暗的咖啡厅里跃动,最后于侦探的两指之间泯灭。工藤新一捏碎了剩下的纸灰,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又赶上朗姆这边的意外,就算是运策帷幄的K·S先生偶尔也会觉得心累。
待会发给灰原吧,虽然说应该还可以联系其他人,但让家里那些人知道他们总归会更安心一点。
“他欠我人情。”埃利亚斯·里希特说。
“怎么谁都欠你人情?”工藤新一看了他的咖啡一眼,里面的牛奶已经加到看不出是咖啡来了。
埃利亚斯·里希特面不改色地解释:“阿马尼亚克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医院做研究时曾被指控故意杀人,虽然他确实做过……但我做的只是动用关系帮他免罪,后来他就再也不去「地面上」工作了。”埃利亚斯·里希特回答。
游荡的钟声在远处响起,那是咖啡厅外电视台的广播,工藤新一想了想说:“贝尔摩德也说欠你的人情。”
说的是几个月前贝尔摩德通知工藤夫妇,并且以一个非常离谱的故事成为夏洛克·平井的姨妈,堂而皇之地进入侦探事务所跟波本见面那时候的事。
虽然工藤新一不太确定这两个人是否对波本的身份有所察觉,但以他当时的情况,无论是“波本”还是“降谷”对他有所警觉都很正常。
“我只是告诉贝尔摩德有人会盯上你——你知道的,我信奉多交朋友总不会出错的原则,总有能用到的时候,更何况你现在也欠我人情了。”埃利亚斯·里希特端着他的咖啡,但始终没有喝一口。
“我欠下的人情比你想象的多,”工藤新一说,“也许一辈子都还不完,轮不到你。”
但法官先生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满。
这位代号为Herring Cherry的组织成员豁达地说:“任何东西都有过期的时候,我只需要曾经有过就心满意足,用不用得上那是我的事。”
“你真的不打算尝尝这杯咖啡?”工藤新一问。
“……”法官先生站起来,默默地把他的咖啡给倒了。
但埃利亚斯·里希特还是顽强地说:“过期这种事,咖啡也会。”
500
狙击手很有耐心。
他已经在这座高楼的楼顶等了两个小时,或许还要继续等下去,现在还不是开枪的时候,他也没有把握击中阴影里的那个男人。
对方足够谨慎。
无论是从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合适的狙击位置,毕竟对方也是在这方面非常老练的杀手,但很显然琴酒在等人。只要他不是打算就在那间公寓的死角里等到天亮,那狙击手仍然有机会。
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点着了一根烟,明亮的火星变成一个小点在十字星的中央出现。
狙击手曾经怀疑对方是不是有可能得肺癌,但名为琴酒的男人并不总是在抽烟,他只是看着那点火星慢慢燃尽,然后将其按灭扔进了烟灰缸。没人看到的地方火光蹦蹦跳跳,只有巷子里的野猫发出很轻的叫声。
“琴酒……”狙击手低声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跟琴酒同样立场的贝尔摩德也遭到了狙击手的袭击,虽然并没有成功,不过那也只是一个警告。对这个神秘主义作风的组织来说,重要成员的行踪暴露是一件致命的事,而组织的人很难发觉对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狙击手再次确认了琴酒的位置,他依旧在那里等人。能让他等的人自然不会太简单,狙击手也非常好奇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来找琴酒的到底是什么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六月的夜晚并不寒冷,但是在接近黎明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漫长夜晚的寒气都积攒到了同一个时间点,就当狙击手想这次的行动或许会失败的时候,寂静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围巾,非常平稳地往那座老旧的公寓楼走的青年。
他目的非常明确地沿着摇摇晃晃的楼梯走上二楼,在这座看起来就要废弃的公寓楼里核对门牌。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数都已经搬走,就算是真的开枪也不可能伤到路人——同样的,琴酒恐怕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会选择这么会面。
青年在某扇门前停下脚步,似乎是叹了口气。
远道而来的青年面对着那扇老旧的门,准备敲门,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侧脸暴露在了狙击手的视线里。那是个非常年轻的人,风把他有点乱的头发吹起来——诚然长着这张脸的人还有很多,但狙击手不觉得自己有可能认错。
“夏洛克·平井……”
这反应比看到琴酒的时候来得还要大很多,还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看来今天的工作已经注定失败——狙击手这么想着,把准星移到了侦探的身上,他看准了方位,就在侦探准备去敲门的那一瞬间,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