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电话是不可能挂电话的, 工藤新一这辈子都不会再做因为无关紧要的理由就挂掉重要电话这种事。
他看着手机屏幕,服部平次瞥见备注,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不过他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就靠得远了一点。
单调乏味的默认铃声继续响动,工藤新一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降谷前辈, 这件事我能处理, 所以——”
接通电话的时候工藤新一整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刚才就应该听世界的先想想怎么跟降谷前辈解释,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是跟他没有关系, 但查尔斯·平井这个不存在的人名出现之后还有的跑吗?
降谷前辈一定会找他问的啊!就算不会第一时间找他,问老爸之后也就知道跟工藤优作没关系, 最后这件事还不是要落到工藤新一身上吗?
但是降谷零并没有听他把话说完, 公安警察直截了当地说:“我到大阪了。”
还想跟降谷前辈说不用来了的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下。
有时候他真的会觉得降谷前辈才是他的家长, 工藤优作都不会干涉他的行动, 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就出现,就算他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作为父亲的工藤优作也只会相信自己的儿子, 并提供所有可能的帮助。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跟降谷前辈谈了关于组织的计划还有正在进行的工作的时候吧。虽然他说了就算没有自己计划也差不多能进行, 他也留了不少的后手,但降谷前辈还是不放心。
当时降谷前辈的原话是:被一群有自我牺牲倾向的前辈教出来的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自己不清楚吗?
可他是打算好好活着的。
工藤新一明明是打算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好好活着, 替他们见证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辈, 他才知道被抛下的人到底有多么无助,所以说到底是谁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啊!
“有件事……降谷前辈, 你有注意到警视厅最近的人员调动名单吗?”工藤新一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给自己的前辈提个醒。
“人员调动?”
降谷零基本上在忙组织的事, 或者公安的工作,当然不可能顾及到警视厅的人员调动,如果是警监换了他当然会知道,但普通的调动不会那么快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未必会注意这些事。
工藤新一看向远处天守阁的方向,周围的人都默契地没有听他的电话,他说:
“爆处组那边,还有特殊犯搜查第3系……前辈有注意到的话,就是……”
那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降谷零正在询问熟人那边的调动情况,但爆处组这个关键词已经足够引起他的回忆,所以他说着“那边?这次的事不是你自己……”,说到一半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过了很久,久到工藤新一想偷偷挂断电话或者说点什么的时候,降谷零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声音很低,也只说了几个音节。
工藤新一没听清,降谷零就自己挂了电话。
448
天守阁。
从发现炸弹开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案件。那是大概七年前的事,两个炸弹犯最终被抓获,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远的案件现在却异常清晰。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在给大阪警署打电话的时候,得知对方在威胁信里直接提到了七年前这个词。
松田阵平在旁边走来走去,终于想起了当初听说的只言片语,说:“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出现的那个侦探确实叫查尔斯·平井,找不到父亲就报复到儿子身上,这些混蛋还真是!”
见证了当年整个过程的萩原研二:……
七年前的事他倒是一直在现场,跟那个侦探接触最多的人也是他。以萩原研二的敏锐程度当然察觉到这两个名字都是随口说出来的,多半不是那个侦探的真名,而且侦探的身份也存疑。后来他去问过工藤优作,那个推理小说家的回答是既然对方不愿意现身,那就等下一次邂逅吧。
就跟小说的情节一样,人与人直接的邂逅是非常奇妙的事,如果一直记得当初的事,那总会在这颗星球的某个角落里再度相遇。
“萩原!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小阵平,”萩原研二回过神来,告诉自己的好友,“其实当时我见到的不是查尔斯·平井,而且他很年轻,完全不到有成年儿子的程度。”
松田阵平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哈?你当时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那人自称平井侦探吗?”
萩原研二镇定地说:“其实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说自己叫夏洛克·平井。”
松田阵平差点大叫出声,但周围的游客注意到了这边,所以他马上就压低声音在萩原耳边说:“夏洛克·平井七年前才几岁?十四岁吧?!”
虽然当年没见到本人,但松田阵平刚看完关于夏洛克·平井的报道,二十一岁的侦探兼数学系教授,似乎有着神秘不可捉摸背景的灰色人物,他再天才也不可能是七年前的那个人。
萩原研二:“他说他是未来穿越过去的。”
松田阵平:“这你也信?!”
萩原研二:“是啊,当初那个景光跟他一起来的。而且……”
萩原研二笑了笑,他靠在栏杆上看落地窗外的风景,附近的游客都还不知道他们头顶有颗炸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整个大阪天守阁炸飞。
做炸弹排除这项工作就是要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的威胁,甚至可以说少有警察能从这项工作里全身而退平稳退休。他们总是在与死亡争夺时间。
“而且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在七年后再会。”
也许今天就是约定再会的日子。
没过多久他们就等到了犯人指定的人,那个年轻的侦探,夏洛克·平井。穿着一身休闲装跟另一名少年正说着话的青年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跟萩原研二对上了视线,然后他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侦探看起来跟七年前没什么区别,不,严格来说的话好像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研二觉得对方虽然很高兴,但也并不想在这里——出现炸弹的这种地方——遇到自己。
“好久不见,萩原先生。”夏洛克·平井说。
“好久不见,这就是你所说的七年后再会?”萩原研二说。
“我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再会。”工藤新一无奈地回答。
除此之外,这次的会面对萩原研二来说确实是七年后的久别重逢,但对他来说这事刚过了几个小时,他面对的萩原研二也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变成了接近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至于松田阵平,虽然曾经听佐藤警官说起过,但还是第一次真正见面。
听着他们两个聊天的松田阵平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贴个问号,他确信萩原压根就不认识什么名侦探夏洛克·平井,所以如果说他们有交集的话也就是七年前的那次事件,所以萩原说的穿越是真的?他们当时真的见到了未来人?
开什么玩笑啊!
他果断地站到了两个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寒暄:“喂喂、久别重逢确实让人感动,但别忘了那边还有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你打算怎么办?”
炸弹还在那倒计时呢!
虽然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那也是倒计时,他们两个拆这样的炸弹只需要五分钟,眼前的侦探可不一定。外行侦探来拆炸弹然后不慎触发的案例又不是没有,松田阵平已经受够在工作的时候有外行指手画脚的情况了。
工藤新一回答:“以‘那个没发生的案件’来看,就算把炸弹拆掉犯人也能继续引爆,他的目的是找到我父亲,所以我父亲打算去跟他交涉,我来这里的主要作用是人质。”
松田阵平:?
他看向了萩原研二,刚才萩原研二不是说那俩人都是同一个人吗?怎么那个谁还真的存在啊!
萩原研二一听明白了:“是那位先生啊。”
松田阵平看看了然的两个人,再看看在旁边站着的据说是侦探朋友的少年,这个肤色比较深的少年也在了然地点点头——等一下,这不就是大阪的那个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吗?明明上面有炸弹,大阪警署还真的敢让服部平藏的儿子也上来啊!
服部平次在这个时候开口:“你不是说打算……”
“拆弹这事我也略知一二。”工藤新一回答。而且同一个犯人的炸弹,他还真的拆过。
449
十分钟后,找人帮忙干扰了无人机信号、更换了监控系统画面的工藤新一换了一身衣服,提着装有已经拆完炸弹的手提箱跟其他人告别。
没人在意从天守阁里走出去的一个普通游客,已经对这种事习惯了的工藤新一压低了从降谷前辈那里抢来的帽子,而在天守阁上依旧假扮工藤新一的服部平次面对另外两个警察,说:“不然那家伙为什么叫我上来啊。”
而就在另一处案发现场,犯人对稍微做了点易容自称查尔斯·平井的工藤优作说他们脚下就有炸弹,只要他按下按钮就可以一起死,但在这之前可以让你看看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工藤优作已经从大阪警署那里得到了夏洛克的消息,他说:“我相信夏洛克,他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是的,他亲爱的儿子夏洛克已经把炸弹踹海里了。这种时候水银撞针有没有启动已经无人在意,反正那边的炸弹已经不可能爆炸,有问题的倒是他们脚下的炸弹……所以说这个犯人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啊。
不过工藤优作对自己这边的帮手也很有信心。
犯人被工藤优作的平静惹怒,他举起作为遥控装置的老旧手机,正准备按下去的时候,忽然有子弹破空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
子弹击穿了犯人的手臂,炸弹犯标配式样的老旧手机就掉落在了地上。
但……
事情并没有结束。就在短短的几秒内,还有一枚子弹击中了犯人的腿,然后……最后一枚子弹直接击穿了他的脑袋。
血花四溅。
犯人应声倒下,血泊很快就浸染了这一片的地面。原本在远处观察的警察跑过来,很快就宣布了犯人的死亡。
可这完全是他们意料之外的情况!大阪警署可没有想过直接把犯人击毙!
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靠近大阪的外围,最近的适合狙击的建筑也在几百码之外,上哪里去找三个有这本事的狙击手来扎堆对付同一个犯人?
“……”
知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站在原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真的没有找狙击手来,一个都没找。他之所以这么冷静是因为犯人手里的手机已经无法启动炸弹了,在来之前大阪警署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扮演查尔斯·平井答应跟犯人见面只是为了引出对面把人抓捕归案。
那现在的问题是,这三枚压根就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代表的三个在不同位置的狙击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工藤优作也没有想明白。
不过也许有人能够解答他的疑惑,关于这次案件,关于查尔斯·平井的问题,还有七年前那段原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他还是有点事情需要向他儿子确定的。毕竟起这个名字的应该是他本人,而在七年前遇到的那个侦探,一定就是新一了。
他离开了混乱的现场,转身就看到了服部平藏。
服部平藏跟他摇摇头。
450
降谷零戴着帽子,一直在关注这里的情况。
自从他意识到工藤新一想告诉他什么,已经有段时间没说话了。
站在他身边的赤井秀一收回了自己的枪,动作迅速而熟练地把它收回到伪装的吉他盒里,两个人就像是多年前的乐队成员,正在大阪的某座开放的酒店楼顶看风景。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天守阁,也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
继续在这里就有可能会被大阪警署的警察找到,所以他们是时候离开了。刚才赤井秀一发现自己晚了一步,但还是开枪打中了犯人的腿,因为他不确定对面的工藤优作能否在犯人之前拿到遥控器。
不过……另外两个狙击手,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他路过降谷零的时候,伸手拿掉了对方的帽子,果然看到了波本恼怒的表情:“赤井秀一你做什么?”
“我们该走了。”赤井秀一说,“平井跟你说了什么?”
刚刚跟夏洛克打完电话之后波本就一直是这个表情,准确来说电话甚至根本没有挂掉,波本一直在听,只是没有打开麦克风。
赤井秀一也听到了几句夏洛克跟那边几个人的聊天,好像都是侦探和警察……他也不知道波本这家伙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本着还算是合作对象的关系,赤井秀一没有直接询问。
但现在他们真的应该离开了。
降谷零夺回了他的帽子,说:“与你无关。FBI。”
每当波本叫他FBI,心情不是很好就是非常差劲。叫莱伊的时候心情一般,直接叫赤井秀一的时候会是在强调正事或者充满敌意的时候。
这点赤井秀一已经摸清楚了,所以他没多说什么,而是跟波本一起往外走去。
“其他两个你有想法吗?”赤井秀一问。
他说的是另外两个狙击手,虽然波本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但他一定也注意到了。
降谷零也不清楚另外两个人是打哪来的,他回答:“能在这种范围里精准打中目标的狙击手可不多。”而且组织里当初就有三个这样的狙击手,可惜有两个已经不在组织了。
赤井秀一想到他从瞄准镜里看到的犯人的尸体,一边走一边点着了一根烟,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该不会是琴酒吧?”
降谷零:“……”
赤井秀一:“我就是说一下。”
他们两个离开了酒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算事后警察调查到这里也只会得到有记不太清的人来过,要追查是不可能的。关于追踪和反追踪这点,那些普通警察当然没有他们两个身为组织成员加资深卧底的人经验丰富。
就在转过拐角的时候,他们跟两个有说有笑拖着行李箱去车站的人不期而遇。
降谷零猛地停下了脚步。
萩原研二忽然看到自己的同期,又注意到降谷零脸上那不知道应该说是喜悦还是茫然的表情,又看到小降谷跟一个背着吉他盒的男人站在一起,联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诸伏景光对他说过的话。
什么名字不太重要的小学同学,当时萩原研二就已经听明白了,那个人说的就是小降谷,因为诸伏景光根本就没有别的可以长期联系的童年好友,而另一个童年好友……现在还在当警察呢。他知道不能暴露小降谷的身份,但四个人站在原地已经有一会儿了,总要说点什么才能不露破绽。
所以萩原研二看向了旁边的那个男人,虽然不是长发,但很像是当初诸伏景光描述的另一个人。
他对赤井秀一说:“你们是……乐队的成员吗?”
赤井秀一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他也不认识这个人,倒是隐约察觉到了对方跟他身边的波本有关系……但他和波本两个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乐队,所以他回答说是。
萩原研二:“果然,你们就是那个乐队乌鸦与酒的成员啊!”
降谷零:?
赤井秀一:?
刚刚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跟组织有关的东西对吧?那是跟组织有关的东西吧?降谷零看着萩原研二,现在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他只想知道萩原研二是从哪里听说这话的。
而另一边,同样背着吉他盒正路过的诸伏景光——从外表上说是工藤新一也路过了这条街道。他刚刚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还没从一下子见到三个同期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一句话震住了。
萩原研二说:“啊,平井君也在,所以你们乐队是刚好来大阪了吗?”
不,这不是乐队的小平井,其实是当初跟你说了这些话的小诸伏。
现在诸伏景光看看站在一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又看看站在另一边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应该是走错了地方。
他模仿着小侦探的语气,冷静地说:“萩原先生,其实我三年前就已经退出乐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