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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到的时候整个现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以他的身体跑到这里的时候什么也赶不上,原本是想给诸伏景光打电话提醒,但另一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话说他刚刚给诸伏景光打电话, 就不会拨到另一个诸伏景光那里去吗?
世界:【刚才那是因为谁近谁接到, 现在别打了, 再打要出BUG了。】
工藤新一:……
这个满是BUG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待会他要是不小心把电话打出去打给正在卧底的诸伏景光,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乱子?
他停在会场的边缘,低头用红围巾捂着咳了一会儿,当初选择离开不是没有原因的, 果然还是不能让那几个孩子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你没事吧?”旁边的人有点担心地问。
“谢谢, 我没事……”工藤新一说到一半, 再抬头发现这还是个熟人。
也不能说是熟人, 毕竟眼下他们还不怎么认识。
站在工藤新一旁边的人正是天才的将棋手、太阁名人羽田秀吉, 也是赤井秀一的弟弟,他跟组织的牵扯也不能说不深, 毕竟当初的羽田浩司案件可是让他们追查了好久。算时间的话, 他今年应该是21岁。
“你认识我?”羽田秀吉发现工藤新一的表情有点微妙, 就问。
工藤新一把手放到口袋里, 笑着回答:“是啊, 因为家父喜欢将棋的缘故,我曾经在等父亲的时候看到过你的比赛, 见到就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没什么人能认出我啦。”羽田秀吉听到这话也很高兴, 他想起注意到的对方手上的血迹, 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过你真的没事吗?”
“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羽田先生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吗?”工藤新一问。
他们往人群最混乱的地方看过去, 不过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工藤新一刚来还没来得及询问,不过羽田秀吉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刚好围观了一会儿,知道个大概:
几十分钟之前的演讲过程里出了一点意外,本该出现的三上先生迟迟不见踪影,而就在会场骚乱起来的时候人们看到千叶先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会场,紧接着出现的是三上太太——虽然刚开始大家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很快千叶先生就叫破了她的身份。
他紧张地说:「等等!你说的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而且我怎么可能会招惹你们家的人呢?」
三上太太并不理会他的话,她只是扛着枪走到了镜头前,声音冷酷而且富有压迫力地说:「绑架犯已经招供了,就是姓千叶的让他绑架我儿子,还安排了狙击手在附近等我老公过去。现在你要跟我说这件事和你无关?」
千叶先生大惊失色:「我真的不知道啊三上太太,我也在准备演讲,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不会用这种手段啊!」
三上太太沉思片刻,她忽然醒悟:「那就是千叶智子干的!」
她提枪就要走,千叶先生赶紧拦住她,说:「你冷静点,这里可是——三上!三上你终于来了,快管管你老婆!」
但三上先生刚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要往这边过来的时候,人群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小孩,他抓住了三上太太的衣服,大声说:「妈妈——千叶阿姨和绑架犯打起来了!」
场面一时变得非常混乱。
工藤新一听羽田秀吉说到《千叶女士忙中出错说漏绑架内幕三上太太怒而提枪打伤过路侦探》这一回的时候,他已经对挽回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了。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还是让世界修BUG去吧。
他向羽田秀吉道谢,临走的时候又想起赤井一家的事和羽田浩司的案件,就多说了一句:“虽然现在说可能没用,不过羽田先生,有时候重要的话直说会好很多哦。”
比如你们赤井家的事,比如你和宫本由美——不过恋爱的事工藤新一说了不算。也许正是挫折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吧。
他扔下这句话,就向会场的另一边走去。
羽田秀吉在一瞬间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影子,不过他大哥赤井秀一应该在做比较重要的工作……要不要问问秀一哥哥?或许是秀一哥哥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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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真的不管了?】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怎么管,刚刚工藤新一甚至看到有新闻媒体正在直播这件事,现在战场已经扩大到了财团层面的问题,甚至牵扯了另外两位政治家进来。
往好处想这次三上家的案件会提前解决,往坏处想恐怕是要发生大“地震”了。
“我还是先找到三条业吧,他是阳太目前唯一一个还没见到的人。”
等见到之后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工藤新一穿过人群,他刚刚顶着出BUG的风险试过了,诸伏景光的电话依然打不通,不管是哪个诸伏景光都不接。
一个应该在任务中,另一个……景光先生恐怕是记得他这个时候有任务的。
也就是说在知道案件情况的时候诸伏景光就反应过来了,但他不打算跟工藤新一商量,而是自己前往了目的地。要阻止三上议员的死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文件交回给组织,而诸伏景光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自己。
工藤新一顺着三条业的必经之路往回走:“从那家店的寄存柜里拿东西过来,应该不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才对,果然三条业半路上就被拦住了……”
该说幸好景光先生是警察,即使找到东西也不太可能灭口吗?
“你就不能帮我找一下吗?”工藤新一问世界。
世界:【你不怕出BUG的话,可以。】
那还是算了。
顺着路走了一会儿,工藤新一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家店。
这家店的位置非常偏僻,也几乎没什么人,当初东西放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情报转交并不完全,三上先生在这里搞错了寄存柜的号码——当初他送给桧森太太的礼物是从海外托人带回来的,交付的时候对方临时出了一点意外情况,东西就暂时留在了这里。
虽然生活中的意外总是很多,但工藤新一不得不承认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案件有一半都跟“意外”这个词有关。原本没有必要的争端,只是误会导致的仇恨,多年前的一次失手,还有延续到现在的冤冤相报。错综复杂的街道和如同蛛网一样的人际关系,谁也不知道今天的朋友会不会成为明天的仇人,这次案件的受害者下次遇到的时候是否就会被指认为明天的凶手。
“如果这次……”
工藤新一刚开了个头,就被枪声打断了。
枪声正来自于他要去的方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往那边跑去。他听到了混乱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但前方除了空荡荡的寄存柜、打开的柜门就只有旁边的走廊。
周围的杂物散落一地。
工藤新一停下脚步,在地上找到了几点明显的血迹……还有小孩子的衣服。以三条业现在十二岁的年龄,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衣服。这么想着工藤新一就在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三条业的学生名牌,他提着那件衣服往四周看去,目光定格在寄存柜后的通道。
寄存柜后面是本应该是这个时间不会打开的员工走廊的门,里面只有昏暗的灯光,如果他来的时候对方不是通过另一扇门往店外跑了,那就应该会在这里。
“……”
刚刚传来的枪声,还有三条业,以及……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两个诸伏景光。就算是工藤新一也无法直接判断出情况是什么样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尽量阻止。
所以他走进了员工走廊。很安静,安静到几乎有水声。
“小业?”他声音很轻。
如果刚刚被枪声吓到了的话,三条业应该会出现在这里,工藤新一倒是有信心能取信这个未来的老朋友,只是不清楚有可能在这里遇到的是哪个诸伏景光。
这条走廊里的灯光并不亮,周围的装饰简陋而干净,每隔一段就有仓库或者休息室的门,尽头还有通往地下室或者楼上的楼梯。
小孩子会往哪里跑?
工藤新一模仿着惊慌失措的小孩子可能有的思维,他们最有可能做的不是继续逃走,而是躲起来,他走过的几扇门都上着锁……最后他停在了一扇门前。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地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灰尘。
他停顿了一下,左右看看,按理来说如果有人在追他的话,应该不会错过这样的线索……不在这里了?还是已经上楼了?
“有人在吗?”
工藤新一侧身用稍微有点防备的姿态打开门,这里果然是一间员工休息室,空气里还弥漫着廉价的消毒水味道。能藏得下小孩子但是绝对藏不了成年人。
“小业?三条业?”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在这间不大的休息室里寻找,这里也没有小孩子的存在,看来三条业是来过,但现在已经不躲在这里了。至少找的方向没错,那他们应该是在……小孩子不会往地下室跑吧?地下室都是死路,而且也没有可以求救的人存在。
工藤新一转身走出去,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到现在店员都没过来查看……该说不愧是东京吗?就算听到了枪声也不会特意想到底是哪里的,而且就算听到枪声第一反应是报警吧,跟他一样过来看的才是少数。
好像他也没有资格教训小时候的自己,毕竟长大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往下走了两步,就地下室这边是死路。
果然不在这里吗?
工藤新一想着就准备转身回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拐角处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还没看清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动手,以这样的身体工藤新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两个人在弥漫着血和消毒水味道的楼梯上过了几招,然后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重心不稳踩空一起滚到了楼梯下方的平台上。
好痛!
这还是对方在滚下来的时候有意帮他垫了一下的结果,不然摔下来可能就昏过去了。对方现在处在极度有利的状态下,工藤新一被压在地上完全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但现在的情况跟他想的并不一样,出现在这里的人是——
景光先生、不,衣服不一样,这个人是黑衣组织的“苏格兰威士忌”!
“等、等等……”
工藤新一刚想开口解释,但是在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后就猛烈地咳起来。苏格兰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掐着工藤新一脖子的手也稍微从红围巾上松了松。
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血的味道在空气里变得更加明显。
苏格兰一直等到对方稍微缓下来才问:“你是什么人?”
从十七年后的未来溯游时间抵达现在,意外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且完全不想遇到现在的你的普通路过侦探。
虽然工藤新一想这么说,但如果真的在这里把“苏格兰”或者“诸伏景光”的名字说出来,反而会加重对方的怀疑,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警察来或者想办法脱身,刚才门口的接待员应该已经在报警了,没有时间等太久的人是苏格兰。
如果这真的是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说不定会想办法灭口,但公安卧底诸伏景光不会,就刚才下意识给工藤新一挡了一下的动作,有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工藤新一压住了胸腔里逐渐扩散的痛感,回答:“也许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是来找刚才的孩子的,他只是来拿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我没看到你的脸,能让我们走吗?”
沉默。
整个楼梯间安静到让人害怕,冬天的地面冰冷到让人产生已经冻僵的幻觉,工藤新一不适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倒是很想用【大骗术师】来解决问题,但谎言永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他没法留在这里处理后续,也就是说一旦离开之后事情的走向就再也难以控制。
所以另一个景光先生去哪了?他该不会把三条业带走了吧?
在这片沉默之后,苏格兰才说:“他拿走了我要的东西。”
那个有着组织资料的光盘吗?所以三条业还是搞错了,可是这个东西的事本来是以后才会被发现的……要不是工藤新一没想到桧森太太扛着枪去会场也不至于出这样的问题。
他说:“那一定是他父亲弄错了寄存柜的号码,这家店的寄存柜只要姓氏和号码对上就可以把东西拿走,当时打电话的人比较急说的不是很清楚,听错也是有——”
清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有什么东西被踢到的声音,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楼梯下的小小角落里,小孩子因为即将被发现的恐慌而发出了害怕的抽泣声。
三条业从刚才开始就在听了。
他跑到这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有追上来,而且还听到了有人说话和打斗的声音,他一直躲在楼梯下的狭小空间里,害怕地蜷缩起来,原本他听到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但接下来……这两人一起摔了下来,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真的很害怕,生怕他们发现自己。认识父亲的人?完全没见过,他是谁?那个拿着枪的人又是谁?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样紧张的心情下他踢到了某样东西,不知道是谁扔在这里的瓶盖,小小的瓶盖现在却变成了致命的音符。
“他在那里吧,就算你没看到,他也看到了。”那个之前追着他的男人对另一个人说。
其实已经不用问,现在谁都已经知道那里有人。三条业往后退了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勇气在这种时候跟坏人大声说话,电视节目里演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在这种时候,他只会害怕。
“他还只是个小孩,不会记得那么多!”另一个人立刻说,但是在说完之后又咳了起来。
工藤新一很清楚无论是哪个诸伏景光都不会因为这个就对小孩子下黑手,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变得有点难以收场,所以他放缓声音跟三条业说话:“小业,我是你父亲委托来找你的人,你刚才是不是拿错了东西?先生给太太的礼物是个胸针,如果拿错了就还给这个哥哥,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要!”三条业下意识地喊,但是紧接着他又往后缩了缩,说,“他刚才拿着枪,我看到了,还有枪声……”
“没关系的,真的,小业。”工藤新一发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有点模糊了,他稍微顿了顿,发动了【大骗术师】,继续说,“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还记得吗?相信我就好。出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好吗?”
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但只要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结束这件事就好了。三条业会记得诸伏景光的脸也没关系,对他来说只是看到了一个不重要的可疑人物,如果真的可能闹出麻烦,警视厅公安部会出面解决的。
他看着三条业非常缓慢地挪动出来,犹犹豫豫地把那个拿错的信封放到了他们面前的地上。
“别看他,也别看我。”工藤新一说,“快走吧。”
然后,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
三条业沿着楼梯的边缘往上走,他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都在颤抖。他走到最后几级楼梯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
而在工藤新一的视线里,苏格兰也松开手,拿出枪打开保险要扣动扳机的动作是那么迅速,就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
不要!
他下意识地扑开了苏格兰,枪口被撞开,但没有任何声音。
工藤新一只觉得刚才这一下让他脑袋有点晕,但还不至于失去判断力;没有察觉到身后发生了什么的三条业已经逃离了这里,回到了地面上。
没有枪声。
只有非常轻的扣动扳机的声音,这把枪里原本就没有子弹。
苏格兰说:“很抱歉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你。侦探。”
工藤新一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的:“……景光先生?”
他握住了诸伏景光向他伸出的手,刚想站起来的时候还没能站稳。对啊,他刚刚好像是忽略了什么,如果是另一个“苏格兰威士忌”的话,没理由会在这里开枪,所以现在发生的事其实是——他认识的这个诸伏景光制造出来的局面。
也就是说在离开之后,诸伏景光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按照自己记忆里的任务地点来到了这里,虽然他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跟过去的自己见面,但三条业出现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意外。就在意外发生之后他安排了现在的试探……
“是我。对不起,对你来说太过分了。”
“不……其实,景光先生这么做我很高兴,比差点开枪让我们两个一起死总要好多了。”
“……”诸伏景光本来想扶着侦探出去的,他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侦探的时候,才发现侦探是在笑着的。
工藤新一就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说:“我每次叫前辈出来后都会看录像的,而且虽然我是准备了枪,但里面一直是麻醉子弹,就跟景光先生刚才做的一样。侦探是不会杀人的。”
“这样啊。”
“嗯,我知道景光先生不可能信任我,因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相信。所以我其实做过很多准备的。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只会想到是组织的阴谋什么的吧,或者对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产生怀疑。”
正因为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工藤新一才能冷静地面对这件事。他知道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无法确定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又会对世界的真实与虚假产生多大的恐慌与怀疑。
那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去询问,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实。
工藤新一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另一个景光先生呢?他应该也来了这里吧?”按理来说来执行任务的是另一个诸伏景光才对。
诸伏景光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他还是误判了侦探目前的身体情况,这个身体并非侦探之前的那个……把目光收回来之后他才回答:“我把他打晕扔在隔壁了。”
“啊?”
“字面意思。我把我自己打晕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把东西给他然后留个纸条说我是公安的前辈,反正他也不可能找到我们。没关系,警视厅公安部应对这种情况有一套固定的流程。”
“不是啊景光先生,这样真的好吗?那是你自己啊!”
“没关系,他死不了,现在先送你去医院。”诸伏景光冷静地回答。
“我的身体去医院也没用的啦,所以说还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