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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夺枪并且抡倒那个壮汉保镖的同时, 旁边那个稍微瘦上一些的男人见状并没有选择冲上来和我硬刚,而是很聪明地趁机跑了。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但是并没有阻拦, 而是干脆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任由对方离开。
应该是去搬救兵了吧。
我一脸无聊地胡思乱想,希望对方争点气, 至少能找一个能管事的人,不然我还得再这么来一次, 很费劲的好不好。
大概半分钟后,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的脚步声。
哒。哒。哒。
像是皮鞋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虽然有些急促,但是并不慌乱。很显然,来人的脚步声十分规律,比起遇敌的紧张,反而更像是单纯想要尽快解决这头的麻烦。
不太像是泽田纲吉。
不过我也没想过能这么直接见到对方, 毕竟如果眼下这周目真的是一周目的“未来线”, 这个时期的泽田纲吉应该已经坐上了彭格列的头把交椅,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黑手党教父, 为什么会勉强自己娶不喜欢的人。
就在我思维发散的同时,来人也通过了走廊的最后一个转角, 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 结果正对上一双冰绿色的眼睛。
对方穿着一身黑西装, 领结微微松散,看起来比我印象中要再高一点,肩膀好像也更宽了。
他似乎刚被人从工作中拉出来,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色细边框的眼镜, 一缕银白色的发丝搭在他立体的眉骨处。
狱寺眉头紧锁, 眼下微微发青, 带着浓重的疲倦,但嘴角却绷得很紧。
他身上那股少年时的桀骜尚未全部散去,但是却已经完全褪去了浮躁,变得成熟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也因此显得越发锋利冷峻。
我眼前站着的,竟然是十年后的狱寺隼人。
身边的人围着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挺直了腰板,就连被我用枪顶着头的黑衣保镖在看到狱寺隼人之后,也情不自禁地出声喊了一句。
“岚守大人!”
但被众人注视着的狱寺隼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定定地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只有放在身侧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们都退下。”
“可是……”
“退下!”
“是。”
狱寺隼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
“让我和…十代目夫人单独说。”
他的声音中有一瞬间的停顿,我敏感地注意到了,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前还一直盯着我看的狱寺像是被我这一眼被刺伤了一样,猛然移开了视线。
我:……欸,有点奇怪。
虽然是一周目的剧情延续,但是狱寺隼人这个表现明显是带着二周目的记忆的。
难道这就是系统口中的数据融合吗?
还没等我开口试探,之前还看起来一脸不容接近的狱寺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同时他另外一手直接拉开房门,将我整个人拽了进去。
“你到底是谁!”
他双手握着我的肩膀,声音冰冷,力气很大,弄得我甚至有点痛了。
这个问题问得,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带着二周目记忆的狱寺隼人,但看他现在这副把我当间谍的架势,一下子又有点那么确定了。
“我是禅院绫香。”
我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狱寺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他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低下头逼视他人的时候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捕猎的头狼,充满攻击性,威慑力十足。
但狱寺隼人不是门口那些npc保镖,我没准备和他硬来,于是只是微微蹙眉:“你轻点,我有点痛。”
狱寺目光一颤,他抿唇,虽然还没完全放下警惕,但是手上的力道已经不自觉的放松了。
我想了想,决定隐去三周目的经历,直接掐头去尾将故事简化了。
“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山顶和你们一起看烟花,但是忽然被蓝波的十年火箭炮集中,然后再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我已经在这个时空呆了超过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去,也许是十年火箭炮出故障了。”
我自认为这段解释毫无破绽,应该能很好的把对方的问题应付过去,但谁想却迟迟没有等到狱寺的声音。
疑惑抬头,我却差点没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原来只是故障吗?”狱寺喃喃道。
他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复杂,似悲还喜,嘴角微微抽动,最后露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来。
我硬着头皮点头。
“我们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我追问。
狱寺却猛然住嘴,没有再说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了我,弯腰嘱咐道:“既然是故障,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十年前。”
“你这两天记得不要乱走,就呆在这里。”
我刚想拒绝,狱寺却在下一秒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言论。
“不……你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
“这两天……”这句话他说得尤为艰难,但还是强撑着继续,“我来看护你。”
“……就当为了十代目。”
似乎自己也觉得这番说辞实在蹩脚,狱寺说完之后就不敢看我眼睛了,转而盯着我的肩膀,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花似的。
我凝视着他的脸,狱寺站在我面前,看起来依旧冷静从容,只有喉结略微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我笑了起来,抬手搭上了狱寺搭在我肩上的手。
“好啊。”
“那就拜托你了。”
狱寺隼人的手比我大了两圈不止,虽然当了这么多年黑手党,但是他喜欢带银制饰品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我手心冰凉,狱寺却表现得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马抽回了手。
*
出了房间,狱寺并肩和我走在一起。
“……这是日本传统的婚礼礼服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忽然问我这个,于是点了点头:“啊这个,是啊,是白无垢,我还是第一次穿,好不习惯。”
狱寺沉默了下来。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我穿着白无垢行走缓慢,狱寺目视前方没看我,却始终保持着微微比我落后半步的距离,只有在需要转弯的时候,才会提前伸手向我示意。
比起多年未见的朋友,他倒像是早早就将自己提前按在了“下属”的位置上。
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想了想,开始没话找话:“这里是意大利吗?我刚过来,还有些搞不清情况,还有,阿纲他们也在这里吗?”
虽然我感觉自己只和二周目的众人分别了两个月不到,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我已经神秘消失十年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还记不记得我。
狱寺脚步一顿,但很快掩饰了过去:“这里是日本的彭格列分部,十代目并不在这里,因为工作的原因还在意大利没回来。”
“是吗。”我心下怀疑,狱寺不擅长撒谎,他这十年虽然在遮掩情绪上进步很大,但还是瞒不过我。
狱寺刚想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他随即弯腰俯身,轻声说了一句“失礼了”,然后便用手臂一把环住了我的腰,长腿一迈,灵活又迅速地将我抱进了一旁走廊隐蔽的角落中。
我眼前一花,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狱寺的胸膛,他的衬衣并没有系到最上面一颗,我甚至能看清楚他的锁骨,和他锁骨上搭着的几根细细的银链子。
他喜欢叠带饰品的习惯居然到现在还是没有变,我为此笑了一声,很轻。
狱寺放在我耳边的手瞬间攥紧了。
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逐渐朝着我们的方向靠近,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始终自顾自地往前走,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小声交谈的声音。
“你听说没有,我们的首领夫人今天可嫁进来了。”
“……这算哪门子夫人,首领都……啧,算了不说了,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
“是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图什么啊,听说还是个美人,真是可惜。”
“啧,你懂什么,人再美还能起死回生不成,这种时候嫁进来,肯定是为了结盟啊。”
“搞不懂……”
听到他们的议论,狱寺的面容冰冷,绿色的眼瞳仿佛刺骨的冰凌,看起来寒气森森。
刚才那一瞬间的无措就像是热碳上的水滴,此时已经半点看不到踪影了。
反倒是我这个被当成谈资的当事人倒是不太在意。
因为我一般都把这种人当成主动给我提供当前故事背景的工具人npc,只要不突到我脸上,我可以都装作没看见。
靠在墙上等人走远,我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狱寺君很怕我被人看到吗?”
“……什么?”
狱寺隼人转过头,他现在总是习惯性皱眉,即便面无表情,眉心还是有一道浅浅的折痕,让他看起来比少年时代更加难以接近。
但这招对我没用,我伸手拉住他的左手手腕——他的右手抵在墙上,左手却不自觉地虚挡在我身侧,像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搞得我很见不得人一样,明明就算被人撞见我们走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吧,立马躲开,反而显得好奇怪。”
“我们现在又不是之前地下恋……”
我低声抱怨,还没说完,就感到对方的脉搏忽然狂跳起来。
瞬间,狱寺脖子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抬手来捂我的嘴。
“不要说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终于和我记忆中的影子重叠了起来,看起来不再陌生又遥远了。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势,看起来却像是只要我伸手戳一下,他就会节节败退。
“请不要说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