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乐跑掉了, 菜园里只剩下季宁一和祝盼两个人。
祝盼看了一眼季知乐跑开的方向，没说话，又继续舀水浇菜。
季宁一说：“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说知乐。”
“他只是想帮蔬菜浇水。”
祝盼表情很无所谓：“我又没说假话, 他的确是摔倒了, 还哭了, 现在肯定在跟大人告状。”
“反正弟弟都是这样的, 很讨厌吧。”
季宁一沉默片刻，唇轻抿着，一言不发地朝别墅里走去。
季知乐在哭, 妈妈和奶奶在问他：“怎么摔倒了, 去换件衣服。”
季知乐抽抽噎噎地说：“我的新衣服，新裤子，全部弄脏了。”
司甜看着小孩哭得伤伤心心的模样，脸也弄花了, 明显是擦眼泪的时候把手上的泥土带到了脸上, 看上去是很好笑的。
司甜忍住笑意, 安慰说：“没关系，洗干净就又是新的了。”
季知乐眼眶红通通的, 但语气很认真：“洗了就不是新衣服了。”
这时，方姨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里走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季知乐的模样, 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季宁一简单解释说：“刚才我们在外面给蔬菜浇水的时候, 知乐不小心滑倒了。”
“盼盼呢，怎么没帮帮你们啊。”说完, 方姨就大声喊着祝盼的名字, 等到小女孩进来, 就是一阵数落。
“盼盼，我不是让你照顾好知乐和宁一吗，怎么把人弄摔倒了？”
季宁一解释：“婆婆，不是盼盼弄摔倒的，是知乐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盼盼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呢，盼盼比你们大，肯定要多照顾照顾你们的，她也经常干活，对这些事很熟了。”方姨不赞同地说。
季宁一皱着眉头，他不知道盼盼的奶奶为什么总说盼盼的不对，明明和她无关的。
季宁一看向祝盼，她站在奶奶身边低着头，像是已经习惯性地认错了，但季宁一觉得她应该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刚才他们三个人在外面的时候祝盼似乎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并且还嘲笑了季知乐，不过季宁一没有说出来。
“方姨。”司甜听了两句，实在忍不住开口了，“这跟盼盼无关的，小孩子闹腾难免摔倒弄脏，换一件衣服洗个澡就行了，你别说盼盼了。”
方姨立刻露出一个笑脸：“谢谢您。”
又推推祝盼的肩膀：“盼盼赶紧谢谢人家。”
“不用了。”司甜带着季知乐朝楼上走去。
季知乐已经没哭了，只是眼睛还红着，跟随妈妈上楼，踏上楼梯时，他却停了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祝盼。
刚才在菜园里一直怼他的小女孩现在一言不发，季知乐刚才没说话，因为人太多了，祝盼也在。
他一说话肯定就暴露了自己哭过的事实了，季知乐还要维护自己的面子。
司甜听婆婆说这儿有季知乐的衣服，便找出来让季知乐去洗澡。
把外套脱下时，季知乐还有点心痛，小手摸了摸恐龙尾巴，他里面穿了一件长袖，要脱掉的时候却害羞了，圆圆的眼睛悄悄看向司甜。
“怎么了？”
季知乐说：“妈妈别看我洗澡。”
司甜没忍住笑出了声：“我看的还少了吗？”
季知乐眼珠子一转：“可是跟原来相比，我已经长大了，我今天还给蔬菜浇水了呢。”
“好吧。”司甜说，“但是你要洗洗头发，上面也有泥土。”
“你确定可以自己洗头发吗？”
季知乐屈服了：“妈妈帮帮我。”
季知乐坐在浴盆里，还用帕子把自己肩膀围住遮盖，司甜挤出洗发露给他洗头。
季知乐有一头蓬松且柔软的头发，微卷，摸上去手感特别好，湿润的时候像小羊羔。
司甜也没给小孩洗过头，但她觉得此情此景非常像短视频中主人给猫猫洗澡，还是那种特别乖的猫猫。
正当司甜这样想着时。
“哗啦——”
季知乐手一拍，故意溅起一滩水。
脚一踢，又把一些水弄到了浴盆外，然后又用手捧起水浇在外面，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还挺有理：“妈妈，我在练习给蔬菜浇水。”
司甜本想制止他，想到什么，又问：“你们刚才在外面怎么回事呢？”
季知乐很兴奋地说：“我认识了好多蔬菜，还给它们浇水了。”
他着重渲染自己是怎么认识蔬菜的，怎么去拎水桶的，怎么浇水的，然后轻轻略过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小孩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妈妈，为什么婆婆要批评盼盼呢？”
虽然季知乐不喜欢盼盼，但是看到她被批评也觉得很奇怪。
司甜想了想，说：“可能有些家长会习惯性地先批评自己的孩子，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季知乐说：“为什么呢，没有错为什么要批评呢。”
他小声地补充：“我是不小心摔倒的。”
声音嘟囔着：“妈妈我不喜欢盼盼，她不让我浇水不让我拎桶，说我摔倒后会告状。”
“我没有告状的！”
司甜意识到了什么，说：“对，知乐没有告状，想做什么就去做，就算没做好也没关系。”
季知乐很高兴：“妈妈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浇水的蔬菜。”
司甜说：“行，但你得先洗完澡。”
季知乐洗完澡后换了干燥的衣服，还准备去给蔬菜浇水时，程扬姣说：“别去了，再浇得浇死了。”
季知乐很失望。
程扬姣又说：“知乐喜欢种菜明天就跟我去种白菜苗吧。”
季知乐眼睛咻的亮了起来：“是我们吃的白菜吗？”
“是的，不过是小时候的白菜。”
季知乐说：“我要去我要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季知乐还念叨着明天要去种白菜。
桌上的菜颜色鲜艳，全是自家种的，炒得火候很好。
程扬姣喊了一声：“小方，叫上盼盼一起来吃饭吧。”
方姨在厨房里说：“不用了，我和盼盼已经吃完了。”
程扬姣也不再多说，介绍道：“这些菜我们自己种的，小方平时很会打理这些蔬菜，炒得火候也拿捏得很好，这才是纯天然的，快尝尝。”
然后就给季知乐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季知乐皱皱眉，不太想动。
程扬姣立刻说：“今天的胡萝卜丝炒得真好吃啊。”
司甜接上：“跟我在家吃的完全不一样呢。”
季知乐半信半疑，拿起勺子舀了一点送进自己嘴里，顿时眉头一皱。
“是不是很好吃的，知乐？”司甜立刻问。
程扬姣附和道：“是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胡萝卜。”
婆媳两人开始唱双簧，成功把季知乐糊弄住了，他犹犹豫豫地又尝了一口，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比家里的好吃一点点。”
司甜立刻给他夹了一筷子，笑得眼睛弯弯：“好吃就多吃点。”
碗里的胡萝卜丝还没吃完又多了起来，季知乐立刻用手盖住自己的碗，使劲摇头：“不要了，我不要了。”
司甜微许遗憾，抬眸，和程扬姣来了个对视，对方一笑，拿起手机。
片刻后，司甜的手机振动，微信新消息提醒，是坐在她对面的婆婆发来的：“幼儿园没毕业的就是好糊弄”
司甜回了一个[小猫击掌.jpg]
在婆婆家的一天，司甜过得很开心，只是睡觉的时候有点纠结，在婆婆家意味着要和季江舟一起睡。
她觉得季江舟肯定会想办法分房的，但她眼含期待的看着季江舟时，明显季江舟误解了她的意思：“现在睡觉会不会有点早？”
晚上时间九点钟，季江舟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的拒人千里，司甜觉得他可能是不想在家被程扬姣看出什么端倪，因此模范员工司甜很乐意且热心为给自己发工资的人提供帮助。
她立刻说：“我去给两个小孩讲睡前故事。”
说完推开门就出去，还贴心说：“你先睡吧，说不定我讲着讲着就困了，和他们一起睡了。”
门“啪嗒”一声关上，季江舟站在房间里，神色莫辨。
“咚咚咚”司甜敲响了两个小孩的房间门，随即打开。
来开门的季宁一看到她很高兴：“妈妈。”
司甜说：“今晚想听什么故事？”
季宁一说：“我都可以。”
季知乐躺在床上，有点昏昏欲睡，他翻过身，声音倦倦的，但还很倔强地点故事：“我要听水仙花的故事。”
司甜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躺在两个小孩中间，慢慢讲起来。
只是今天季知乐好像有点奇怪，往常他精力最旺盛，今天眼皮子却一直在打架，他最后说：“妈妈，我头有点晕晕的，想睡觉。”
司甜问：“怎么了？”
同时手背放在他额头上，有点烫，司甜立刻说：“我去拿体温计。”
一考体温，38℃，低烧。
季知乐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她：“妈妈我生病了吗？”
他只觉得身体有点困，想睡觉，头有点晕。
司甜说：“对，带你去医院看看。”
季知乐立刻摇头：“我不要，明天就好了，妈妈我不去医院。”
提起医院，季知乐精神都好了些：“我原来生病过，第二天就好了，妈妈我不要去医院。”
在季知乐的认知中，去了医院一两天肯定就回不来了，就像班上的小朋友，他不要去，他明天还要种白菜。
种白菜，现在季知乐脑子里全是种白菜。
司甜说：“那让医生来看看吧。”
季知乐才勉强同意了。
这时候大家都还没睡，因为季知乐生病又去看他，家庭医生来了后，说是受凉感冒了，没太大关系，吃点药睡一觉就能好了。
季知乐生病了，司甜便把季宁一安排到了另一间房，以免被传染。
生病后的季知乐有点脆弱，拉着她的手，要她把水仙花的神话故事说完，司甜坐在他床边讲完后，季知乐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我明天就好了。”
“妈妈晚安。”
从季知乐房间出去后司甜打了个呵欠，今晚突发情况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婆婆很有经验，医生来得及时，季江舟安慰季知乐，最后她也没做什么，就给季知乐讲个睡前故事。
但现在十点半，她朝房间走去，还没到，房间门先打开了，季江舟说：“今晚辛苦了，睡觉吧。”
司甜看了他一眼，里面床都铺好了，充满了温馨舒适的睡觉气息：“一起睡？”
季江舟没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司甜懂了，但为了表明自己非常敬业，她说：“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去看看宁一睡没有。”
季江舟：“他睡了。”
在司甜给季知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他便去看去季宁一，两个小孩平时很好带，但一生病一个人便有些分身乏术了。
这三年公司扩张，季江舟经常出差，在家的时间很少，他会定时汇钱给司甜，家里佣人很多，他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
季宁一没睡着，知乐生病了，是因为今天浇水时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吧。
原来季宁一从来不会觉得妈妈会因此怪自己，但今天祝盼奶奶的话让他有些怯，他也是知乐的哥哥。
别墅里安静下来，季宁一悄悄推开房间门，轻手轻脚地走在走廊上，拧开了季知乐房间的门把手。
知乐睡着了，妈妈也不在这儿。
季宁一垂下眼眸，但今晚的睡前故事还没讲完。
他安安静静地走下楼，却发现有一抹小小的身影坐在一楼阳台上，季宁一走近才发现是祝盼。
季宁一想了想，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你不睡觉吗，盼盼。”
祝盼回过头看他，季宁一发现她眼眶是红的。
他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孩子的眼泪。
“你不也没睡。”女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很凶。
季宁一说：“你别哭了，晚上睡觉哭了第二天起床眼睛会肿的。”
他的温柔让祝盼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两个小孩站在阳台边上，都没说话，好一会后，祝盼问：“你弟弟生病很严重吗？”
季宁一说：“不严重，只是低烧，医生说第二天就能好。”
祝盼看着他，目光中有些可怜：“那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骂你了？”
没等季宁一的回答，祝盼自言自语：“我奶奶骂我了，她说我这么大了还照顾不好季知乐，让他淋湿了生病了，说我不知道感恩，住在你们家还给你们添麻烦。”
“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就回我自己家了。”祝盼说，“明天我妈妈就带弟弟从姑母家回来了，我才不想住在别人家。”
听了祝盼的话，季宁一不太懂：“你也可以跟你妈妈他们一起去的。”这样就不用住在别人家了。
祝盼摇摇头：“我不去，去的车费很贵，妈妈让我跟奶奶待两天他们就回来了。”
季宁一不太明白，只说：“明天奶奶要带我们去种白菜，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你会种得很好的。”
说起种菜，祝盼才高兴了一点：“我们家种了很多菜，我自己也种了一些，都长得很好。”
“今天季知乐就不会认菜也不会浇水，跟我弟弟一样，什么都不会还喜欢自己动手，把我种的菜都弄坏了，还告状说我不陪他玩，我妈妈和奶奶只会骂我。”祝盼说，“我真讨厌他。”
“知乐不会告状的。”季宁一说。
祝盼撇撇嘴，沉默了片刻后，问：“宁一，你妈妈为什么要生弟弟呢，明明你也是男孩子。”
季宁一也不清楚。
祝盼望着天空，说：“要是弟弟消失就好了。”
季宁一心头一震，连忙摇头：“消失了妈妈会伤心的。”
祝盼说：“但我们家原来只有我一个，大家也过得很好啊，弟弟出生后，什么都成了他的了。”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