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球老将军还在滔滔不绝讲着定州之战的细节, 林从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偷瞄对面的符彦卿。
对面的符彦卿, 今年不过才三十岁,在此次定州之战一众老将中还只是个青年将领,谁能想到日后这位把三个女儿嫁给周世宗、宋太宗做皇后,做了两朝国丈的呢!
论选女婿的本事, 这位可是五代第一。
唯一可惜的是, 宋太宗的太子不是这位的女儿生的,要不这位可真是开挂了。
林从正偷偷打量着符彦卿, 符彦卿正喝着酒,似有所感, 突然抬起头, 吊儿郎当地问:“小郎君一直看符某,可是符某脸上有什么不妥?”
林从暗赞了一下对方敏锐,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笑着打趣道:“以前就听符家四郎不仅骑术兵法俱佳,长得也极好,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唉,就是有点可惜啊……”
周围将军听了顿时看向符彦卿,好奇林从要和符彦卿说什么。
符彦卿挑眉, “可惜什么?”
林从故作惋惜地叹气,“可惜我年纪太小, 还没有儿子,要不凭符将军的长相, 生个千金定然倾国倾城, 咱们可以做儿女亲家。”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符彦卿也哭笑不得, “小郎君您这年龄想这个还太早了!”
不过林从还真好奇,符家那三个符皇后生了几个了,就问:“那你有闺女么?”
符彦卿差点被口中酒水呛着,“符某目前只有一子。”
林从顿时有些失望,看来符氏三姐妹还没出生。
众人笑了一会,只觉得林从年纪小,随口和符彦卿开玩笑,也没当回事。
王晏球就接着说定州之战,林从也继续听。
等王晏球把整个定州之战讲完,林从忍不住鼓掌,真情实意地赞道:“老将军和诸位将军这一仗打得真不容易啊,此次契丹贼心不死,多次派援军来,幸得各位死战,才没让契丹得逞,此次定州之战,各位将军居功甚伟。”
王晏球老将军和几位将军心中一暖,忙说:“都是为朝廷效力,不敢当,不敢当。”
“虽然是为朝廷效力,可打仗打不打得赢,出多少力,可是不一样,诸位在前线为陛下捍卫边疆,平定叛乱,这是拿命在拼,绝对当起得从林一句真心称赞。”林从笑着说。
众位将领被林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从接着说:“诸位远道而来,等着朝廷封赏,此次人数众多,朝廷想必有得忙,得需要点时间,这期间诸位要有什么需要,或者难处,都可来找我,我就在隔壁军营,不用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呢,”几个将军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诸位打胜仗,天下安宁,朝中无事,陛下就不必劳心操心,陛下心情好,我和我娘也不用担心,对诸位是公事,对我,是公事也是私事。”林从毫不避讳的说。
众人没想到林从这么说,不过想了想也是,淑妃是皇帝的宠妃,可不是皇帝好淑妃就好。
不过众人还是感慨,想不到林从小小年纪,却如此会说话,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暖心又受用。
相比之下,今天那秦王,真不像陛下亲生的。
王晏球老将军也忍不住想起刚刚秦王李从荣,看着林从如此深明大义,想到自己和林从也算有点关系,再加上林从在宫中,就小声问林从,“小郎君对秦王殿下可熟悉?”
林从疑惑,“怎么了?”
王晏球就把今天白天的事隐晦地说了一点,小声问:“是老臣今天做错了什么,才让秦王殿下不满?”
说实在的,王晏球对这事已经忐忑不安一下午,毕竟秦王可是皇帝的长子,很大概率是下一任皇帝,王晏球可不想自己只是来京城领个战功,就得罪未来皇帝。
林从听了,对李从荣做法很是无语,李嗣源特地让亲儿子来迎凯旋的将士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给李从荣在将士面前露脸,好让李从荣在将士们面前有个好印象,结果倒好,他来得罪人来了。
看着面前忐忑不安地老将军,林从直呼作孽啊,只好安慰王晏球,“老将军不用担心,秦王嘛……他向来这样……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看人不顺眼,至于他今天这样,我猜,恩,我只是猜测,毕竟他看人不顺眼理由太多了,他大概、应该、可能、也许、是因为您先和范枢密使打了招呼。”
王晏球和一众将军懵了,王晏球老将军甚至都没大听明白,“我先和范枢密使打了招呼怎么了?”
林从咳了一下,“当时是不是秦王和范枢密使一起迎你们的。”
王晏球和一众将军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迎你们,可你先和范枢密使打招呼,秦王定然就觉得你们轻视他。”林从用手挡着嘴小声说,“而且秦王和范枢密使不和已久。”
王晏球大惊,“可是当时是范延光先和老臣打招呼的啊,老臣不能不回吧!”
林从看着比窦娥还冤的王晏球,忙安抚,“老将军您别激动,这不是您的错,枢密使和亲王本来都是一品,也没规定就谁大,而且两人相迎,您和谁说话都不是错,而且还是范枢密使先和您说话的,至于秦王,我和您讲,您在京中几天就知道了,您就算不是今天这事,其他事,也可能惹他不满。”
高行周此时也忍不住说:“小郎君说的不错,老将军,您在京城多待几天,就见怪不怪了,去年秦王走路,遇到一个官员,觉得那官员翻了个白眼,轻视他,就把人用鞭子抽死了,可实际上不过是那个官员往上看了一下。”
王晏球和众将士面面相觑,没想到还能这样。
王晏球忍不住问,“秦王和范枢密使之前不和?”
林从点点头,“因为之前安重诲的事,秦王和安重诲关系不错。”
王晏球顿时明白了,忍不住说:“老臣不知道这个情况,那老臣要不要去向秦王请罪?”
“千万别!”林从和高行周忙阻拦,林从按着王晏球,“老将军,我一看您就知道您是个心眼实的,定然是想着既然不小心冒犯了秦王,就去道个歉送点礼缓和一下,可我告诉您,千万别,去了,反而可能因为别的不知道的忌讳冒犯他,到时更结仇,反正您此次受封赏完就回去了,等您走了,他天天看不顺眼的那么多,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把您忘了。”
高行周也忙说:“是啊,之前也不是没有官员像您这么想,也曾有去秦王府上请罪的,结果反而触怒他,被打个半死,现在京城的官员都摸出关窍了,对于秦王,最好的法子,就是躲着他,能躲多远躲多远,别让他看到就好。”
王晏球和众将军:……
*
大家热热闹闹喝了大半夜,一直到月亮西斜,才散了,各自回营中歇息。
林从也带着高行周和郭威起身告辞。
因为天色已晚,宫中早落锁了,林从就打算回隔壁军营凑合一晚。
林从喝得有点晕,郭威就背起林从,和高行周一起往隔壁军营走。
林从趴在郭威身上,看着旁边的高行周,笑着说:“老高,你这次打得漂亮,还没恭喜你呢!”
高行周笑着说:“这不多亏了小郎君和娘娘鼎力推荐,要不也没末将这次立功。”
“还是你自己争气,你之前想要藩镇的事,这次应该稳了。”
高行周瞬间惊喜道,“真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彰武节度使,镇延州。”林从透漏道。
高行周简直喜出望外,“延州,好,好!”
郭威也在旁边笑道:“恭喜高将军,等以后就藩,可就真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高行周立刻拱手,“同喜同喜!”
高行周向林从道谢,“多谢小郎君,小郎君和娘娘为末将筹谋,末将这辈子都感激不尽。”
林从笑道:“也是你自己当初在对战契丹时死战,再加上此次定州之战让爹爹龙颜大悦,要不也没这么容易。”
高行周忙说:“那也得是娘娘和小郎君使力,要不朝中武将这么多,如何轮得到末将。”
林从笑了笑,对方能心里明白就好。
高行周知道自己将要就藩,兴奋地要命,就拉着林从说起自己手下的兵,“小郎君,等臣走了,臣这次去定州带的兵,小郎君要有能力,还是都收了的好。”
林从自然想着高行周手下的兵,可这次他带了一万,可不止是他自己手下的,而且林从也没能力掌控这么多。
高行周知道这其中的困难,就说:“小郎君有所不知,末将带的这一万骑兵,是刚刚在战场上见过血的,禁军的兵马虽然都是禁军,可其中水准,参差不齐,而且这兵每年有大量新征的,这些没见过血,哪怕平日操练的再好,真到战场上,谁又知道能发挥出几分。非得上一次战场,筛一遍,留下来的,才能算精兵。”
林从点点头,他以前也听他后爹说过,见过血的兵和没见过的血的兵是两个概念,只是,他实在没有能力拿下一万骑兵啊,哪怕他娘拼命把他后爹枕头吹焦了,朝廷也不可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掌一万骑兵。
林从叹了一口气,“老高,非我不愿,实在是我现在太小,没这个能力啊!”
高行周大概是实在觉得可惜,想了想,突然说:“我刚刚瞅见小郎君对符彦卿好像挺青睐的,符小将军这次进京,我听他的意思是有打算留在京城,他前几年就曾在禁军龙武营做过都虞侯,后来外放做了刺史,这次回来,想必还得在禁军过渡一下,小郎君何不拉拢他,只要能拉拢符彦卿,两个都虞侯,掌一万骑兵还是没问题的。”
郭威在下面听了也连连点头,“还是高将军有主意,刚才我还正发愁怎么办,高将军就想出来了,小郎君,我刚刚看了那符彦卿也是目光清正,想必是很好相与的。”
然后,两人等着林从发话。
林从看着两个“心胸开阔”的属下,看着两人为了让他增强实力尽心尽力,努力拉人,毫不妒贤忌能,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感动之余,林从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
“你们两人,是不是对你们的主子,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那是符彦卿啊,符家四郎,人家亲爹李存审是昔日晋军五虎上将,哪怕李老将军去得早,人家兄弟也个个在军中。
是我不想拉拢吗?是我真拉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