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接近两万大军前来, 逃回去的不过几百人,这一下算是伤筋动骨,彻底不敢管王都的事了。
王都现在和秃馁的契丹残军龟缩在定州城内,据城死守, 李嗣源本来想着速战速决, 让王晏球一鼓作气趁着契丹大败叛军士气大落拿下定州, 只是王晏球率军尝试了一下, 发现定州城高墙厚, 王家占据定州几十年,定州城民心还是向着王家的, 强攻将士只怕损失很重,就上报李嗣源,认为围困比较稳妥。
于是李嗣源不再督促, 王晏球就率大军围了定州城,等着定州城中储粮耗尽。
八个月后,定州城因为被长久围困,城中储粮渐渐吃尽, 定州城中人心惶惶,将士思降,王都知道已经不可再收,又见契丹再无援军,绝望之下, 王都令部下开城投降, 而自己,带着王家, 自焚于城楼。
王晏球率兵进入定州, 将王都剩余嫡系和秃馁的契丹部众二千人擒获, 至此,定州叛乱乃平。
处理完定州后,王晏球和高行周率领大军,押送着降俘回京向皇帝报捷献俘。
……
“好!晏球这次做的漂亮!”王氏宫中,李嗣源接到捷报,开怀大笑。
王氏在旁边煮着茶,笑道:“恭喜陛下,此次王大将军出征,拒契丹,破王都,震慑宵小,如今凯旋而归,真是朝堂的大喜事啊!”
李嗣源也很是高兴,“确实是大喜事。”
“此次王大将军领兵,不仅平定叛乱,还振我中原威望,陛下也该犒赏一番才是。”王氏煮好茶,倒了一杯,端给李嗣源。
李嗣源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气,“此次大军出去接近一年,如今凯旋而归,朕自然不会小气,朕打算让枢密使和秦王去亲迎凯旋的将士,然后等大军献俘后,犒赏三军。”
“陛下英明。”王氏笑着说,心里却想着等犒赏三军时,把儿子也弄去,这可是儿子特地嘱咐她的。
……
王晏球和高行周领着大军抵达京城,刚到城外,就接到传信,秦王李从荣和枢密使范延光特奉陛下之命,迎大军进城。
王晏球和高行周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激动,看来此次封赏不少。
不要怪两人身处高位还如此注意这个,将士们跟着自己卖命打仗,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和打仗的赏赐么,要是打了胜仗还没有封赏,以后谁还肯跟着自己卖命。
而且此次皇帝还派秦王和枢密使前来,更是给足了他们荣耀。
王晏球和高行周立刻带大军停下休整一下,省得等会迎接秦王和枢密使失礼。
王晏球久不在京中,得知此次来的是秦王,想着到底是陛下的长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帝,还打算好好等会客气一下,就问高行周,“等会秦王也来,不知秦王殿下是什么秉性,高将军你久在京中,可有所了解?王某离京几年了,有些跟不上京城的消息,还望提点一下。”
高行周看到大将军如此,不忍等会老将失望,只好提前隐晦地说:“等会秦王和范枢密使来,大将军还是多和范枢密使说话吧,秦王嘛,大将军还是少招惹的好。”
王晏球年纪大了,有些没大明白高行周的意思。
不过很快,王老将军就明白了。
很快,秦王李从荣和枢密使范延光就带着浩浩荡荡地仪仗大军来了。
这浩浩荡荡地仪仗大军其实是李从荣做了兵马大元帅后的私兵,有五百人。不过王晏球不知道,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对高行周说:“怎么有如此仪仗,我等不过一节度使,怎么使得。”
高行周忙咳咳,“老将军,那是秦王私军,您不必在意。范枢密使身后的,才是宫中仪仗。”
王晏球老将军看去,果然范枢密使身后有一队内侍。
王晏球顿时有些尴尬,“原来如此……”
很快,秦王李从荣和枢密使范延光带着仪仗来到面前。
范延光和王晏球本是老熟人,此次定州之战王晏球在定州打,范延光在京中坐镇,负责一切后勤,也算是通力合作,范延光见到王晏球自然热情无比,虽然范延光比王晏球身份高,还是主动上前,“王老将军来了,此次定州之战打得好吧,陛下龙颜大悦,特命秦王和我来迎老将军。”
王晏球忙客气地说:“不敢不敢,陛下隆恩,实在受之有愧。”
范延光对王晏球指着李从荣,“这是秦王殿下。”
王晏球忙抱拳,“老臣见过秦王殿下。”
按理说李从荣身为迎接使,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王晏球此次还立刻大功,王晏球又是老将,李从荣该非常客气甚至热情才对,可恰恰相反,李从荣见到王晏球行礼,不但没亲手扶起老将军,反而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免了!”
王晏球一懵,不过王晏球素来性情谦逊,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臣子,还是忙说:“多谢殿下!”
这才礼数周全地站直身子。
然后王晏球就等着李从荣说话,毕竟李从荣可是秦王,既然奉陛下命令来迎军,自然要说点什么,哪怕褒奖一下将士。
可李从荣完全没有,只是在那高傲地站着。
还是范延光看不下去,怕李从荣如此寒了将士的心,忙高声说:“此次定州大捷,都是将士们奋勇向前,拿命换来的,陛下在京中看到捷报,十分欣慰,特命我等来相迎,陛下已经让宰相拟制,重赏此次有军功的将士,不日,赏赐将送到军营。”
后面的将士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高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范延光这才放下心,对王晏球说:“老将军,还请先带大军到城中军营安顿下来,明日大朝会,老将军带契丹的俘虏和有功的将军上朝,明日献俘后陛下自有封赏。”
王晏球得了准信,忙说:“多谢枢密使,老臣明白。”
于是范延光把王晏球和大军送去城中早已准备好的军营,这才带秦王回去复命。
而秦王,全程几乎没搭理王晏球。
等李从荣和范延光走了,王晏球才忍不住忐忑地问高行周,“秦王殿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可王晏球又纳罕,李嗣源登基,他就去藩镇了,这才头一次回来,他以前都不认识李从荣啊!
高行周却是见怪不怪,“大将军不必多心,秦王嘛,您在京城待两天就知道了。”
王晏球满头雾水,不过还是下令将士们扎营。
刚才得知秦王和枢密使相迎,他还以为两人会带着赏赐来犒赏三军,可谁想到两人只是迎了下,范延光还说了两句,秦王却是这个态度,一时让王晏球有些拿不准,更有些担心赏赐不知啥时能来。
就在王晏球担忧赏赐什么时候能来,将士们远道而来,没点赏赐怕寒了将士们心时,就看到远方一队人马从远处浩浩荡荡往军营这来。
高行周一看远处这队人马,顿时眼前一亮,立刻拉住王晏球,“老将军,送东西的来了!”
王晏球忙极目望去,就见一队人马最前面,是一个红衣少年,看着年龄不大,身后一队侍卫护送着,再后面,跟着一长串的牛车,每个牛车上拉着很多东西。
大军中,原来是禁军的,一看也激动了,纷纷说:“小郎君来了!”
“小郎君定然又带好酒好菜来了!”
“小郎君之前还说咱们打了胜仗请咱们喝酒,果然没有食言!”
“小郎君什么时候食言过的,走,走,咱们快去帮小郎君搬东西!”
禁军已经呼朋唤友一窝蜂跑去了。
王晏球和麾下的将士已经看傻眼了,忙看向高行周,高行周正习惯地抬腿要跟禁军一起跑去,看到王晏球,忙停下,尴尬地笑笑,“是小郎君带酒菜来犒劳将士,大家这不出去一年么,天天吃军粮,肚子里实在缺油水,让老将军见笑了。”
“这位小郎君是?”王晏球好奇地问。
“是宫中王淑妃之子,原来刘鄩大将军的遗腹子,后来跟着淑妃娘娘改嫁,现在养在宫中陛下跟前,老将军昔日曾在刘鄩大将军麾下,老将军应该熟悉才对。”高行周笑着说。
王晏球恍然大悟,“是当年刘大将军那个,哦,对了,现在是淑妃娘娘了,唉,确实是故人之子。”
昔日王晏球做粱将时,曾在王彦章麾下,而王彦章在刘鄩麾下大将,所以王晏球也算刘鄩麾下。
高行周接着说:“小郎君虽然年幼,却已有其父之风,虽长在宫中,却并不娇惯,现在在禁军中历练,已经自领一支兵马。”
王晏球听了顿时认真起来,小小年纪就到禁军中领兵,不是挂名,这要么是非常受宠,要么就是真有点道道。
王晏球快六十了,这些年阅人无数,深知不可因为年龄就小瞧人。
毕竟当年先帝李存勖,可就是二十二其父李克用一死,就突然崛起,然后就打败天下无敌手。
连征战天下的朱温,都第一仗就败在李存勖手中。
从那以后,王晏球就明白千万别以年轻和辈分轻视人。
王晏球这么想着,那边林从带着郭威,已经被禁军拥着走过来。
走到近处,还听到禁军正在向林从打听,“小郎君,我们这次封赏多不多?”
林从笑着说:“多,你们之前发来捷报,兵部就已经开始按上报的名册统计战功了,预计这几天就能统计完,然后上报三省,这次你们立下大功,陛下十分高兴,已经命政事堂的冯相给你们拨一大笔军饷,到时你们就等着升官发财好了!”
禁军顿时一阵欢呼。
林从走到军营前,就看到高行周几个人站在前面,看到为首的老将,林从知道这位就应该是王晏球老将军,就停下和禁军嬉闹,走上前,先行礼,“从林见过王老将军,王老将军此次定州之战抗契丹,平王都,仗仗打的干净利索,不仅平定内患,更是扬我天/朝之威,从林甚是佩服,请受从林一拜。”
王晏球忙扶起林从,“使不得使不得,你叫从林是吧,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当年亦曾在刘大将军麾下。”
林从没想到王晏球居然跟过他亲爹,不过想到王晏球是梁朝旧将,他亲爹当年统帅过三军,四舍五入,当年年轻一点的梁将应该都曾在他爹麾下,毕竟当年他爹可是率领大军和晋军这边李存勖对峙三年,两边都是倾国之力,所有将领都得上。
不过这不妨碍林从攀关系,立刻笑道:“原来是爹爹的故人,那没外人了,王世叔,快让将士们把东西抬进去,咱们等会边吃边叙旧!”
然后林从高声对王晏球身后的将士说:“此次定州大捷,陛下十分高兴,已命兵部按上报的花名册统计战功,大家稍微等待,其后会论功行赏,这次我来,是陛下体恤将士们征战辛苦,特命宫中淑妃娘娘开了内库,买了酒肉,让在下送来,犒劳将士!今夜,大家敞开吃,敞开喝!”
将士们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陛下万岁!娘娘千岁!”然后冲去搬东西。
半个时辰后,军营中。
一个个篝火上,架着一口口大锅,锅里伙夫正在卖力地做着饭,将士们已经围着篝火喝起酒。
整个军营因为林从带来的酒肉喜气洋洋的。
王晏球这边,几个将军和林从也围在一个锅旁,几人也喝起来了。
王晏球看着周围喜气洋洋的将士,也从高行周口中知道此次虽然是李嗣源开了内库,可却定然是林从给申请的,就举杯,“今晚多谢小郎君了,要不将士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如何有现在这般畅快。”
林从笑道:“也是将军和将士们争气,将军这次定州之战打得太好了,陛下在宫里都连连赞叹,这才有了这顿御赐酒肉!将军不用谢我,该谢自己和将士们才是,这是大家应得的。”
王晏球和周围将军听得心中一暖,王晏球更是说:“陛下心中有我们这些将士,我们怎么能不尽力报国呢!”
周围将军也连连点头。
林从听了欣慰,这王晏球老将军还真是谦逊恭谨,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丝毫没有居功自傲。
又能打又谦逊,难怪能从后梁、先帝一直到现在。
唯一只可惜,年纪太大了。
林从这次来,除了继续收服禁军外,还是知道王晏球领了好多将领,这些将领都是跟契丹打过的,为了以后,林从打算再来收一两个小弟。
作为知道以后契丹会兴盛的人,林从还是希望身边能多个将领能克制契丹的,王晏球其实就很好,只可惜年龄太大,林从瞅着他只怕很难再上几年战场了。
林从就决定从这次定州表现比较好的年经将领下手,就笑着说,“听闻这次定州之战精彩无比,将士们在其中也有不俗的表现,王老将军可否给林从讲讲,让从林也听听,毕竟那些道听途说的不知道传了多少手了。”
王晏球听了,也很乐意说打过的胜仗,就和林从说起来。
说着说着,王晏球就提到自己的不少部将,结果等说到一人时,林从愣住了。
王晏球指着一个青年副将,“这是符彦卿,此次打契丹时,和高将军一起做两翼………”
王晏球还在巴拉巴拉说着,林从却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看着对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好家伙,五代最强岳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