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部训练馆里, 小林夕和黑尾铁朗互相凝视对峙,双方都有些不甘输给对方的气势。
半晌,实在太希望结束“音驹招不到经理”这种魔咒的愿望占了上风, 后者屈服了,缓缓开口:“你要研磨……具体是做什么?”
“?!”孤爪研磨露出被幼驯染背叛的神情, 内心十分后悔。
果然免费的东西就是最贵的,他上午刚吃了小林夕准备送给小黑的苹果派,结果才到下午就要还债了。
小林夕下载好压缩包里的手游软件,点开界面亮给这对幼驯染看,“这是我一个朋友开发的经营类手游软件,不过内容偏向于实际公司运营和突发情况的公关处理, 由于通关率比较低,还在内部测试阶段。”
“听说孤爪同学很擅长打游戏吧?只要你帮我测试这款手游,我就留下来当排球部的经理, ”见研磨听到“游戏”这个关键词而亮起了瞳孔, 她晃了晃手机,对方就像被逗猫棒吸引的猫咪那样视线左右移动,“不仅如此, 我还会向你支付一笔顾问费,如何?”
去年小林夕某天和弘树聊天时, 随口抱怨了一句如今东京的房产状况, 虽然目前有职业经理人负责管理,但就柯学世界这个案件发生频率吧,她也不能真的当个甩手掌柜。
只是那么多报表看得她实在头疼, 如果能有个清晰展示房价涨跌、凶杀案件影响范围程度和监控防盗建设进度的辅助软件就好了。
没想到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弘树却记到了心里, 开发出了一款实时反映日本房产情况的经营小游戏, 尽管因为缺乏美工导致页面比较简陋,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功能都十分便捷好用,同时还兼顾刺激和趣味性。
弟弟也太贴心了吧!小林夕感动地划拉一眼自己剩余的金手指积分,想着再做一次任务,就能兑换弘树之前说很想看但找不到的几本绝版书籍了。
不过仅凭她一个人的能力不太够,弘树有学业和工作在身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况且他平时并没有涉猎房地产行业。
恰好孤爪研磨非常聪明,在未来大学时就已经是股票操盘手、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和著名的油管游戏博主,只要操作这款游戏,数据就会同步到她这里。
虽然还是和现实有所不同,并不能完全参考游戏结果进行房产管理,可一定能让她迅速积累经验。
当然她作为曾经辛苦的打工人也不会白嫖别人,顾问费可以按比例分为三笔,一笔给弘树,一笔给研磨,一笔捐给排球部当作活动经费。
排球部获得了经费和经理,自己获得了帮手,研磨获得了有意思的游戏,一举三得。
反正无论如何,她的宗旨都是不会让自己和其他人吃亏,讨厌的人和罪犯除外。
周围几人被小林夕来当经理还倒贴钱的大胆想法震惊了,黑尾操作着那个连游戏头像都是默认黑影的界面,恕他真的看不出来这款游戏的潜力。
可研磨操作几下便眼瞳竖起,升起了通关的欲.望,艰难地快速和小林夕对视了一眼,迟疑点点脑袋。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小林夕伸出拳头碰了碰黑尾的肩膀,从边上抽出一张入部申请表就着墙面开始填写,堪称雷厉风行,“等下给个邮件地址,我把压缩包发你。”
黑尾都没反应过来,他是使了点小计谋,可对方答应得太爽快了反而不敢相信,再次确认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小林夕连买衣服都不需要试穿思考,这种问题怎么可能要磨磨蹭蹭地回去考虑好几天,“黑尾学长好啰嗦,你这么问的意思是我还能提条件?”
其实她想提的话当然可以,毕竟刚才那些要求已经是做慈善的程度了,黑尾都不知道她图啥。
小林夕还是那句话:“千金难买我开心,钱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我更讨厌有人随便玷污属于我的东西。”比如制造出一个个事故房子的蟑螂们。
如果她真的不想做这件事,当黑尾提出来时就会秒拒。不过好不容易能人生重来,多增加一些有趣的经历也挺不错的吧。
于是十分钟后,音驹高校男子排球部迎来了近二十年第一位女经理。
——
成为排球部经理后的小林夕生活变得充实了起来,由于熟悉排球规则和擅长业务,对工作上手得非常快,并且接手了一部分陪练任务。
没错,陪练。
部员人数那么多,教练要针对每个人的特点进行指点已经比较忙碌了,不同年级、正选替补队员的训练量和内容也有所调整,不可能每次训练都亲自上场,他作为教练更多的是发挥观察改正作用。
于是排球基础扎实的小林夕成了第一个能干预训练的经理,同时改变了的还有运动社团长久存在的前后辈制度。
不论在公司还是校园,她都超级讨厌这种按资论辈的潜规则,别的地方是管不了,在音驹都给她去按实力说话!
面对训练偷懒划水的高三生,小林夕在接球训练中边大力(普通)发球,边学着松田阵平的毒舌样嘲讽,“连接球都做不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音驹排球部?”擅长接球的猫猫队就没你们那么丢人的!
看到高三生故意针对新入部队员、增加他们的打扫训练量时,小林夕火速和教练商讨出了一整套管理制度,轮流值日加惩罚激励,每日训练失误偷懒次数最多的几人追加打扫加练二选一。
整顿社团不正之风,她势在必行!
孤爪研磨刚被高三生故意针对了几次,训练环境就大大改善,因为折磨他的人如今都在被小林夕折磨,堪称天道好轮回。
他现在没觉得不适应音驹排球部了,比起小林夕的可怕,这点不适应根本不算什么。
他并不讨厌这种,可怕。
……除了大力跳发的球和他的发梢瞬间擦过,似乎能在地上打出个洞来的时候,那一刻他确实心生恐惧。
“哇,那边要吵起来了。”吹哨休息时,黑尾耷拉着眼皮站在球场边,望着小林夕和几位高三队员在另一头针锋相对。
和山本猛虎对练用尽体力的研磨拿毛巾盖着脸,想了想,还是犹豫开口:“小黑,不去帮忙吗?”
黑尾有些惊讶地看了幼驯染一眼,无奈笑着摊手,“我倒是也想啊,今天部活开始前小林特地跑来跟我说,如果一会儿吵起来不要劝架,让她多骂两句。”
研磨:“?”
“反正现在挺好的,她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擦汗用的毛巾被晒得干燥柔软,散发着洗涤剂的香味和太阳的味道,黑尾喝了一口被装满的水瓶,更换后的运动饮料味道不错,而且补充能量和水分非常块。
有无经理的区别,是刚入部的这些高一新生无法体会的,高三那些学长也能感受到,所以面对这位经理时才会理亏,吵架都挺不直背。
小林夕很清楚,运动社团里会有不满前后辈制度的人,可这和敢正面跟学长前辈撕破脸皮是两回事,绝大多数的人只能熬或者用惊艳绝伦的天赋实力征服别人。
不过自己又不是正式队员,才不用纠结这些,作为心理年龄的成年人,在她眼里这些家伙只是小朋友罢了,连松田阵平的冷脸都不惧,怎么可能在未成年面前露怯。
因此当他们组团来谴责自己时,小林夕头也没抬一个,思考接下来该做哪项训练,“我所有的决定都是经过教练和顾问老师批准的,如果你们真的反对应该去找这二位,来堵我是觉得软柿子好捏吗?”
她一下挑破了众人的心思,来找茬儿的高三生们面色难看,难以发作,“但你作为高一生,是不是应该对我们尊敬一些!”
“我不是每次见面都有在好好打招呼么,学长?”小林夕抬起脸笑盈盈道,“只是在球场上一视同仁了些,你们难道都不能接受吗?”
她说话的态度、语气以至于表情都很亲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毕竟我给大家创造了更好的环境,不是为了养大爷孝敬的啊。”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对方的痛点,高中生年轻气盛接受不了,立刻争吵起来,引得全场人都往这儿看。
哪怕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话,可是在太吵了干扰大家训练,小林夕的耐心进度条逐渐到达极限,拳头硬了。
黑尾瞅着她表情,赶紧手肘戳了戳幼驯染,“快起来看,那个马上就要来了!”
那个是哪个?
研磨刚坐起来扯掉脸上的毛巾,就看到小林夕忍无可忍地往下指着地面,“这么喜欢装大爷的话小心我明天就把训练馆这块地买下来连夜改成敬老院,方圆十里的爷爷奶奶都接过来就是不收你们!”
研磨:……
黑尾感慨:“哇,好令人怀念的话。”
小林夕爆发完后也不理他们,喊了一声队里的自由人,“夜久学长,要练跳发接球吗?”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已经勉强能将跳发控制在不出界的范围内了。
尽管准确度还是比不上那天一球三连砸中犯人和松田阵平。
夜久卫辅甩甩胳膊,做好蓄势待发的姿势舔嘴唇,“哦,尽管来吧!”
——
五月初黄金周时,音驹排球部组织了为期四天的集训,全体队员都住在社团活动集训用宿舍里。
因为离家比较远,小林夕也住下了,作为全场唯一女性还拥有了最干净安静的一间房。
如今大概也只有山本猛虎会为和女孩子住在同一屋檐下感到兴奋不已,其他人要么是排球笨蛋,要么就已经快被摧残出心理阴影。
尤其是第二天清晨起来长跑体力训练时,小林夕同样换上了运动服和鞋子,在后面盯着他们防止偷懒——她是比不上警校组那几个体力变态的,不过追赶几十个高中男生绰绰有余。
于是吊车尾的几个每次一回头都能看到小林夕宛如追捕猎物的眼睛近在咫尺,吓得马上撒腿就跑,连研磨都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潜力跑到了中游位置,被幼驯染夸了句“今天很有干劲”。
还剩最后一圈时,小林夕停在了起点兼终点的位置,掏出秒表打算记录每个人的时长。
绕丁目跑一圈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大清早的路上也没多少人,她张望四周,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便当盒,打开后里面是好几块稀碎的玉子烧。
都答应弘树了那肯定要练习啊,但想做完美真的好难,昨晚给队员准备晚饭时做了一堆都失败了,味道上没问题,就把样子能看得过去的分了,这些是连她自己都惨不忍睹的。
晨跑体力消耗那么大,她休息会儿缓过来就饿了,正好解决掉不浪费食物。
小林夕像横店影视城那些吃盒饭的群演那样蹲在路边,吃着玉子烧还想下次调味也可以改进一下,自己是甜咸口都行偏咸口,弘树没说过喜好,但聊天那么久能从字里行间推理出来,他更喜欢甜口。
正想得出神,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喂,吃什么呢?”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差点让她打翻便当盒,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松田警官,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吓人啊?”
小林夕扭头仰视卷毛警官,诶,对方今天竟然没穿西装制服,无袖背心加运动裤,瞧着也是出来晨跑的。
没有墨镜西装的加持,他整个人都年轻不少,黑涩会气质淡了,显露出流畅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无袖背心被湿热的汗浸透,紧贴在上半身,隐约能看出劲瘦的腰部轮廓。
他的胸口还在随着喘息微微起伏,额上的汗从卷发末梢滑过英俊硬朗的脸,在下颚线时被男人用挂在脖颈的毛巾漫不经心地低头擦掉。
男性荷尔蒙爆棚。
小林夕情不自禁咽了咽喉间,不单单是因为嘴里的玉子烧。
无袖背心,腹肌和臂肌,被打湿的卷毛,裸臂戴手表……每一点都精准戳到了她的喜好,小林夕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被这么问,松田阵平也很想说,为什么每次见,她不是嘴里塞着东西就是揣着食物正要吃,哪怕是在食欲最旺盛的十来岁青春期,自己都没像她这样吃的不离手。
看她一脸心虚地盖上便当盒盖子,这里面装的难道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被松田阵平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小林夕咳了一声,“松田警官怎么会跑到这里?”
“这里离我家很近。”
对哦,好像就在隔壁丁目,只有几公里的距离,会偶遇的确不奇怪。
因为对方皱着眉快把便当盒看穿了,小林夕只好讪讪地打开来,硬着头皮道,“怎么,没见过玉子烧嘛!”
“……”松田阵平凝视着那堆不成型的黄色物体,心想他见过玉子烧,但画风如此清奇的还是头回见。
小林夕一下看懂了他的眼神,啪地盖了回去,“不许嘲笑我,凡事都是要练习的,等多做几回我也能做出像店里那样漂亮的玉子烧。”
“你做的?”对方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现在早上六点半,整条街都没一家店开着,“就为了大早上跑到这里吃,野餐吗?”
“才没那么闲,我是因为社团活动集训,我现在是排球部的经理呢!”
松田阵平回想起她上次一球送三个人进医院的本事,不解地挑眉,“你不自己上?”
他的想法很简单粗暴,那种跳发多来几次,直接把对面队伍替补选手都干没了,还不是稳赢。
小林夕也很诚恳地望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为了避免以上情况才不自己上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卷毛警官这样抗揍,我还不想成为意外杀人的嫌疑犯。
而且见多了松田阵平西装的样子,她意外地对这种装扮抵抗力有点弱,暂时无法神色正常地去逗对方,很快把头转了回去,往边上小碎步挪出空位,“松田警官不是在晨练么,中途停下来就没有锻炼的效果了。”
这是在让我赶紧走?
对比小林夕平时的状态过于反常,反常到松田阵平都不禁想,是我哪里惹她不快了?
不会是因为刚才对着她做的玉子烧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这样就不开心了?
假如是其他人,哪怕他意识到了也会转身就走,他并不是hagi那种擅长哄女孩子开心并乐在其中的人。
低头看着背对他飞速解决便当盒、穿着印有音驹高校字样运动服的女生,觉得以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一个眼神就受打击吧。
……应该不会吧?
小林夕本来就吃过早饭,几块下去就有点饱了,盘算着剩下的继续当午饭。
然后瞥向杵在一旁迟迟不离开的男人,疑惑道:“松田警官还有其他事吗?”
只见松田阵平在手边缓缓蹲了下来,撇开脑袋看不清表情,别扭开口:“我饿了。”
小林夕脱口而出:“你家楼下的便利店不是24小时营业的么,可以回去的时候顺便买饭团呀。”
“……”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看向手里的便当盒。
呃,警官先生的意思,不会是想吃这宛如被“分尸”了的玉子烧?
但他刚才明明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啊,照常理来讲这盒东西应该不能引起普通人的食欲吧?
小林夕脑海又浮现了那位猫奴大学室友的话:虽然挖空心思让怕生警惕的流浪猫吃东西的过程很有趣,但最幸福的果然是另外一种,每次见面都投喂的小猫咪只亲近你,只对你一个人撒娇翻肚皮,即便你哪天不喂它都会主动过来蹭你裤腿。
这样养熟了的下一步,就是能拐回家喜获一只猫主子啦!
她琢磨,难道是自己一次次投喂的橘子汽水、冰棍、章鱼小丸子、苹果奶油派……不对,最后一个不是。
导致松田阵平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必须从她手里蹭点什么吃的回去?
怎么办,明明才被这身装扮撩到有些动摇,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可爱。
小林夕捂住下半张脸遮掩表情,伸手把便当盒和备用筷子递过去,“请。”
不到十秒,空了的便当盒又回到她眼前。
“怎么样,其实味道还可以吧。”小林夕对这点还是挺有自信的。
“……”安慰的话被抢先一步说出口,松田阵平只能把话和玉子烧一起吞进肚子里,“第一次见敢这么夸自己的。”
“不好吃吗,你讨厌咸口的?”
“可以再夸得自信点,”脑袋被唰地站起身的松田阵平揉了揉,“很好吃。”
大手温度好像能传至肌肤,小林夕觉得自己脸上在发热。
“……小黑,为什么不让过去。”
“哎呀不要过去打扰人家,那边氛围正好呢。”
“什么氛围……?”
小林夕惊觉自己这次出来是干嘛的,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拐角,果然发现了黑尾铁朗标志性的黑色鸡冠头。
两人对视。
她一下站起,从口袋里掏出秒表,冷酷无情开口:“五分钟内没抵达终点的此次成绩不及格。”
她没说不及格的后果是什么,可听见这话的所有人都能想象到,连忙推开了在前面阻拦的黑尾,一窝蜂冲刺过来。
松田阵平看到她变魔术般从那个巨大的背包里掏出许多水瓶分给那些高中男生,接着在表格上记录成绩,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排球部经理”不太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女排经理,可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而且小林夕之前说这段时间黄金周集训住在宿舍里。
眼前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男生,足足二十来人,有几个比他都高,还有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
松田阵平也经历过高中,他非常知道高中男生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过不了审的东西。
小林夕一个人,昨晚和那么多男生住在同一个宿舍。
不是,她怎么做到的,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