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洵在金逸等到了线人的电话,说王东辉露了面,他就留赵炀一个人在金逸等警方。
“……哟。”吴童问:“你可是烧了俞亦安全家啊,人家还能护着你?”
吴童这态度,摆明了知道抓住王东辉也问不出什么,省时间把龙虎间当审讯室用了,王东辉也敞亮,“吴队长想问什么就问呗,我听不懂绕弯子的话。”
吴童抬眼看他,“俞亦安七年前就死了,撒谎也不挑挑人。”
“死之前就是他护着我的,而且……”王东辉眼神晃了晃,继续道:“大企业事情多的数都数不清,有的人为了钱弄死自己全家也不为过,别墅的第一把火就是他点的。”
吴童:“???”
他虽然看不惯俞亦安用假身份进警局,也不认为俞亦安能干出放火烧自己全家这种事。
再说了,俞老董事长就俞亦安那么一个孙子,哪来的家族争权?
谁给王东辉灌输的这么肮脏的思想?
吴童咬牙,“你背后的人这么教你的?”
王东辉接着胡说八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吴队长。”
“我去你妈的无奇不有,王东辉,你是觉得……”
王东辉显然是在用话激他,吴童轻轻搓着冰冷的手铐,收起激动:“有证据吗?”
话音刚落,吴童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他转过脸一看,竟是池洵。
“……”吴童瞪了眼门外的郑康,怎么能放他进来?
池洵眼神都没给吴童一个,深色冷峻地看向王东辉,“别墅失火那天上午,我在市区陪他复习高考,你怎么见的他?”
吴童:“……”
别墅失火那年俞亦安才12岁,参加哪门子的高考?
王东辉转转眼睛,反驳道:“失火时间在下午,难道你下午也在陪着他复习高考?”
吴童:“???”
敢情你他妈都没见过俞亦安吧?
王东辉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见池洵不吭声,他得意道:“接不上话了吧?那天下午他突然跑到承山……”
郑康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口供,实在听不下去了,趁王东辉不注意,两步冲到他面前,一脚踹掉他手里的水果刀。
突遭袭击的王东辉想溜缝就跑,郑康也不是吃素的,踢掉他手里的刀时顺便拽住了王东辉的衣角,王东辉刚往前冲一步,郑康就地蹲下“咔嚓”一声,两只手铐一只在郑康手腕上,另一只则铐住了王东辉的脚腕。
“童子,赶紧给他拎出去,这畜生估计一年没洗脚了,熏死我了。”
吴童走过去拷人,顺便瞥了眼身后的池洵,不看不当紧,池洵半跪在不远处,捡起了郑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抢。
这他妈!
吴童紧张得也顾不得拷人了,跳起来朝王东辉胸口猛踹一脚,踹得安东辉一个没站稳,倒在了郑康身上。
“童子你干嘛?!”郑康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稳,吴童冲上来又要对着王东辉猛踹,好在身后的几位刑警拦得及时,没能让他把王东辉活活踹死。
“炖人家的狗,残害女大学生,放火杀人!”吴童支棱着两条腿骂道:“跑十四年不知道好好反思自己,还他娘的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要不是我家里有套警服在,我他妈现在就宰了你!”
踹一脚可是有三千字检查等着他呢。
吴童也不想这样,可是池洵现在手里拎着枪,刚才王东辉不识趣往俞亦安身上泼脏水,池洵走进来时脸色臭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万一冲动对着王东辉开几枪,不管致不致命,都不得了。
池洵从地上起身,冷着脸走到门后,把枪丢进一位刑警手上,临走之前瞥一眼吴童:“监控室给我留个位置。”
吴童愣愣地站在一旁:“……哦……行……不一起回警局?”
承山开发的事赵炀显然有所隐瞒,池洵准备去拆他的办公室,至于王东辉——
池洵说:“教他这套说法的人,应该是位律师。”
“……律师?”吴童走过来给他开门,伸手请他出去:“了解了,您赶紧下朝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龙虎赌博间,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吴童刚出台球室,接到宋凯乐的电话。
“挺闲啊,不滚去金逸,瞎他妈凑合市局的案子。”
手机离一米远,宋凯乐的咆哮都未减一毫,吴童翻个白眼,“金逸咋了?”
“中队的法医说死者嘴里被塞了一团承山开发报价合同。”
吴童眉心一跳,“俞亦安不是死了吗?没他的签字,承山怎么开发?”
“所以才让你赶紧去看看。”宋凯乐说:“合同记得发给我。”
吴童还想问问什么情况,宋凯乐就挂了电话。
他搓着寸头,打开手机,拨出肖果的电话。
“哇靠老大,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肖果率先开口,“我和小白来金逸找丁言,你猜怎么着,金逸的董事长梁远耀死了,嘴里还有一份……”
“听说了。”吴童叉腰站在台球厅门口,看着市局的警员们押王东辉上警车,说:“你和小白看到合同了吗?”
“看到了。”
“谁的签字?”
肖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俞亦安。”
“……”吴童又问:“日期呢?”
“七年前的2月份。”
吴童:“……”
“对了老大,新入职的方老师今天早上去警局了,要让他一起过来吗?”
吴童早就想会会俞亦安了,“必须去,合同先发给我,我一会儿就到。”
电话刚挂断,微信里就跳出四五条消息,均是图片,吴童低头看合同细节,未看两条,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儿哄闹。
一抬眸,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十几个糙汉,火星撞地球似得往警车上挤。
吴童一惊,撒腿跑过去帮忙,还没跑到警车旁边,乱哄哄的糙汉们四分五散的朝不同方向跑了。
连同王东辉也不见了。
清明中午12点整,俞亦安关掉了监控。
他重新打开一张新页面,登录警局内网,戳出池洵两个字,一摁回车键,屏幕上详细记录池洵入职警局的所有记录。
俞亦安托腮细细看起来,扫到“法医”两个字,他眼睫眨了眨,当年池洵进医科大时的专业明明是临床医学。
“不仅换了专业。”俞亦安关掉电脑,自言自语道:“脾气还变差了。”
“丁零零——”
手边的白色固话再次响起,俞亦安简单扫一眼来电号码,缓缓接起,“你好,工区分局。”
“方老师!”肖果激动道:“我就猜到你还没走。”
“有急事?”
“有案子,在金逸,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想到那通报警电话,俞亦安问:“通知吴队长了吗?”
“老大在赶来的路上了,还是他让我问你要不要来金逸的。”
俞亦安挂了电话,吴童居然没有去找邱明?
工区分局距离金逸十几公里,平时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今天是清明,导航里的路况堵成了鸡血红,为了早一点赶到金逸,专案组的协调员宫凡心拿出小警笛扣在车顶,在一阵刺耳的滴呜滴呜声中,白色警车冲进了主道。
一条街还没过,副驾驶上法医姜城往耳朵上挂起塑料袋,像是随时准备要吐,看得俞亦安一愣一愣的,“您……晕车?”
“对啊,前庭功能比较敏感,一坐车就晕,老毛病了。”
俞亦安还没和晕车的人坐过一辆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不忍睹的画面,他下意识地去摇车窗。
驾驶位的宫凡心些许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大笑道:“方老师别紧张,姜叔坐我的车从来都不会晕,保证到金逸这车里都是香喷喷的。”
等俞亦安默默收回手,姜城也跟着笑起来,“不过还是得挂个袋子防着点,我可不想半路被你们扔下车。”
那也不至于扔下车,俞亦安想了想,说:“我知道有款药不错,晕感可能无法避免,至少能抑制一上车就想吐,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我什么药都试过,都不管用,你说的是哪款啊?”
“新药,刚上市。”俞亦安说:“名字我不记得了,您可以去药店问问,他们会推荐。”
宫凡心接话道:“姜叔,你之前不是说,漉城有一大半的药店都是你小徒弟家开的吗,问问他不就行了?”
这话不知道触到了姜城哪根神经,宫凡心刚说完,姜城”呕“一嗓子,早晨吃的包子吐出来了,“是啊,我可以有空问问池洵,哕……哕……”
闻到味道,宫凡心胃里一阵翻涌,连忙从杂物匣里捞出个塑料袋挂自己耳朵上,又怕后座的俞亦安跟着吐起来,摇开了所有车窗。
其实俞亦安早就用针织外套的领子遮住了口鼻。
“方老师……”宫凡心憋着气说:“你要是受不了,我可以路边放你下车,你打车去金逸。”
俞亦安淡淡摇头。
他想不通姜城为什么早不吐晚不吐,偏偏在提到池洵的时候吐。
金逸的写字楼一共三十六层,装修风格偏创意型,灰色调加上反光的全景玻璃,透着满满的精致范。
宫凡心蹲到花坛边去吐了,姜城着急去尸检,俞亦安走得慢,半响才走到正门口。
进大厅,身后陡然冒出一道声音来。
“这装修比附近的y集团园区差远了吧?”
他转过身一看,来人是吴童。
俞亦安浅浅打量着他,此人看他的眼神比监控里的敌意还要大,假装不解道:“吴队长?”
吴童冷哼一声,“老宋年纪大了犯糊涂,我可不糊涂,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蒜。”
俞亦安缓缓往电梯方向走,“吴队长很喜欢开玩笑。”
吴童以前办案见过不少公司老董,有七八十高龄的,也有继承家族生意的年轻人,前者气质老成,后者眉眼里全是精明。
他打量着俞亦安,明明照片上就是一个富家小伙儿,一点也不像个商人,现仔细一看,不仅老成精明两者兼占,还多了几分读书人的文气。
难道是以前年纪太小?
还是照片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吴童更信后者,因为文气根本不可能体现在俞亦安身上——
俞亦安刚出生那会儿,俞老爷子连办了三个月的喜宴。
为了给他取个好名字,请了不知道多少位算命先生,最后找了好几桌故友出了一晚上的主意才定下来。
他会开口叫爷爷那天,俞老爷子开心的爬了好几座名山去给他祈福。
却给他祈出了病——懒。
俞亦安从学会走路起,两条腿成了摆件,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就不站着,一天24小时有18个小时都在睡。
还干什么都磨磨唧唧,吃饭弄掉了勺子都得捡两分钟,写个字要花五分钟,爬台阶也比正常孩子慢五倍。
这病只能自愈,可俞亦安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一直都不改,导致到了读书的年纪,也没办法像正常孩子一样去学校。
俞老爷子只能请家庭教师,可是家庭教师们一听他写个字要花五分钟,转头就跑。
俞老爷子觉得老给他换老师也不行,准备亲自上手,他花半年时间研究了一整套课程计划,开始了给俞亦安的多元化教学之路。
这货在学校待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也就是应付考试。
所以,哪来的文气?
两人在电梯前停脚,吴童收回目光,语气认真道:“王东辉跑了。”
“跑了?”俞亦安倏地一掀眼帘,“那个被通缉十四年的罪犯?”
吴童一眼不眨地盯着俞亦安的侧脸,想从他的神情里瞧出一些端倪来。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有十几个酒鬼,撞散了押他上车的警队,王东辉也跑了。”
俞亦安半信半疑地看过来,“那群酒鬼呢?”
“老郑在追捕。”
电梯到了,俞亦安慢吞吞地走进电梯里,摁下35的数字。
吴童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极冷,“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