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屿菩走上阴森狭窄的楼梯, 这里的阶梯似乎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黑色的羊毛丝绸裤沾上了不少灰尘。
他来到小隔间面前, 推开门。
谢璟言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 半身虚弱地靠在墙体上。
他劲瘦的身躯布落着长短不一的深红血痕,漆黑的瞳孔有些涣散,薄唇沾染着溢出的鲜血。
何屿菩漠然地俯视他, 淡道:“爬过来。”
话语刚落, 谢璟言的身躯微弱地动了下,泛白的薄唇紧抿, 长睫微颤, 似乎是收到了不可违抗的命令, 竭尽全力想做出回应。
但极为严重的伤势让他动弹不得。
何屿菩面无表情地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确认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才不得不皱起好看的眉头, 走进脏乱的小隔间。
原身船长自小尊养处优, 所有的用度都是顶配, 就连生活的空间, 空气都是经过再三过滤净化的。
因此当何屿菩走进小隔间后, 厚重的灰尘让他身上极为不适,娇贵白皙的皮肤顿时泛起红点,像是有万千蚂蚁顺着肌肤四处攀爬。
何屿菩没有分散心思去理会这异样,他屈身在谢璟言面前, 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 放在对方的脖子上
他不断收紧指骨关节,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何屿菩撩起视线, 冷漠地看着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
然而谢璟言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双目紧阖,呼吸极为微弱,对外界的危险毫无抵抗力。
何屿菩淡淡地垂眸看他,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谢璟言这种能轻易斩杀无数鬼魂,甚至能自由出入副本的顶级高等玩家,不应当在赌博空间站沦落成这副模样才对。
但对方如今不仅弱成了这般模样,还对敌人的接近毫无察觉,甚至性命被威胁都没有反应,完全不符合谢璟言的作风。
赌博空间站,从另一种含义来说,算是另类的休息站,没有怪物的存在。
但总不可能是赌输了被人打成这样吧......
感觉有点不爽。
何屿菩长睫半掩,看不清蓝眸中的情绪,掐着谢璟言的脖子,泛白的指尖不停地加重力道,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要是真这么废物,还不如去死。
谢璟言苍白着脸,很轻地闷哼了声,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下。
狭小的房间内,可怖的死亡气息在不断蔓延。白光陡然浮现,字幕略显刺眼,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啧。】
【小狗去哪里玩了,怎么这么脏,身上血腥味几乎覆盖了整个屋子,真不想承认它是我的狗。】
【但没办法,谁让我是负责任的主人呢,就先治好它,然后再给予一点小惩罚,让它谨记下次不能随便乱走。】
字幕刚消失,系统疯狂闪烁,耳边是尖锐刺耳的警告。
【警告!】
【警告!】
【系统检测到玩家何屿菩当前行为不符合人物设定,判定为ooc,角色进入抹杀阶段】
【现在开始10s倒计时】
何屿菩掀起眼皮,毫无征兆地松开了钳制住谢璟言脖颈的手,任由对方跌倒在地,发出发出闷重的声响。
谢璟言分明已经在死亡边缘了,气质上特有的危险性却没有丝毫减少,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从而持刀反杀的恶徒。
何屿菩看了眼系统的红色倒计时,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骨瓷般的指尖,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强行压抑住悬在心中的杀意。
系统倒计时在“1”停住了,系统停止发出红色闪烁。
【玩家已解除ooc危机,请继续保持状态】
若不是因为系统的ooc警告,还有进游戏前算到的卦象,何屿菩现在就杀死这个令人厌烦的家伙。
不过现在的情况变麻烦了。
字幕的出现,证明谢璟言在原身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何屿菩心中预估的数值。
他没办法下死手。
何屿菩垂下漂亮的眼眸,再次下命令:“过来。”
然而对方毫无反应,深红的血液在地上形成小水洼,呼吸几乎是细微到忽略不计。
不会真死了吧?
何屿菩皱起眉头,勉强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掀开对方身上的衣物,手不经意碰到了谢璟言脖颈上特制的狗圈。
也是这一瞬间。
他鼻息间的血腥味加重,肩膀传来致命的疼痛感,被股外力撞击,身体狠狠地砸在地上。
只见原本濒死的谢璟言,不知何时睁开漆黑的双眸,将何屿菩扑在地上,坚硬的牙齿直接冲着他咬了下去,似乎想要将何屿菩的骨头咬碎。
草,他就知道这家伙在装死!
何屿菩掏出腰间的枪,正准备扣动扳机时,一滴炙热的液体掉落在他皮肤上。
白皙的面容掠过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这家伙还在重伤状态。
何屿菩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能承受住这一枪,只能无奈放弃。
他闷哼了声,不发一语地用力推着谢璟言,却推不开,只能硬生生承受着骨头传来的钻心疼痛,疼得眉头紧皱。
何屿菩转头去看去。
微弱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只见谢璟言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脸白得不像话,整个人似乎是失去了颜色。
谢璟言已经失去理智了。
如今的反击不过是依照本能行事,身上独有的孤傲不允许他成为别人的奴隶。
何屿菩脑海中掠过原主的记忆,在他来之前,不听话的谢璟言就已经遭受过原主的虐待了。
但无论原主用什么手段折磨他,用什么办法逼迫羞辱他,都无法让这个桀骜的怪物低下头颅,彻底臣服。
这是为什么谢璟言在原主心中地位极高的缘故,他的傲气引起了原主的胜负欲,越是不肯求饶,原主越是折腾他,恶性循环。
何屿菩深吸了口气,收敛起伤害谢璟言的念头,勾着似是而非的纵容,轻笑一声:“这是在向我抱怨不满?”
记忆中恶毒的责骂没有出现,谢璟言眼神顿了下,但他无法过多地思考,筋骨和内脏都破损得厉害,躯体的自愈能力跟不上。
但这道声音,他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在很久很久之前,还没进入游戏的时候。
何屿菩敏锐地捕捉到了谢璟言眼神变化。
他温和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唇角勾着温和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点适当的心疼:“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我带你离开,给你治疗伤口。”
谢璟言迟钝偏过头,跟他对视。
旧灯泡发出微弱的光,透过飞扬的尘土,均匀地落在两人身上。
何屿菩如羽的长睫微颤,像月光般的白发丝随意地耷拉着肩上,漂亮的眼睛沾了点危险性,正冷静地看着他。
像是只早已露出獠牙的小猫,却还乖巧地站着原地装无辜,准备随时给猎物致命一击。
谢璟言看见这张瑰丽的脸,顿时从幻觉中回归现实,丧失的理智也恢复了不少。
他的记忆没有被系统抹去,自然能轻易地认出这个漂亮的小美人是谁。
对方不是赌博空间站的骄纵恶毒船长,而是从上个副本追过来的漂亮小金丝雀,一个能成为NPC的特殊玩家。
只不过对方来到这个地方,又转换了身份,这次的NPC身份不是金丝雀了,而是船长,也是他身份卡的主人。
而依照原本船长的人设,是断然不会杀他的,这也代表着何屿菩会受到人设牵制,无法杀死他。
谢璟言确定对方无法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后,收起咬住何屿菩肩膀的利齿,细微喘息休息着。
他这次伤得实在太重了,不过是咬了何屿菩一口,就耗尽了大半力气,脑海中不停地响起鸣声,意识也变得迟钝起来。
何屿菩用力地推开他,伸手擦了下肩膀不断渗血的伤口,撩起视线看着对方,有着指责的意味。
谢璟言扯了下唇角,也是似笑非笑地看了过去,带着少许挑衅的意味。
又是一个想把他训成狗的。
何屿菩淡道:“走了。”
谢璟言挣扎着起身,下一秒,空荡死寂的隔间内,回荡着响亮的巴掌声。
只见何屿菩高扬着白皙的掌心,毫不犹豫地扇了过去。
谢璟言唇角溢出血液,偏着侧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楞在原地,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声抬眼,漆黑的眸子沉了几分,攒着极为可怖的杀意。
“连主人都敢咬,看来这段时间太纵容你了,让你这么放肆。”
何屿菩不悦地看着对方,肩膀的牙印伤口因为被扯到了,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这一巴掌,是先教你点规矩。
“别待会回去的路上,让外人嘲笑这是条没教养的狗,丢了我的脸。”
谢璟言偏着脸,眼底漆黑一片,似乎在酝酿着杀意,他气息沉重,半晌没有说话。
“我的本意不是打你,而是教你规矩。”
何屿菩揉着泛红的掌心,眼底尽是嘲弄的笑意:“毕竟你是我最心爱的宠物,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谢璟言嗓音沙哑,冷笑道:“最心爱的宠、物?”
何屿菩没搭腔,轻抚过对方俊美的面容,手指往下勾住谢璟言脖子上的狗圈,伸手拉住上面的锁链。
“你敢?!”
谢璟言被扯得身形一动,脖颈顿时留下印痕,是锁链的模样。
何屿菩收紧指骨关节,拉着锁链的手加深力道,拖着他就往外走。
锁链是被威斯纳亚特殊制作的,各个方面都被加强了,尤其是结实程度。再加上谢璟言重伤在身,根本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
谢璟言的脖子留下极深的印记,是锁链的形状,不断收紧的狗圈让他扬起纤长的脖子,几乎无法呼吸。
何屿菩压根不管他,拉着紧锁链,硬生生拖着他走了十几米,这才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见谢璟言惨白着脸。
即使皮肤在地上磨损,疼成这样了,谢璟言也只是咬紧牙关,将所有声音硬生生堵在喉咙眼。
维持着独有孤傲的骨气。
何屿菩见他这样痛苦,弯起漂亮的眼眸,屈身问道:“还敢咬主人吗?亲爱的小狗。”
看似是在质问小隔间里发生的事。
但谢璟言知道,对方是将上个副本受过的伤害全部报复回来。
被夺走的神级道具、被迫离开的玩家阵营,还有差点留在上个副本的命。
谢璟言像是笑了,扯了下唇:“抱歉,我的主人。”
何屿菩讶异地挑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瞬息间,谢璟言毫无征兆地拔出绑腿带中的三棱/军刺,带着股压迫人的狠劲,用尽全身的力气,手劲下压,刺向何屿菩的心脏。
何屿菩瞳孔收缩,几乎是同时往后退一步,但还是晚了,胸前被化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血液染红了白色衬衫。
痛觉卷席了神经中枢,他沉沉地呼了口气,接连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谢璟言,眼底掠过不明的情绪。
他失去意识之前,声音很轻:“你也配?”
谢璟言拼尽全力反抗给出这一击后,眼前漆黑一片,身体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
何屿菩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谢璟言,此刻心底涌上的不止是杀意,还伴随着不明所以的欣赏。
谢璟言,蛮有意思的。
何屿菩喜欢这种有骨气的恶犬。
但他身边不需要这种不听话的狗。
所以,何屿菩会将它的脊梁骨踩碎,折断那身傲骨,让对方心甘情愿匍匐在他脚边,奉上忠诚。
训犬之路任重道远。
何屿菩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谢璟言的脸,而后勾起旁边的锁链,冷漠地将他拖着走。
于是维斯纳亚的大理石走道上,从木梯上的小隔间到豪华奢侈的船长专属房,落着一道极长的血痕。
触目惊心。
*
何屿菩扯着锁链,将失去意识的谢璟言拖到洗浴间。
在柔和的黄色灯光下,何屿菩清楚地看到对方身上长短不一的血痕,有的血肉外翻,甚至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可见谢璟言在他到来之前,受到了怎样的非人虐待。
那人分明是下了死手,若不是谢璟言本身的自愈能力极强,恐怕撑不到何屿菩来见他。
究竟是谁做的?
首先排除原船长。
何屿菩继承了NPC身份的同时,也继承了记忆,原船长并没有做过这种事。
难道在这艘船上,难道还有比谢璟言更厉害的玩家存在?
可何屿菩记得上个副本沈巍然说过,谢璟言是游戏中排名第一的玩家,跟第二名几乎是断崖式的实力差距。
何屿菩倚在洗手台休息,他将谢璟言拖过来花了不少力气,细嫩掌心被锁链磨得发红,另一只手轻轻地揉着。
他瞥了眼谢璟言。
要不是何屿菩在拖谢璟言来的路上,买了点回复血量的道具,恐怕地上昏迷的俊美男人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安静的浴室内,暖黄色的灯光让人心安。
何屿菩因为体力消耗太多而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他看了眼身上的血迹,转身从浴室门内拿了花洒,将皮肤上的血渍洗干净。
衣服湿透了,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劲瘦好看的线条,柔光覆在他身上,恍若从雾气弥漫仙境中现世的新生神明。
纯金打造的奢侈花洒被何屿菩单手拿着,对准躺在地上的谢璟言,毫无征兆地将水流开到了最大。
强劲的细水柱冲刷着谢璟言的身躯,血液混着自来水蔓延开来,腥甜的血腥味在浴室中蔓延,鲜红的血水衬得何屿菩整个人白如雪。
冷水在谢璟言皮肤上流落,再加上浴室内本就开着空调,他本就因失血过多而体温较低,此刻更是如同身陷冰川,冻得长睫微颤。
谢璟言艰难地动着指尖,似乎是难受到了极点。
何屿菩看见了,但没在意,他漂亮精致的眼眸掠过残忍,将冷水浇在谢璟言脸上,看着他因为窒息而起伏的身躯,心情有些愉悦。
他控制花洒的神情非常认真,像是仔细在清洗心爱的玩具。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等到谢璟言身上的污秽跟血迹都冲刷得差不多时,何屿菩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
他让对方背靠着墙体,用细腻的毛巾将谢璟言身上的水渍擦干,甚至仔细到每一根头发。
谢璟言嘴唇泛白抿紧,虚弱地靠在墙体上,轮廓与五官像是神明按照绝对比例雕刻出来的,并不是讨好性的美貌,而是带着高雅与侵略性。
整个人如同俊美蜡像,毫无生机。
何屿菩的视线落在对方紧闭的长睫上。
怪不得原主会那么喜欢谢璟言,确实好看得不像话。
他单手钳住谢璟言的下巴,指尖在对方的簿唇上掠过,而后指尖勾住狗圈,将整个人拖着走出浴室,狠狠地丢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何屿菩拿过谢璟言狗圈的锁链,将他栓在墙角处。
小狗嘛,好看不够,还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