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头疼欲裂,她站在一群魔修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吃殆尽。
而事实的确如此,樊越提着长矛向她走来,许愿想,她大概就要葬身于此了。
谢燃……谢燃会来吗?
这是许愿最后一个念头,因为她还没等那长矛接近她,便彻底晕了过去。
樊越啐了一口,轻蔑道:“软弱无能的妖修!连赴死都不敢!”
他提起长矛,就要往许愿身上扎去——
下一秒,一道魔气袭来,生生将他手上的长矛劈成两半。
樊越大惊,他抬头看向魔气的来处,只见正门已轰隆大开,周身缠绕着黑色魔气的谢燃站在那里。
他身形高大,面色极差,右手处聚集的魔气颤抖着逃窜,满室的魔修纷纷伏下身磕头。
樊越是谢燃名下大将,他自认自己在除害,于是不卑不亢地道:“尊上何意?这长矛可是您百年前赐我的……”
谢燃一步一步地走到承华殿中央,微微抬手,躺在地上的许愿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捞起。他身后跟来的卫柳接住这柔若无骨的小姑娘,立刻带着她离开了承华殿。
“无妨。”谢燃阴鸷的眼神盯着他,“你日后也用不上这武器了。”
樊越站着,断裂的长矛就在他脚下,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
而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汹涌的火光忽地从他的脚尖燃起,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啊啊啊啊啊——”樊越尖声大喊,他身上的火焰是诡异的灰绿色,大殿内围观之人无不震惊——这是谢燃的本命心法,幽冥之火!
满室寂静,只有樊越在痛苦地嘶嚎,谢燃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他便已经完全失态,皮肤被炙烤得裂开,黑色的血液流出,方才还威风凛凛的魔将此时屁滚尿流地在大殿中求饶,丑态毕露。
“尊、尊上……饶命啊!!”
谢燃眼中映出男人扭曲的面庞和灰绿色的火焰,他微笑着欣赏着这一幕,道:“真是软弱无能,连赴死都不敢。”
樊越什么都听不清,只是本能地求饶:“……不敢,不、不敢了!!”
谢燃长袖一挥,火焰偃旗息鼓,他厌恶地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那具皮肉,道:“扔去幽冥。”
无人敢求情,樊越被抬走,大殿内的一片狼藉很快被人清理干净。
一刻钟后,谢燃坐在主位,甩开擦手的帕子,承华殿焕然一新,方才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的阴沉双眸扫过承华殿内的魔修们,他们皆是不敢有半句闲言,畏惧地伏在地上。谢燃的眼神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赤炎身上。
他冷笑,刚要发作,却在此时接到了卫柳的传音。
——
许愿昏昏沉沉地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谢燃风尘仆仆地从外赶来的身影。
她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只听见卫柳跪在地上,同他说什么“寒毒”“天罡殿”“发热”之类的词。
谢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魔气忍不住地从袖口泛出,又很快被他控制了回去。
许愿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才稍稍清醒过来。
谢燃来到了她身边,有力的手臂撑着她的后背,让她慢慢坐起。
他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硝烟味,又呛又涩。
许愿一恢复一点意识,便立刻抓住他的袖口,“葛、葛宁!咳咳咳……”
她又弯着身子咳嗽,想到刚刚那个魔将说的话,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葛宁死了……”
谢燃皱着眉,抚上许愿的背脊给她顺气,他显然忘记了那是谁的名字,问道:“这是谁?”
许愿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我……你走之前,我求过你的!”
谢燃这才稍稍记起那个小女孩,他叹了口气:“我已派人送她去找人,但毕竟无法事事照看……”
许愿愤怒地打断他:“她被人乱棍打死!她、她还那么小!”
谢燃闭了闭眼,忍下心中汹涌的情绪,伸手触碰她的发顶,道:“你若喜欢和这样的小孩玩,我再找几个来陪你就是。”
“啪”地一声,许愿将他的手打开了。
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连立在一旁的卫柳也大气不敢出。
许愿气得单薄的胸膛不停起伏。葛宁的死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恨恨地说:“你,你们这些人……”
许愿话音一落,谢燃身上的魔气瞬间从袖口中漫出,他身上的气味让许愿想起刚刚在承华殿中的一幕,以至于对他也有了点抗拒,不禁背过身去。
“呵,我们这些人?”谢燃神情冷了下来,他抓住许愿的手腕,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你将我看作什么人?肮脏的魔修?”
“这样久未见,你第一句话便是同我说那不相干的小孩?”
“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小孩!”许愿下意识地反抗,可手腕却被谢燃握得死死的,“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谢燃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你一只妖,还能和魔修做朋友?”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妒意,“你有我便够了,跑去外面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许愿脸色苍白,牙尖死死地咬着下唇。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如画的外表下,装着的是一只怎样疯狂的野兽。
“放开我!”她垂下眸,泪珠不禁滚落。
“不放。”谢燃声线绷紧,“还有,你之前为何要去天罡殿?”
“不是我想去的!”许愿双眼含泪怒视着他,“你这也要怪我吗?!”
“我交代过你,不要到处乱跑。”他冷冷道,“天罡殿离满月阁甚远,他们还能到此处抓你不成?”
许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嘴唇颤抖,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了。
半晌,她才憋出来三个字:“你走开!”
许愿本就在发热,这一番争吵后她力气用尽,差点就喘不上气来。
卫柳在旁观察,见状不妙,连忙上前劝道:“尊上,先让姑娘休息吧。”
许愿已经不想管他,软软倒在了床上。
卫柳趁机唤来女医,一片忙乱中,许愿昏睡过去,她手腕上灼热的温度也慢慢消失了。
深夜,卫柳提着灯笼走在谢燃身后,她道:“尊上明明是担心许姑娘,又何必言辞激烈。”
谢燃抿着薄唇,不发一言。
卫柳觑了一眼谢燃的神情,小声劝他:“许姑娘之前就在承华殿受了惊,还在病中……”
“不必送了。”谢燃声音冷冽,打断道,“回去照顾她。”
卫柳迟疑道:“那您……”
“我去一趟天罡殿。”谢燃说。
卫柳叹了口气,尊上完全不会哄人,他刚刚在承华殿救下许愿,又匆匆赶过来,分明是担忧极了。可他绝口不提帮许愿出头的事,偏要冷着脸训人。
结果吵到了这样的地步。
谢燃丝毫不顾现在已经入夜,径直前往天罡殿,将赤炎揪了出来。
“尊上。”赤炎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
谢燃神情森然,开口:“你倒是好本事,能让樊越拿着刀替你杀人。”
赤炎垂着头,“尊上,我不明白尊上在说什么。”
“我与樊越向来不和,上次因战事争吵后,他强行查看了我的记忆,我至今仍修为受损。”
“我知道尊上看重那兔子,我要想借刀杀人,何必传信给您?”
“是么?”谢燃一双眸乌沉沉的,其中一枚眼瞳在暗夜里泛着隐晦的墨绿,“若是如此,他怎么没将细作的事一并说出来?”
咒女之事骇人听闻,或许还能被压下去,而若是细作一事被公之于众,证据确凿,恐怕会引发魔将们暴动。
赤炎向来圆滑,惯会在过线的边缘横跳。如今不仅挑拨了他与许愿的关系,还让他在暴怒之下处理了他的死敌樊越。
此人留不得。谢燃已起了杀心,他衣袖翻飞,手中魔气忽然聚起,然而很快,一道幽幽的凉意横亘在了他与赤炎之间。
谢燃抬头,谢夔正站在他的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