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皆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有凤姐儿反应最快,厉喝一声,指着赵姨娘道:“什么了不得了?”
探春也反应过来,说道:“姨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哭哭闹闹的……”
赵姨娘身子一抖,朝着探春狠啐一口:“我肠子里怎么就爬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你还有脸装没事人!”
又朝着王夫人死命磕头,声泪俱下:“太太,你评评理,世上哪有这样的亲姐姐,成日里盘算着往死里踩自己的兄弟……”
探春这才明白过来,赵姨娘是冲她来了,气得脸通红,站起来道:“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环儿学也不上,书也不念,就整日在外头胡混,难道只我一个人瞧见。姨娘不说管教环儿,反到太太这里来作践我,是什么道理?”
王夫人数了数手上的佛珠,不着痕迹地看了凤姐儿一眼。
凤姐儿立刻会意,冷笑道:“赵姨娘,你也太不可理喻了,环哥儿不学好,你不反省自己,却怪三姑娘生事。我看,环哥儿这么不上进,都是你调唆坏的。”
赵姨娘暴跳如雷,抹了抹眼泪鼻涕,指天发誓:“天理良心啊,环哥儿怎么不学好了,怎么胡混了?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睁眼啊,青天白日的,就有人空口白牙颠倒黑白。”
探春气得浑身发颤,捏着帕子:“环儿又不上学,成天不在家,不是游心放荡的在外胡混,又能是为什么?”
“为这个。”
赵姨娘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举着就朝探春狠狠砸过去。
平儿见势,连忙拉着探春避过,嘭的一声,一个偌大的桃子砸在墙上,汁水朝着四周飞溅,掉在地上,蹦跶了几下,甜甜的桃子味道在屋中弥漫。
赵姨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高声叫喊:“我可怜的环儿啊,只不过想讨自己亲姐姐的喜欢。见着自己姐姐给宝玉做了鞋又做衣裳,羡慕的不得了,也想要一双儿,偏是得不着……他懂个什么,人家哄他,说他姐姐给宝玉做,是因为宝玉送了玩意儿换的,他就当了真……这是永平府的桃子,环儿精挑细选从外头买回来……他哪晓得他姐姐在太太跟前编排他……”
平儿素来聪明,听见赵姨娘胡扯到了宝玉,又提到探春给宝玉做鞋之事,颇有些厚此薄彼的意味,唯恐事儿闹大,再扯出别的事儿来,忙出来息事宁人。上前对着赵姨娘,轻声道:“原来是误会。我劝姨娘也消停下来,好好说话,太太岂是那不讲理的人……”
赵姨娘却不理会,径直抹了抹脸,拍着胸口,继续大哭大嚷:“宝玉是哥哥,环儿是弟弟,给宝玉做东做西,再好的东西也舍得……到了环儿,就冷着一张脸,动不动就甩脸子,说环儿难道没有做鞋做衣裳的丫头婆子?环儿什么气没受过呢……”
接着,又破口大骂贾环:“没出息没气性的东西,谁叫你去买东西来着!你配穿人家做的东西么?人家眼里几时有你来着?宝玉地上捡根草,那也是宝贝!”
探春深觉羞辱,气得嘴唇发抖,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泫然欲泣。
凤姐儿瞧着心疼,轻拍了拍探春的后背,她素来与探春要好,又厌赵姨娘胡搅蛮缠,朝着赵姨娘啐了一口,骂道:“好个没脸的东西,越发说起劲儿了。他们小孩子家们,爱和谁好,不和谁好,凭是怎么着,与你有什么相干!”
因又吩咐平儿道:“平儿你去把环儿和琮哥儿叫来。”
见着凤姐儿动了真火,赵姨娘也不敢再造次,从地上爬起来,小声的抽泣着,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在赵姨娘房中,地上堆着几筐果子,贾琮指派着丫鬟们:“找些竹篮子来装,里头多铺些叶子,别压坏了。”
一边说着,贾琮顺手拿了一串葡萄,捏了一粒,放入口中,满足的嗷呜一声:“好甜。”
葡萄酒的制法好像也很简单来着,哪天找个机会试试?
随手拍了贾环一下,将葡萄递过去,淡定地表示:“这个葡萄好甜,你尝尝?”
贾环抓了抓头,坐立不安,仿佛是即将上刑场的犯人,听见这话,贾环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贾琮已经将葡萄递过来了,贾环呆了一下,手一抖,险些没接住,葡萄掉了几粒在地上,滚落几圈,便不见了。
贾琮眯了眯眼,随口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话才出口,就听着丫头们说平姑娘来了。
“二太太和我们奶奶请两位哥儿过去说话。”平儿不愧是俏平儿,一进屋,贾琮便觉屋子都亮堂了不少,温柔如水的大美人,贾琏真是好福气。
贾琮当即上前,笑着拉了拉平儿的衣袖,神色极其自然地撒娇道:“平姐姐,吃果子。”
平儿乐了,嘴角翘了翘,道了声:“多谢。”
到了王夫人住的上房,只见得银红石青秋香等颜色陈设。临窗大炕上,王夫人一身灰暗色调的衣裳,面目慈和,手里捏着佛珠儿。
旁边站着一个美艳动人的红衣少妇,柳眉带煞,星眸含嗔,令人一望而生怯。
贾琮不由得再赞一声,一个如火中玫瑰,一个似水边青莲,贾琏上辈子是救了佛祖,还是渡了安拉,要修多少世功德,才能修来这么两个绝色佳人当老婆。
有了这么两个大美人,贾琏居然还去搞基,真是让人迷之不解。
“……你们在外头做什么去了?也别说什么买果子的话来哄我。你们出门身边总有人跟着,多早晚出去的,门上也有人见着,你们外头的事,我只要找人查问,没有不水落石出的?”凤姐儿柳眉倒竖,威风凛凛地喝道。
贾环最畏惧凤姐儿,听见这话,胆战心惊,脖子一缩,垂下头去,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贾琮却笑嘻嘻地截过话头,上前道:“回嫂子的话,本来不是去买果子的。是去买字帖儿。只是三姐姐用的字帖太贵,我和环哥儿寻了好多天,都买不起……倒听了好多故事,吃了好多碗豆花馄饨。”
丫头们扑哧笑了,平儿也在旁抿了抿唇,扶了扶头上的珠钗。
凤姐儿满心无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禁暗啐了一口,赵姨娘还能养下的种子,在外头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
不过凤姐儿转念又想到,赵姨娘是个小气的性情,贾环也不大气,往常跟着小丫头们赌个骰子,输了一两百钱,都要耍赖半天,如何现在竟这么大方么?
里头定有缘故。
凤姐儿不得不又冷下脸来,问道:“你们哪来的钱?”
贾琮非常自然,非常大气道:“老太太和二太太给我的啊!”
王夫人听了,疑惑道:“我几时给了你钱?”
贾琮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二太太上回给我的荷包里的。”
王夫人这才想起来了,点头笑道:“哦。你那天上学去,我给的那荷包,里头是有两个锞子。”
平儿奇怪了,用帕子掩口笑道:“二太太给你的钱,你为什么要给环哥儿?”
贾琮顿时忧郁了,叹了一口气:“我输给他了呗。”
探春听了,冷笑道:“听听,越发出息了,都骗起自家人来了。还说没带坏好人。”
“这怎能是骗?”贾琮不满地看了探春一眼,拍了拍了胸口:“男子汉大丈夫,一诺重千金,愿赌服输。况且钱是我们一起用的,买什么东西,也是我们一起商量过的……环哥儿还教我写字呢。”
凤姐儿气乐了,敲了贾琮的脑袋一下:“你还一诺千金?小小年纪,不去上学。叫你哥知道了,非把肠子给你踹出来。你明儿再往外跑,我告诉学里,叫人把腿给你打折了。”
贾琮委屈地扁了扁嘴,鼓起小脸:“我哥要踹我,我不知道跑啊。嫂子要让人打我,我我我……就去揪大姐儿的辫子,哼!”
贾琮才不怕贾琏凤姐儿呢,穿越者就这点好,什么黑材料都知道,惹急了他,翻出材料来。
呵呵。
说要整得人上吊,那就绝对不会让人有跳河的机会。
凤姐儿眼睛一瞪,啐道:“你还能耐啊!都学会欺负侄女了。你敢动大姐儿试试。”
平儿忍不住笑了:“琮哥儿还是个小孩子性情。”
贾琮借机凑上去,嗅了嗅平儿身上的味道,好奇道:“平姐姐身上好香啊!味道淡淡的,但是好好闻!”
平儿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回答:“我又不熏香,只是沐浴时用了块立白花香皂,想来是那个的香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