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是知道这个世界里小哥儿的地位是有多卑微的,否则也不会几两银子就能断送一生,这些偏见总是带着软刀子,伤人伤的厉害。
他虽知道这掌柜是无心,但江舒娇气,被人凶了就不开心。
“不卖。”朗山唇瓣紧抿,浑身的肌肉都快要从糙布包裹下绷开了,蓄势待发的气势带着凌厉。
掌柜虽然不喜欢哥儿,但也能从这两人的反应里寻摸出不对劲,他赶紧起身拱手道歉:“是我唐突了,不知这家里是朗夫郎当家做主,还望见谅。”
能屈能伸的样子让江舒忍不住想咂舌,可见人不管什么时候八面玲珑都不会犯大错。
方子是他早就想卖的,但是掌柜言语上确实让他不舒服了,江舒小气,得好好磨一磨他。
他看向朗山:“二郎做主即可,我不掺和这些。”
掌柜心里一喜,立刻看向冷面的朗山,他当然还是更喜欢和汉子谈生意,但他不知道江舒这是给他坑跳呢。
因为朗山只会对他说一句“不卖”。
掌柜想干笑两声都笑不出,他无奈,只好再次看向江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朗夫郎就莫要再捉弄我了。”
江舒只觉得他当真是好性子。
他来这里小半年,去过镇上不少次,也见过仗势欺人的掌柜小二,但味芳斋的掌柜他是第一次见,没想到是这么个好脾气的。
其实吓唬两句,他也会卖的。
掌柜却笑道:“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的诚信,说来惭愧,我们东家也确实爱五仁那一口儿,所以才有这么一遭。”
“那掌柜的开价吧。”江舒牵着嘴角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浅淡没有露出唇边的梨涡。
掌柜也没跟他拿乔,直接道:“一张十两。”
这是想要他手里的三张方子,江舒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真不值这个价,如果他们也肯好好研究,肯定能做出这些月饼,但既然对方出了这个价那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舒让朗山去屋里把早就备好的月饼方子递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掌柜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江舒痛快的过分,导致他觉得自己亏的厉害。
只是方子虽然到手了,他好像有点看不太懂,可过来买方子已经有失颜面了,再让他承认这东西他看不懂……还是回去给师傅们看吧。
掌柜细心收好这几张纸,看向江舒:“朗夫郎以后不会再卖这些月饼了吧?”
“当然,以后不会卖这些。”江舒轻笑,他又不是只会做这一种点心。
掌柜下意识觉得话里有话,但听到江舒这么坦白心里也松了口气,因为在他看来,江舒实在不像是乡下的哥儿。
没有哪家哥儿可以这般运筹帷幄的谈生意,也没有哪家哥儿能将自己的夫君治的服服帖帖。
掌柜有心交好,便也跟着透露了小道消息:“护国将军大战胡地,不日便会凯旋而归,届时为表两地交好会开放集市。”
“多谢掌柜告知,方才忘了告诉掌柜这馅料不止可以做月饼。”江舒微微一笑。
“如此,便多谢朗夫郎了!”
掌柜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江舒也如愿将东西以不低的价格卖出去,且还收货了不小的消息,面上的笑如何也止不住,唇边的梨涡尽显,白嫩的脸蛋甚是好看。
朗山盯着他的脸呼吸有些急促,粗糙的手到底没有忍住抓紧了他的手腕,将人带进了房里。
猎户刚猎到猎物时总是惊喜又疯狂,对打猎的事有种后知后觉的痴迷和疯狂,想再猎一些,猎更多更多……
甚至不知疲倦,猎到什么样的猎物并不是目的,最终目的是享受打猎的过程,看着猎物宛如稚兔一般红着眼睛发出细声哭喊,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和满足。
江舒醒来时天已经暗下去了,屋内没人也没亮着烛火,但院里有做工的动静,他猜想着这人恐怕是在费尽心思做一把能让他坐的更加舒服的椅子。
“二郎。”他轻喊一声。
许是用嗓过度,发声时还带着嘶哑和干疼,他拧着眉撇了撇嘴又继续躺下了,刚刚不应该叫他,应该晾上几分钟才行。
朗山耳聪目明,即便那声音微弱他依旧能听到,放下手中的家伙什就匆匆进了屋,见床榻上蒙着个小鼓包,猜着他定是又蜷着身子。
“我在外面坐椅子,你可是饿了?”朗山知晓自己做的狠了些,想着就算被埋怨也是应该的。
能不饿吗?
江舒本就起的晚吃的晚,没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又是被大开大合的干,前胸都贴后背了。
还想着闹脾气的劲儿消了一些,他掀开被子抱怨着:“胀的厉害,有些疼,你抱抱我。”
朗山将他抱起来,把屋内的蜡烛点燃,橙色的光映着室内,有些暗,但看着很温暖。
他将江舒抱到已经放到软垫的椅子上:“你歇着,我去做饭。”
从前他也只会水煮菜再洒点盐巴,但这段时日跟着江舒在厨房打转,基本都菜也会做一点,何况外面还坐着一个指点江山的。
里面的人手忙脚乱的炒着菜,江舒则在外面思量着集市的事。
既然是开放集市,那占住一个地势较好的摊位也是必要的,还得琢磨卖什么吃食,虽说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这几天一直被人拉着做做做实在有心无力。
“二郎,回头咱们去镇上瞧瞧吧,听掌柜那么说肯定已经快通知了,顺便打听一下在哪开。”
“集市的摊位肯定不便宜,是不是得使些银子给衙役?”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江舒还是明白了,毕竟在现代社会稍微请人做点事都是人情,且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这事朗山心里有眉目,他在厨房应了一声:“这事我来解决。”
江舒心知他没打猎前定然也是在镇上做工,认识些人应当是没问题的,再者这事若是自己来办总归不得其法,便也放心交给了朗山。
简单用过晚饭两人便回屋睡了。
睡前江舒还觉得在这里完全调整好了他的作息,甚至不用再因为熬夜或是某些方面得不到疏解而长红肿热痛的痘。
还不赖。
翌日。
因着不是赶集日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村长家的牛车闲置,朗山便借来赶车去了镇上。
街道两边依旧有摊贩,只是不如赶集日多,多数人上街都是有很直接的目的。
江舒拿着素馅包子喝馄饨汤时还在想,这里居然连油条都没有,他矫情的厉害不爱吃猪肉,更别提肉包子了。
吃过早饭便去了味芳斋,店小二识得朗山这个出手阔绰的汉子,也认得他旁边漂亮的小哥儿,赶紧迎了上去:“客官买点什么点心?过几日铺子里还会有新的样式呢!”
“嗯先看看。”江舒温婉一笑,“店里就你一个小二,可见你家掌柜看重。”
“客官说笑了,掌柜是我表叔,自然要好好表现不能让他失望,且最近他一直忙着我更是要好好做事。”小二憨笑着摸了摸脸,但不难看出他的得意。
江舒稍稍惊讶:“这店铺都做的这般大了,你们这东家不会是想着开新铺子吧?”
他大概知道掌柜是在忙什么,但如果有更具体的日子心里会踏实一些,他转而看向朗山:“二郎,红豆馅儿的。”
朗山会意,小二立刻笑着把油纸递过去,然后笑道:“偷偷告诉客官,这不是东街那边马上开集市,最近一直忙着呢。”
“是呢?这得什么时候,集市定然也有许多吃食。”
——十日后。
得到准确的答案,江舒拿着一斤红豆饼脸上露出笑,随后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小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多嘴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不过想着这两人也就是寻常百姓,就算做买卖应该也就是卖些菜,便没有放在心上。
还有十天,这个时间算不上多着急,足够江舒准备一些食材,集市刚开,肯定会有很多人起大早过来看,多数人是不吃早饭的,所以他可以卖煎饼,这样的话就需要平铁锅。
“做铁锅?”朗山心里惊讶,但还是坦白道,“是认识一个铁匠。”
他带着江舒在箱子里七拐八拐,最终拐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还有个老汉正挥着胳膊砸锤子。
“老伯。”
“哟你怎么来了?”王老伯招呼他坐,目光落在江舒身上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我夫郎。”
王老伯一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也终于娶到美娇娘了?这么多年的聘礼也算是没白攒!”
寒暄了几句,王老伯也得知了他们的来意,一听江舒要打锅子还有些震惊,毕竟这铁可不是好得的,就连他也是给县衙使了银子才能继续做。
但他这里看着破旧实际上在县衙也有文书的,只要银子到位定然是能做的。
江舒给他简单形容了一番,特意要求做成现代煎饼摊子的样式。
“你放心,定是能让你赶上出摊的。”言罢,他又继续打趣朗山,“早知道你是个好颜色的,你家舒哥儿好看的跟天仙儿似的。”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