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升温让一簇簇云粘结成一大团乌云,队伍刚解散,雨就悄无声息地下来了。
人在前面跑,雨在后面追。
杂乱的人群中,一抹扎眼的亮色在一片迷彩服中逆流而来。
“裴不争?”
林催云被他一把揽入伞下,和他贴在一起。
“还好来得快,这天儿真少见。”裴不争探头看了眼天,侧脸棱角分明,骨感极强。
“身体好点了吗?”
林催云攥紧了手机和帽子,尽量放松紧绷的身体,装作虚弱。
“有点头晕。”
裴不争按住他的肩往怀里搂,伞一度偏过去,“赶紧回寝室,别淋到了,秋天的雨有点冷,容易感冒。”
林催云:“好。”
“……”
“……”
裴不争举着伞,视线乱晃,看抱头逃散的学生,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林催云。
靠,现在是不是应该点说什么!
他的手是不是放错位置了?
不,这是避免云云淋了雨他不知道。
云云身体真暖和。
脏脏的,得回去洗洗。
特地挑选的沐浴乳也是云云的味道。
云云身体还好吗?
会不会淋到雨?
……
裴不争走神,伞一度倾斜,雨点争相落到裴不争肩上。
林催云伸手,覆在他举着伞的手背上,朝他那边推,愣是没推动。
“别往我这边遮了。”
裴不争不为所动,瞟了眼两只贴在一起的手,扭头,又偷偷摸摸瞟了一眼。
林催云侧过身,几乎靠在他怀里。
他屏气了,林催云一边想着,一边握住伞杆往他那边推。
“我淋不到雨,自己遮好。”
他斜睨一眼裴不争,松开手时,指尖从他手背滑过,如蜻蜓点水,泛起涟漪。
明显感觉到裴不争的身体僵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乱咳。
按在肩膀上的手也不自然挪动,抬起来一点,几乎是虚搭在军训服上。
林催云看向前方,余光注意到什么。
他冷淡的目光看向伞外,与目睹他所有动作的女生对视,缓缓勾唇一笑。
女生张了张嘴,慌张地用帽子遮住脸,几步窜进人群中没了身影。
裴不争一路上护着林催云,不让别人挤着他,也不让他淋着雨。
两人回到寝室,林催云只有裤腿湿了一些,裴不争全身上下都有些零零散散的水痕。
“你先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林催云靠在桌前,低头解开腰带,衣服一松,宽大的迷彩服衬的身形瘦削,终于有了些散漫。
他手指慢慢地解开迷彩服扣子,露出锁骨处白皙的皮肤。
其他人被晒得黢黑的时候,林催云涂了裴不争给他准备的防晒,加上本来也不是易晒黑体质,捂了几天,现在更白了。
裴不争没有回应,林催云抬头,见他抿紧嘴唇,双眼紧盯自己的锁骨,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催云脱掉外套,露出一身干净的白衣,一天下来不免沾染自己的味道。
他转身将外套挂在床边,展露自己的背部。
那伸展的手臂线条流畅,衣衫下略显单薄的肩胛骨轻微舒展,如一扇翩跹的蝴蝶翅膀。
“裴不争?你在看什么?”林催云忽然偏头提醒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提醒。
裴不争猛地后退一步,梦魇似的,洁白的背部怎么也挥之不去。
“啊,什么?”
林催云解开头发,将皮筋放进盒子里,才指了指阳台上的浴室:“你先去洗澡,我等会去。”
裴不争磕磕绊绊:“没事,你先洗,我去校外洗就行。”
被雨淋湿了,所以顶着大雨去校外洗澡,这个理由真拙劣啊。
林催云看向外面的雨,道德绑架他:“好兄弟这么见外啊,小时候都能用一个洗澡间,现在却不愿意。”
他补刀:“原来这么生分了。”
裴不争羞愧好兄弟的情分,一分钟收拾完衣服,毛毛躁躁,毛巾一扯,就进浴室关了门洗澡。
林催云接了热水站到浴室门口,听到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浅啜一口,转身进屋。
如果他等会儿趁着自己洗澡的时候偷偷离开,一天的功夫照样白费。
他脱了迷彩裤,爬上裴不争的床,将他卷起来的被褥放平,连着被子四个角也理得不见一丝褶皱。
前几日一直很干燥,新铺的被子放上几天也不会捂出味道,一打开便能睡下。
林催云下床,收拾好要换的睡衣,想了想,反身将一件贴身衣物放在了自己床上。
就压在裴不争给他准备的玩偶身下。
裴不争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一条湿毛巾搭在脖子上,洗了跟没洗似的。
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落下来,衣服顺势贴上去,浅浅勾勒出肌肉起伏的轮廓。
林催云只浅浅地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将干毛巾放到他手上,说:“先用干毛巾擦擦水,赶紧吹头发,别着凉了。”
裴不争拿着属于林催云的毛巾,呆。
林催云与他擦肩而过,搭在浴室门把手上,说:“一会把毛巾递给我就行。”
裴不争呆愣愣地点头。
林催云展颜一笑,带上门,浅淡的笑容隐匿在浴室门后。
裴不争把自己的湿毛巾挂到衣架上,一紧一松地抓了抓手上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身上按。
松软的毛巾吸干一颗颗水珠,在皮肤上撩起暖意。
裴不争一脸懵。
怎么回事,好像有点热?
难道自己发烧了,就淋这点雨?不至于不至于。
那到底是为什么?
浴室里,林催云轻叹。
明明中午还在烦恼裴不争不回寝睡觉,现在他就已经在外面了。
刚用过的浴室也充斥着他的气息。
估计裴不争会犹豫,该怎么开口还毛巾。
然后磨磨蹭蹭地不敢敲门,这样就不会在他洗澡的时候离开寝室。
外面突然响起人声,好像是小盒回来了,骂骂咧咧的,一瞬间冲破林催云的暗昧沉思。
“我靠这雨,太狗了。”
“争哥回来啦?今天住寝室啊?”
小盒扒在隔断往外看,提醒道:“诶诶争哥你用错毛巾了,这是林学弟的!”
裴不争:“……我知道。”
小盒用他聪明的脑瓜子一想,还是不明白:“争哥你不是有吗,干嘛用学弟的?”
浴室内的林催云:……这种直接的问话莫名熟悉。
他上次向小盒问裴不争归寝情况,自己也是被反问得无法回答。
裴不争冷冷地瞥他一眼,硬着头皮敲响浴室的门。
一条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把毛巾拿了进去。
小盒:“不愧是好兄弟,毛巾都用同一条。”
裴不争收回目光,咬牙:“你的饭要凉了。”
“嗷对,新生今天放得早,挤死了,争哥吃晚饭没?”
“一会吃。”
裴不争打开了吹风机,两人没再说话。
林催云抬着头,将毛巾埋在脸上,闷闷地笑了一声。
他打开花洒,水流顺着毛巾流遍了每一寸肌肤。
等吹风机的声音消停,林催云轻微的敲门声吸引了裴不争的注意力。
他看了眼室内激情干饭的小盒,轻手轻脚走过去,伏在门前。
“怎么了?”
隔着一道门,林催云的声音坦荡:“内裤好像忘在床上了。”
裴不争:小脸一红
林催云没听他回答,轻声道:“小盒在里面,挂空裆出去不太好,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马上,等等我。”
裴不争喉结滚动,蹑手蹑脚到林催云床上去。
他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玩偶坐在被子旁对着他笑得夸张。
玩偶下露出一点白色布料,他拿开一看,果然躺着一条内裤,平角的。
“争哥——没事没事,这阳春面真不错!”小盒抱着饭盆看他,见他一脸不耐烦,迅速转头继续干饭。
裴不争怕小盒再有什么事转过头来,看见他提溜好兄弟的小内内,于是迅速将内裤叠成小方块,握在手心里。
他做贼心虚,下床后几大步走到浴室门前,展开内裤,却发现因为紧张,手掌用力而留下了折痕。
怎么办?熨斗熨一熨?
“裴不争?”浴室门内传来轻声询问。
“在!我拿过来了,它有点那啥……”
林催云开门探头,接过乱七八糟的内裤,默了一下。
要不是干干净净的,还会以为它被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
他抬眸看他:“谢谢。”
裴不争尴尬得关上门,阻断他的视线:“那、那快点洗了出来。”
里面应了一声,裴不争双手握拳,内心悔恨地离开事发当场。
还不如让小盒看见。
小盒余光瞥到裴不争进来,把手机短视频声音关小了点,说:“争哥。”
裴不争坐回电竞椅,点开手机,沉默了一会,不耐道:“说。”
小盒秃噜嘴皮子:“争哥你们要是没吃饭的话现在赶紧点一份,学弟累了一下午应该很早就饿了,不然可以先给学弟准备一点零食填填肚子。ok说完了。”
“行。”
估计林催云也不愿意再折腾着回裴家吃饭,他打开微信,无视众多消息,直接点开蔡学海的微信。
-p:帮忙带饭,一千
对面的人秒回。
-表弟:行嘞我的亲哥,您说
蔡学海看着他的亲亲好表哥发过来的一大段文字,指定餐厅,一堆菜名和注意事项。
明显是两人份的。
他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被林催云那大佬奴役的表哥竟如此悲惨。
没想到仅仅一个周,表哥就威风不再,被林催云使唤得如此熟练,实在是太令人心痛了。
蔡学海痛心疾首,拨通了三公里外的餐厅电话,按照表哥给出的要求进行沟通。
餐厅负责人:……从未见过如此麻烦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