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催云站起来,仍是淡淡的样子,那双偏细长的眼睛不偏不倚地看着裴不争,在月色下缺了些情绪。
他的思绪有些远。
裴不争刚开始发育,迅速抽条,在身高超过自己的那个下午,他将自己双手反剪压在身下。
背上的重量将他压得陷进沙发里,来自男生的压迫感令他浑身一震。
自己没有反抗,脸埋进沙发里,在窒息和臣服中掩饰身体的生理反应。
现在,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身体的美,脸,颈,四肢,背部,手,足。
还有腰。
当然,他也很善于利用它们。
他对裴不争最初的感觉就是源于身体。
那么裴不争也可以。
裴不争被看得发慌,他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大脑转得最快的一次。
他做出担心的样子:“好兄弟,你在国外是不是没吃好,都瘦了这么多?要不还是留在我家算了,你喜欢吃的菜咱家阿姨都会做。”
裴不争突然伸手握上他的肩膀,眼神坚定,充分证明自己的话:“你看,这肩膀都这么瘦了!”
如钳子一般扣住单薄的肩膀,手指微微掐紧背部肌肤,掌心滚烫的热度传过西装。
林催云喉结上下滚动,避开炽热的双眼,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各色锦簇花团。
林催云:“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裴不争镇定缩手,迅速转移话题,“喜欢吗?我挑了整整两天。”
林催云垂眸看着礼盒里一堆东西,终于知道他这两天在做什么了。
这些东西没一时半会还凑不起来。
秋千上安静躺着的盒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里面放了电动剃须刀、除毛器、火机、皮带、钢笔不等,还有一盒男士香水。
各种小东西明显经过精心摆放,包装盒有条不紊地卡在一起,把礼盒塞得紧紧实实,连被狗追都没有丝毫松动。
看得出来裴不争很用心,这一盒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不菲,也不是跑几个高奢店能凑齐的。
林催云声音含笑:“喜欢。”
被林催云肯定的裴不争现在很高兴,非常高兴,脑子全用来控制自己快狂笑的嘴,直爽发言:“单那一瓶香水我就找了一整天,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味道,后来终于在一家小众店里找到了。”
林催云在一众盒子中挑出素雅的白色方盒,顺着问下去:“什么味道?”
裴不争卡住:“你——”
林催云打开盒子,香水瓶是半透明的月色,液体在夜色中有柔和的反光。
他问:“我什么?”
裴不争看着林催云安静地摆弄香水,一双手被香水瓶身衬得越发白净。
偏粉的指尖轻扣在银色喷头上,升降杆微动,细密的雾气喷洒到纤细的腕部,点点水渍晶亮。
林催云抬起手腕浅嗅,目光一闪,随即抬眸:“是我身上的味道。”
他将手腕探到裴不争鼻下,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蹙紧的眉心。
“是吧?”
那是雪夜般清澈透凉的气味,静谧、旷远,还有令人迷失方向的晦暗。
裴不争屏住呼吸,喉舌干燥,一把抓住林催云的手腕,把他压得往后退了一步:“你……”
“臭小子!干什么呢你!给我放手!”裴母穿一身利落的晚礼服,气冲冲地大步过来打掉裴不争的手,把林催云拦在身后,“你要是敢动云云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揍死你!”
林催云被保护在裴母身后,直勾勾盯着裴不争:“裴姨别激动,裴不争只是来送我礼物。”
裴不争冷凝的脸色还未缓和,撇头看向秋千上打开的礼盒。
裴母看了眼礼盒,又瞪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送点正经的!人十岁生日你给送全套奥特曼,接风宴你送成熟男人套装是吧?”
裴母翻了个白眼,转身叫林催云离开,声音温和:“走吧云云,你裴叔叫你去跟他们聊会天,别跟裴不争玩,他现在跟狗窝里钻出来的一样。”
林催云应下,蹲下身将香水放进黑色大礼盒中,合上盖子,一双清浅的眼仰视他。
这个视角很奇怪,明明他从来不是这种形象,此时却显得低眉顺眼,纯良无害,似乎说什么都会乖巧答应。
裴不争张口要解释什么,被自家老妈扭头一瞪,立刻闭嘴,眉毛一拧。
裴母不管他臭脸,严肃道:“你今天不参加接风宴这事儿没多大关系,要是云云在学校里受到欺负,不管是你还是别人,我都拿你是问。”
林催云抱着礼盒站起来,侧身注视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兄弟,开学见。”
裴不争没来得及说话,林催云头也不回,转身就跟裴母离开后花园。
-
林催云的接风宴在夜晚十一点左右散场,主客尽欢。
林催云在国内的时候,闲暇时间都和裴不争待在一起,宴会上只有一些被家长逼着来的年轻人,没有叙旧的人。
对林催云感兴趣的更多是一些长辈。
林家的小公子在以前是出了名的天才,后来跟着林家主要产业往国外走了,完成学业的同时还要管理学习管理公司。
去年高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国参加考试,考完就出国。
他们还是不久放榜后看见安市状元的姓名,才知道林家这孩子回来过。
林催云就在裴叔的陪同下,与各家父母聊了许久,聊学业聊工作聊国外生活。
这孩子看着气质冷淡疏离不好亲近,实则谈吐优雅稳重,接物待人颇有礼貌,能巧妙化解尖酸刻薄的问题,也能及时救场尴尬场面。
众人赞不绝口。
等夜深人静,为林催云收拾的卧室前,裴母缩回想拍他肩膀的手,叹了口气。
她道:“云云,今天辛苦你了,明知道你不喜欢交际还搞这个宴会。但毕竟要在安市落足四年,你爸妈又没回来,一开始就得好好露个面,免得有些不长眼的来烦你。”
林催云:“是我麻烦裴姨了,回来得突然,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备齐,还要暂住在您家。”
裴父走过来,大咧咧靠在门框上,醉醺醺地端着灌了矿泉水的红酒杯,浅酌一口。
“哎哟,这话说的,俺告诉你,小林,这本来就是你住的屋,再住个四年四十年都没问题,你要想住裴不争那间屋,俺给也你弄进去。”
裴母大笑道:“要云云睡那臭小子的屋里,还真委屈他的,你走的这几年,他不要人管,屋子里的模型堆得到处都是。”
林催云看向隔壁紧闭的卧室门,也轻笑。
裴母也看隔壁的门,轻轻叹气。
“暧,我知道你们今天没发生矛盾。只是他可能确实是太想你了,不好意思大大方方跟你说话,更不愿意出席这场宴会,就他现在那别扭的性子,云云你多担待点。”
“不过他要是真的因爱生恨,敢欺负你了,咱一起揍他。”
林催云失笑:“哪里来的爱,感情差不多都淡了。”
裴父反对:“这句话可闹心,就你抱回来那一堆礼物,抵得上他这几年送我们的所有东西,哎哟,俺这心里酸的哟!”
裴母表示同意,上下打量林催云,叹道:“这几年苦了你了,国内环境好,又安全,回国了就好好放松,知道吗?”
林催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裴姨你们今天也忙坏了,早点去休息。”
裴母乐呵呵地点头:“成,你也早点睡,后天开学,到时候管家帮你搬东西。对了,我让蔡学海告诉裴不争,让他接你,到时候再联系。”
林催云目送裴母将醉酒的裴父拎走,轻轻地合上门,点开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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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我是裴不争。
卧室空调温度刚刚好,偏生一句话看得他手心又湿又热。
果然是夏季燥热,心不由己。
林催云呼出一口热气,按灭手机,去洗澡。
再等会儿,再等会儿,让时间消磨一会他的冲动。
-
另一边,私人赛车场观众席上,裴不争看着赛道上那几辆不争气的炫酷赛车,心情烦躁。
新换的手机被扔在一边,上面显示一条新消息,是tb要好评的骚扰短信。
大灯照亮整个赛车场,表弟蔡学海没敢去林催云的接风宴,带着他几个同学来玩会儿。
裴不争的兄弟们觉得无聊,在赛道旁边打羽毛球。
蔡学海那小胖子终于开到了裴不争前方,从骚包紫赛车里伸出手上下挥动,尖着嗓子叫:“表哥,来啊,这小凉风儿多爽啊!”
裴不争怒:“学老头儿遛鸟呢,能不能一脚油门开快点!”
蔡学海忸怩:“那不行,我怕创墙上!”
简柯被对面羽毛球爆头,骂了几句爹,换人,从下边探出头来:“争哥今天不跑几圈?”
裴不争:“你们玩。”
简柯看了眼哼哧哼哧掰方向盘的蔡学海,捂着头问:“前天又是他报的信儿吧?”
裴不争:“他狗皮膏药似的,给我妈一条消息拿一百元,够他吃个儿童汉堡套餐了。”
简柯:“他家里不是让他减肥,不给他零花钱嘛?”
裴不争冷嗤一声。
简柯见他越来越不耐烦,猜他是没去林催云的接风宴,心里不爽。
“唉,今天我爸从接风宴上回来,一个劲儿夸林催云。”
虽然他也参加了接风宴,也很想夸林催云,但在争哥面前还是换套说辞。
毕竟他听说林催云要住在争哥家里,以后也少不得碰面,先打听打听争哥想法。
另外参加宴会的几个人也探头看裴不争,好奇他的态度。
混他们这个圈儿,最重要的就是站队正确。
裴不争看了眼迟迟没有消息的手机,脸上更冷,大灯灯光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锋利的光影,显得他冷漠异常。
裴不争冷眼看着下面的人:“……”
观众席下的众人:争哥真的很不爽林催云。
争哥态度明朗,吃瓜群众得到明确结果,瞬间归位打羽毛球,横扫无趣,做回自己。
裴不争修长的四肢无处安放,没劲儿的赛车轰鸣,羽毛球破空声,蚊虫参差不齐的鸣叫,以及等待的时间,都令他烦躁不已。
怎么还不同意好友申请?
“叮——”手机悄然亮屏,裴不争迅速拿起手机点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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